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螢才不相信他的鬼話。
    次日，看準時間之後，他成功在幫忙扔垃圾的借口上奪門而出。
    那個人是笨蛋吧……
    黑影螢掛了電話後冷笑一下，向指定的地下車庫通道跑去。剛恢複的身體像是被抽絮的被子，跑幾步身體便軟綿綿地不受控製向前傾倒。盡管如此，在聽到熟悉刺耳的聲音在某處直衝而來，他咬牙一翻迅速躲過那發攻擊，閃到一根柱子後。
    槍聲雖然暫時停歇下來，但黑影螢心中爬起一陣惡寒。心中計算著倒數，在第二發攻擊來臨之前，他往隔壁打了幾個前翻滾。
    緊接著，整棟大樓低沉地鳴叫著。
    黑影螢看向剛剛自己站過的位置，早已被導彈砸穿一個窟窿。
    喂喂，這會影響地基的吧？演戲而已要不要那麼逼真。
    昨夜幸好給伊魯發了個短信，如果在當天沒有看見自己來找他的身影，次日在特定時間抬個武器過來和他演一場戲。幸虧是算計到森然會醒過來，而且次日還盯得自己手機緊緊的發個信息都難。
    看來是趕上了。
    重型武器的轉動聲吱吱作響，正當黑影螢判斷該往何處跑時，森然怒吼的聲音出現在硝煙的戰場上。
    “喂！這裏不是給你胡作非為的地方，趕緊收手我還能饒你一命。”
    一台與周圍景色完全不相適應的狙擊炮擋在車庫大門前，一個看上去還要比他老一點的男子探出了頭，笑著揚揚手。
    “然後呢，你要對我做什麼？”
    森然看見這個一身機車著裝，單穿外套還不拉鏈的男子，下意識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確定自己的紐扣是否扣好。
    之後，他默默地凝視著刺頭兒男子，褐色的右瞳漸漸散發出淡紅的光芒。
    如果靠的足夠近觀察，就會發現森然的右眼已經變成了一隻紅色的機械眼。機械眼像攝像機鏡頭一樣對焦、調整，關於男子的數據瞬間浮現在隻有森然才看得見的浮窗中。
    “走私軍火商……伊魯……代號‘棕熊’，隸屬、魔族？一個魔族的來找人類什麼麻煩？”
    細讀資料後，森然警惕性地看著處於無奈下的對方。
    “能夠知道我這麼詳細的資料，除了神族的人沒有其他人了吧。那個啊，尊敬——的神族大人，我一介魔族就不能在這裏找份工作混口飯過過日子……”
    “廢話少說，我是問你為什麼要找那個人類麻煩。方才想要殺掉他的也是你嗎？”
    “切，在地府想殺他的人多得很——”
    “為什麼要殺他？”
    “他偷了一批貨，地下老大發公告懸賞拿掉他頭顱的人。上回我差點就要捉住他，讓他跑了而已。”
    “區區一個學生怎麼可能是那種人？”
    “不信你去問他啊，可惜他已經趁我們談話時逃走了。”
    伊魯聳聳肩吹聲愉快的口哨，似乎這已經是家常便飯惹不起他大怒，皮質的外套發出沙沙的聲音。
    森然下意識去找黑影螢的身影，正如伊魯所說，對方已經消失在這個區域中。
    目送森然焦急地離開，確認他不會再回來後，伊魯突然捧腹大笑起來。
    “那真的是神族的人嗎，真的蠢得可以唉！”
    “生活在溫室的花朵，智商也隻有這種地步了。”
    在柱後躲著的黑影螢拍拍身上蹭到的灰塵站起。針織的毛衣外套上沾附著滲到其中的灰塵，不免使他皺起了眉頭。伊魯親昵地勾搭上他的肩膀，順勢想要摟抱住。
    “演戲歸演戲，你什麼時候還我那批貨，我家主人都快急哭了。”
    “讓他哭吧。他問為什麼的話，你就跟他說因為有一名叫伊魯的男子企圖殺死被懸賞的人。”
    “你不還的話遲早他也會采取見你頭顱而不要貨的辦法的。”
    “再借我研究一下。”
    黑影螢嫌棄地甩開他的手，向出口走去。
    “小螢，你沒有為我剛剛所做的事生氣了吧？我覺得我演技超棒的。”
    “對啊你演技真棒啊。就算那發子彈打到我，那枚導彈把我炸了個粉身碎骨我都不會生伊魯大人的氣的。”
