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回憶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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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人已經招了,他收了錢,就把紫微宮的消息傳遞過去……”陳年在殷涉耳邊道:“所幸,這條線搭上的時間並不長,也沒傳多少消息,隻是這雲晏的事就……”
殷涉神情淡淡的:“他們既然想要知道,總會有辦法知道的。”
陳年道:“清衡宮那邊一直在關注紫微宮的動靜,一有風吹草動,他們便會伺機而動,這次找到了機會,自然想要放一把火……還有就是可能想要試探一下殿下您……這次殿下把雲晏毫發無傷地從太極殿裏帶回來,隻怕人還沒到紫微宮,消息已經傳到了清衡宮……”
“我早知此事和清衡宮有關,那太史院的司天監不會平白無故跳出來說話,此次牽連甚廣,必定是有人在背後指使。”殷涉說。
“那殿下,是否要讓他出來指認……”
殷涉搖頭:“把他處理幹淨吧。”
陳年愣了下:“那清衡宮那邊……”
“殷溶做事不會留下把柄,他也已經達到目的了,我不發作,把人處置了,也是對他的一個警告。”
“是。”
“還有,讓楊奎好好敲打一下下麵的人,這次的事我不希望再發生。”
“是。”
殷涉返回寢殿,看到雲晏又趴在桌上睡過去了——大抵今天真的是累壞了。
殷涉靜靜地站在那兒看了一會兒,然後才彎腰把人攔腰抱了起來,動作輕柔地仿佛那是一個稍一用力就會碎的稀世珍寶,他繞過那紫檀邊萬壽長春的九折屏風到了床前,小心翼翼地把雲晏放到床上,再給他脫了鞋襪,蓋上了被子——從頭到尾雲晏都沒有醒過來,沉沉地睡著,呼吸清淺綿長。
殷涉坐在床邊,望著在床邊的燭光映照下的人——那張臉和記憶中的絕麗容貌已然完全不同,隻是一張清秀少年人的臉,還帶著這個年齡很常見的幾分稚氣,睡著的時候毫無防備的臉,又顯得純真天然——誰會想到,此時在床榻上睡得香甜的少年會是“惡貫滿盈”的前朝亡國之君徽帝呢?
他自然知道,徽帝是被妖魔化了的,別說是在他亡國之後,即便是在他當政的大寧朝,民間對他的傳聞也都是些驕奢淫逸的事跡。當然,徽帝確實不是一個勤儉簡樸的皇帝,他十分懂得享受,而他的很多享受也需要花費很多人力物力財力……但徽帝並不是一個不聽勸諫的人,他雖然很煩他那些君師和禦史的嘮叨,但從不因此而怪罪他們,他們勸一勸,他如果覺得有道理也就會聽取。可惜,迫於滕太後的威懾力,即便是三朝元老的君師也不敢全心全意教導徽帝成為一個好皇帝,可以說,徽帝的為君之道隻是在他作為太子的時候學了點皮毛,先帝死得早,他都還沒能學會當個好皇帝,就已經成了皇帝。在他稱帝以後,以滕太後為首的一眾人都是縱著他,想要什麼給什麼,吃喝玩樂,花樣層出不窮……自孩提期開始便是如此,他在宮裏玩膩了,對外麵的世界有了向往,更多的是不想被滕太後給約束住,他想要出宮去,滕太後第一個就是不許,也是時機恰好,滕國舅在那個時候向滕太後提出了質子之說,滕太後在讓徽帝用玉璽蓋章的時候,說的是“找幾個年齡相仿的孩子陪駕”,所以後來質子們進京以後,滕太後便讓人進宮來了。殷涉就是那時候進宮的,隻不過因為中間出了點小差錯,他比其他人提前見到了聖顏。
殷涉永遠不會忘記,第一次見到這人的時候,他那恣意慵懶的模樣,讓他腦子裏就浮現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這句話,那美得不似人間該有的容貌,和那金碧輝煌的皇宮有些格格不入,殷涉雖然分得出男女,可如果不是後麵的內侍出聲,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這樣的人,會是坐擁天下的當朝皇帝徽帝。
‘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在這裏?’他記得當時,追著蛐蛐兒出來的少年皇帝是這麼問他的。
他挺直著脊背,回答:“我叫殷涉,字令璋。”天知道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跳快得像是要炸掉一般。
‘殷涉……殷文王是你何人?’
