殷涉帶著人趕去西直門的路上就遇到了梅子顧一行人。
    “殿下。”梅子顧看到殷涉就知道他為何而來，驅馬上前道：“陳年他們已經順利出城了。”梅子顧注意到在火把之下，殷涉的額角和鬢角都有汗漬的痕跡——這麼多年來，很少看到太子殿下，那麼緊張著急的模樣。
    “安然無恙？”
    “我看著他們離開的。”當時梅子顧等人在暗處，他們趕到的時候，就看到白虔他們攔住了馬車，梅子顧並沒有馬上現身，而是靜觀其變。
    殷涉暗暗鬆了一口氣：“那便好。”
    梅子顧道：“隻是……”
    “隻是什麼？”
    梅子顧回道：“方才我看那信陽侯氣勢洶洶的樣子，還把馬車的簾子都掀開了，可他看了看裏麵，就讓人放行了……真是件匪夷所思的事……”
    殷涉神情一凜：“你是說，白虔見到了馬車裏的人？”
    梅子顧點頭：“是啊，我瞧得分明，他盯著裏麵看了好一會兒……我原都準備他一旦發作，我們就行動，誰想到他會直接放行呢……”
    既然這件事一開始殷涉讓梅子顧幫忙了，梅子顧自然是知道，殷涉大晚上要悄悄運出宮送出城的是什麼人，可是他並不知道，那馬車裏其實還有一個人……
    殷涉卻是知道白虔已經看見了雲晏——他並不想白虔和雲晏有接觸，即便雲晏已經換了副皮囊，但說不準白虔什麼時候就看出究竟來……那時候白虔“第一次”在月彌台見到雲晏，就表現出了對他的興趣，還直接向自己開口要人，在之後也毫不掩飾對雲晏的特殊……這一次……按照白虔的往常的作風，好不容易抓到了自己的錯處，怎麼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可是……他之前做了那麼多的事，關鍵時刻居然放手了……殷涉可不覺得白虔是因為自己這個太子……
    “信陽侯那人，沒事的時候還會找殿下您的茬，這個時候卻放手了……可不像他啊……”梅子顧看著殷涉：“難道信陽侯還有後招？”
    殷涉淡淡道：“由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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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晏隨陳年他們返回宮中的時候，宮裏已經流言紛紛了。
    昨夜宮中出現鬼影，老鍾無故敲響，還有文曦宮突起大火，眾人本來就有很多猜測了，而天亮以後，又出了一件怪事——被關在銅牆鐵壁一般的地牢裏的岐陽真人……憑空消失了……一個大活人，而且據說是連多動彈幾下都不行隻剩下幾口氣的人，居然消失了……
    ‘……那可是岐陽真人啊，有大神通的，上天遁地都有可能，想要走還不容易？’
    ‘可是岐陽真人不是說受了重傷嗎？都關在地牢裏那麼多日子了，怎麼到今天才走呢？’
    ‘這個就不清楚了……說不定岐陽真人是有意而為之呢？’
    ‘怎麼說？’
    ‘我……曾經聽從前宮裏的老內侍說過，岐陽真人脾氣古怪，還喜歡捉弄人……這都過去十年了，岐陽真人突然出現，然後又那麼巧被人抓住……這才是奇怪的事呢……’
    ‘你的意思是他做了這麼多事就是為了捉弄人？’
    ‘反正我覺得這整件事都透著古怪……還有昨晚的事，那麼多人都看見了鬼影，那鍾聲大家也都聽到了，還有文曦宮的火，這一連串的事，可不是那麼簡單的……’
    ‘怎麼，這還和岐陽真人有關？……’
    ‘說不準……這岐陽真人在宮裏待著膩了，臨走之前還要故意弄這麼大的動靜呢……’
    ‘……那岐陽真人真的厲害了……我還以為隻是傳聞而已……’
    ‘……哎哎，我也隻是隨口說的，隨便猜的……’
    ‘……’
    這樣的話在宮裏傳得愈演愈烈，幾乎大家都覺得昨夜發生的事情和岐陽真人有關了……
    當然，這也是雲晏他們想要的效果。
    不過作為太子，對於岐陽真人的失蹤，殷涉並不能都推到那看不見摸不準的東西上去，他著人去調查追查此事——當然是表麵上要做的。
    雲晏回來的時候，一群得了令的侍衛正從紫微宮裏出來。
    雲晏一個人進了點瓊軒，裏麵隻有殷涉一人。
    殷涉看到雲晏回來，目光變得柔和：“人已經接走了？”
    “嗯。”雲晏道：“隻是不知道往後會怎麼樣……”
    “你放寬心，我交代的人必定是信得過的，他們會好好照顧他，等這陣風波過去，我再帶你去看他。”
    “嗯。”雲晏想起和岐陽真人分別的時候，已經清醒過來的岐陽真人再三讓他保重自己，而且……還讓他一定要離開皇宮，遠離宮裏的這些人，這裏頭就包括殷涉……
    如果是雲晏自己，自然是想要出宮的，隻是原先也就罷了，現在殷涉幫了他那麼大一個忙，即便他是太子，那也是違逆了他父親當今皇上的意思，於父於君他都犯了大忌，雲晏自然知道其中的嚴重程度。所以他不能就此一走了之，他得回來……等這件事了結，如果以後……他還有能幫到殷涉的地方，再作為報答……那樣他也就無愧於心了。
    殷涉望著雲晏，突然問道：“聽說你們出城的時候，遇到了白虔？”
    雲晏愣了下，才點頭：“是啊，他像是本來就等在那裏一樣，攔住了我們。”雲晏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可是也看出來白虔是早有準備。
    “他看見了你？”殷涉又問。
    雲晏再次點頭：“我那時候坐在馬車裏，想著裝成病人作為掩飾……”
    “他相信了？”
    雲晏想了想，卻是搖頭，他皺著眉頭：“其實……我並沒有覺得他真的相信我……而且，那時候已經露餡了……”那聲咳嗽，那麼明顯，白虔不可能沒聽見——“我都怕白虔會揭穿我們……可是最後他沒有，他讓我們走了。”
    殷涉早知如此：“他和你說什麼了？”
    “他什麼都沒說。”雲晏道：“白虔他……或許是真的想要放我們一碼，他以前……便是個很容易心軟的人。”
    殷涉眼中閃過一絲淩厲——白虔……怎麼會是個容易心軟的人……以前的他不是，現在的他，更加不是。如果說他會心軟，那也是……隻對有些人。
    “能平安無事就好。”殷涉說：“其他事，你不必擔心，有我。”
    殷涉真的是個很可靠的人——聽著他說的話，雲晏就感覺真的好像什麼都不擔心了。
    雲晏笑了，對殷涉道：“謝謝你，殷涉。”
    殷涉：“我說過很多次，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雲晏凝視著殷涉，有些猶豫地開口：“殷涉……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
    雖然心裏真的想要知道，但是真的問出口還是有點奇怪：“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如果說以前殷涉聽自己的話、順從自己是因為自己是帝王，他是臣子……可現在，他們的身份完全顛倒了，雲泥之別……殷涉為什麼要縱容自己，還千方百計地幫自己忙呢？
    殷涉幽深的眸子盯著雲晏，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道：“以後，你會知道的。”
    ……以後……是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