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這裏了？”
    芳姑姑恭敬地回道：“是的，安侯。”
    “都抬起頭來。”雖帶著笑意但是比不容反抗的命令語氣。
    他的目光從曆王身上收回，看向了發令的“安侯”，他頭戴束發冠，身穿一襲絳紗袍，束著青玉帶，手執一把折扇，一派風流的模樣。
    安侯環視了一圈，才道：“先前就聽說，教化苑裏有不少姿容絕佳的公子，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旁邊一襲寬袖緙絲雲紋長袍的重華君對芳姑姑說：“信陽侯身邊的那個……伴月公子聽說就是出自教化苑？”
    芳姑姑點頭：“是，伴月是上月被信陽侯接走的。”
    “聽聞伴月公子有傾國之貌，可惜我們都未嚐見過。”安侯對曆王道：“朝羲兄，你和那信陽侯倒是有些交情，可曾見過伴月公子風姿？”
    曆王不甚耐煩：“一個男人有什麼好見的？你們要見自己去信陽侯府，還怕見不著？”
    “朝羲兄別的都好，就是太不解風情。”安侯和重華君相視一笑。
    曆王眉頭緊鎖：“我可沒那麼多時間陪你們在這裏耗，要挑快點挑！”
    他站在最後麵，隻聽到前麵兩個人小聲在說話——
    “希望能選中我……”
    “如果能被選中就好了……”
    他有些不明白，“選中”……是什麼意思？選中做什麼？
    然後就看到除了曆王以外的兩個人走了下來，然後把一眾站著的公子一一仔細打量過，接下來他們挑了幾個人出來——他一看都是其中樣貌出挑的，有幾個還傅粉塗脂，更添了幾分豔色……
    他之前照過鏡子，現在這副身體的容貌清秀中還有幾分稚氣，站在這一眾人中也實在平平無奇，如果單論外貌的話被忽略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那被挑中的幾個人都不禁露出喜色，正要行禮，就聽到那安侯悠悠開口道——
    “這幾個人就不必了。”
    三個姑姑都有些吃驚，先前安侯他們說的話，還以為也是和信陽侯一樣的目的，卻不想他們直接把那樣貌拔尖的幾個給篩選掉了。
    芳姑姑先回過神來，對那幾個白了臉的公子擺手，讓他們先退下。
    “琴棋書畫，會其中一樣的站出來。”
    琴棋書畫……他自然是會的，可是，卻不知這個叫雲晏的少年會不會……萬一他不會，自己站出來不是會惹得其他人懷疑？……
    他正猶豫著，就有一堆人站出去了。
    然後隻聽安侯說：“這些人也可以退下了。”
    這既不要姿容絕佳的也不要會琴棋書畫的，那到底要挑的什麼人？
    剩下的也不過四個人，其中就有他。
    他直覺這被選中也不是什麼好事。
    那安侯又說：“識字通文墨的站出來。”
    這難道連識字的都不要了？
    他頓了下，便往前一站。
    這下在場的人都看向了他——芳姑姑皺了皺眉，正準備待安侯說一聲就讓他離開……
    安侯的扇子一合，緩步走到了他的麵前：“你叫什麼名字？”
    “……雲晏。”
    “哪個雲哪個晏？”
    “撥雲見日的雲，海晏河清的晏。”所幸他在房門上便見到掛著名字的牌子，不然連自己名字怎麼書寫的都不知道。
    “撥雲見日，海晏河清……好！”
    重華君打量他道：“這位雲晏公子，怎的也不稍作打理一番？”
    他還沒開口，就聽芳姑姑上前道：“是奴婢管教不當，雲晏進來日子短，禮數尚未學得周全，奴婢這就讓他下去，往後仔細教導……”
    安侯哈哈笑道：“我觀雲晏公子天然質樸，倒是難得。”
    “那安侯的意思是……”
    “就他吧。”安侯一錘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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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運道好，被貴人選中了。”芳姑姑對著他，語氣淡淡的：“隻是勿要以為去了那高處就可以為所欲為，這裏出點錯，不過罰你幾次打你幾下，去了那地方，一個不小心可能就要丟了性命。”
    他看著芳姑姑：“姑姑，我會去哪裏？”
    “貴人讓你去哪裏就去哪裏，別的不必多問了。”芳姑姑冷著臉說。
    “……是，姑姑。”
    “你一旦出了教化苑，就和我們沒有幹係了，將來是好是歹，你自己看著辦吧。”
    “……謝姑姑教誨。”
    芳姑姑點頭，轉頭對醜奴說：“好了嗎？”
    醜奴恭恭敬敬地把一個包袱送上來：“公子的物件都在這裏。”
    芳姑姑拿起來交給他：“你去了那裏，自然有更好的東西，這裏是你原來帶來的一些東西，你自己留著當個念想吧。”
    “謝姑姑。”他又對醜奴說：“也謝謝你，醜奴。”
    醜奴低頭不語。
    芳姑姑皺了皺眉，剛要說些什麼，就聽到外麵有吵鬧的聲音，臉色微忿，轉身開了門，對外麵的一眾公子說：“又鬧什麼？”
    “姑姑，雲晏都走了，這屋子空了，讓我住吧。”
    “是啊，姑姑，我也看中了這屋子，就給我吧。”
    “姑姑，你也知道我喜靜的，這屋子我早就提過的，您別忘了……”
    “姑姑……”
    “姑姑……”
    “……”
    “住口！”芳姑姑喝了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心思，你們不過是看原來住這屋子的伴月和雲晏都有了好去處，便覺得這屋子風水好……我可沒忘記，當初你們個個嫌這屋子不好，才給了伴月和雲晏的……”
    眾公子心有不甘，但也無話可說。
    “……這屋子怎麼處理，我自有安排，現在都散了吧。”
    眾公子這才訕訕地離去了。
    他從他們的話中，才知道原來那個據說國色之姿的伴月曾經是和自己一個屋的……
    “發什麼愣，馬車已經在外麵等著了，隨我來。”芳姑姑對他說。
    “……是。”
    待他們出去以後，看到了那輛馬車，芳姑姑的臉色也不由變了變——隻見那馬車用金飾點綴著天青色的車幔，珠簾錦緞的門簾，上懸掛著絹紗燈籠，燈籠上還有龍形的徽記——這一切都表示，這輛馬車是宮中派出來的。
    不隻芳姑姑，他心裏也是狠狠揪了下——怎麼會是宮中的馬車，難道……他要去的是……宮裏？
    “姑姑……”
    芳姑姑不待他說完，就道：“休要多言，快上車吧。”
    他咬咬牙，才踩著那墊腳凳子上了馬車。
    “雲晏，”芳姑姑最後對他道：“你記住，少看、少聽、少說，這是我送你的最後六個字。”
    “……知道了，姑姑。”
    芳姑姑嚴厲、冷酷，可也是個好人。
    他坐在馬車裏，卻不知道前路如何——原本隻想做個普通人了此殘生，可現在似乎一切都偏離了軌道……
    不過，他現在不是原來的他了，他是雲晏。
    從此，他就隻是雲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