‘乃是家父。’
‘原來是殷世子,’徽帝點頭:‘如此看來,你和殷文王倒是像得少。’
‘我更肖母親一些。’
‘朕與王妃倒是有一麵之緣。’徽帝盯著他的臉,仔細端詳:‘如此說來,確實有幾分像。’
他低頭不語。
‘你幾歲了?’徽帝又問。
‘十三。’
‘原來你比朕小,看個頭還以為比朕大呢。’徽帝含笑說著話,語氣輕飄飄的很難把人聯想到他的至尊身份上:‘我看你人倒不錯,往後你便常常進宮來吧。’
‘是。’
後來在徽帝召見臣下的奉和殿裏,已經整好衣冠,一身雪色龍袍的徽帝見了包括他在內的質子,看著殿內大大小小的孩子,徽帝問的第一句話是——
‘你們千裏迢迢上京來,隻身離家,會想家嗎?’
此話一出,奉和殿裏年紀最小的隻有兩歲,年紀最大的也才十三歲的孩子們都不由心有戚戚,而有幾個還直接掉了眼淚,哭了。在聖駕麵前哭那是大大的不妥,嚴重的話還可以算作君前失儀,那可是一個不小的罪名。
而徽帝卻是一抬手,讓隨侍拿來了點心和奶茶,分給他們吃了。
在吃飽喝足以後,有幾個年紀小的還打起了瞌睡。徽帝也沒有怪罪,讓他們自家的隨從帶著人去歇息了,然後自己帶著剩下的質子去逛禦花園了。
經過了半天的相處,眾質子對徽帝的印象都大大改變。
而後來,徽帝確實時常召他們這些質子進宮,殷涉便是最常被徽帝召見的質子之一,等到後麵,徽帝還直接看上了他讓他留在上書房陪自己上課,那他更是每日進宮了,徽帝還在自己的紫微宮裏給他準備了歇息的地方——這可是極大的殊榮。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後來滕太後出麵,不再讓殷涉踏入上書房為止。
再後來,不隻皇宮,就是這個天下,都陷入多事之秋。時移世易,物是人非。
……
……
想到前塵往事,殷涉目光暗沉了下來。
他望著躺在榻上的雲晏,心裏一陣震蕩——這個人,又回到了這裏。又在自己的身邊了。
殷涉緩緩低下了頭,越靠越近,最後在兩個人即將貼上的時候,他猛地停止。神情複雜地看了雲晏一眼,才複又起身,幫他掩好被子,又放下床簾,才轉身離開。
……
……
翌日一早。
雲晏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寢殿的床榻之上。
當他睜開眼睛看到那熟悉的頂帳時,恍惚間有種還在夢中的感覺。
他坐起身,看看四周,意識清醒了些。
他現在是在殷涉的床上,而他記得自己當時一直在等殷涉回來,等著等著又睡著了,但是當時是趴在桌上睡的——那麼就是殷涉……
雲晏下了床,穿過那紫檀邊座萬壽長春的屏風,便看到一人負手立在窗前,牙白長衫,長身玉立,淡淡的日光從窗外照進來,灑在他身上,他的全身仿佛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有種出塵仙人之感。
“殷涉。”
殷涉轉過身來:“你醒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叫我……”
“你那時候已經睡了。”
“昨晚……我睡你床上,那你……”
“我自然有我的去處。”殷涉又說:“從今日開始,你就住到我的寢殿裏來,以貼身隨侍的名義。”
雲晏知道殷涉是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他輕輕點頭。
“那……殷涉,我昨日和你說的……讓你幫我……”雲晏還是想著這件事。
“你放心。”殷涉道:“三日後,父皇會離宮去垣山祈福,我留在宮裏,由我監國。”
殷涉說到這裏,雲晏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開心地笑起來,握住殷涉的手:“……謝謝你,殷涉。”
殷涉目光柔和:“你與我,從不需言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