    “你果然生氣了，下次我換個好玩的怎麼樣——”
    見黑影螢一臉陰沉地轉過身，伊魯討好般的想要擁黑影螢入懷，突然，被對方一個回旋踢擊中腰部。
    “扯平了。”
    黑影螢毫無感情地往外走去。
    “沒想到那個東西已經開始采用了。”
    “是啊，那個東西。”
    那個東西——蛛跡。
    “蛛跡”，簡單來說就是“蛛絲馬跡”的縮寫，其功能也與名字不相上下。它是一種能自動尋找對方信息的眼球，芯片裏麵的是儲存所有人類資料的信息庫。而就算是魔族，隻要在人類區域或者神域消過費，信息都會自動采集到信息庫中，再由信息庫輸入給佩戴“蛛跡”的人。
    據情報透露，“蛛跡”隻供給神族使用。在實驗階段抓走作為乞丐的人類，失敗之後變得神誌不清的話，會被扔回原來的地方，成功則殘忍地把已經融合在一起的眼球強行挖出芯片，留下數據進行進一步研究。
    被挖掉眼球的人——似乎消失了。
    所以，被抓住的人就隻能祈禱自己是個失敗品，以失敗品為榮。
    以失敗品為榮麼……哈。
    想到這裏，黑影螢嗤笑著，站定在旁邊電器鋪看正在熱播的新聞。
    那是前幾天被炒熱的新聞了——
    “近日來，一單醉酒駕車案被告破……受害男子是一名二十出頭伴有智力障礙的流浪漢，經過警方幾小時尋找，其母親聞訊趕來接走兒子……被告醉駕兩人將會被處罰二十萬到三十萬不等的賠償費用。”
    節目還給了母親一個擦淚的特寫。
    因為她兒子是失敗品所以為他感到自豪嗎？
    不過不要以母親為點開展這個討論，以兒子立場來說，他確實因為自己是一個失敗品而感到榮幸——要是他還有思想的話。因為是失敗品，才得以被母親找到；因為是失敗品，失散多年終於回到了不遠的家；因為是失敗品，才為家庭爭取了這麼多財富。
    這是多麼了不起啊！
    所以才會容忍母親一次又一次地拋棄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成為受害者，一次又一次從被告那拿到賠款後補貼家用！
    這是多麼了不起啊！
    黑影螢越想越可笑，不顧形象地在大街上大笑著。
    旁人的眼光並沒有因為突然有人大笑而被吸引過去，按照原來的路線筆直地走向目的地。
    啊，無聊。
    黑影螢停止了笑聲，重新又是一副冷漠的表情
    順著黃昏的路往下走，在有一棵掛著上吊娃娃的行道樹向右拐。下一段斜坡路，就可以看見一個巨大的舊式牌坊，裏麵充滿著各種不詳的事物——這裏是地府，地府內是黑市商人的聚集地。
    下坡路直通地府，地府前有一大片空曠的區域，路旁停的都是明顯意義不明的車子。就算是如此顯擺也不會有政府去管理，更不用說裏麵擺滿的各種危險品。
    偶爾公民也會使用自己的權利，相關人員就會被派到地府“談判”。
    看來今天也差不多。
    黑影螢目送一個後褲袋有四邊形鼓起的凸現，身穿製服的人離開酒吧後，推開了酒吧的門。
    “歡迎光臨。”
    在吧台後擦著高腳杯的店長把頭轉向門口，要是第一次進這家酒吧的人，定會被他臉上猙獰的惡鬼麵具所嚇到。
    “我有話想和你說。”
    店主放下抹布和高腳杯，和身旁的服務生交代一番後，帶著黑影螢進到走廊裏麵最深處的包廂裏，再從包廂的書櫃後進入密室裏頭。
    這間長方形密室是用來開會或者交易用的，隱蔽性優質，隔音效果優質，門鎖優質。是這間酒吧最安全的地方。
    店長從凹洞中取了茶葉，泡上後連同放到黑影螢麵前。
    “計劃還行嗎？”
    “他們還真敢拿真槍打我，我算是勉強活下來了。”黑影螢抱怨地擺弄著茶杯，“計劃和預料一樣，但是神族也準備派遣新的搭檔給他，我們的計劃還得加快一些。之後他和伊魯碰麵的時候，右眼啟動了蛛跡。那應該就是蛛跡吧，能夠讀取伊魯信息的。”
    “我認為繆桉不會輕易把蛛跡交給下屬使用，他可不是這種大方的人。有可能他就是繆桉的貼身助手，等級要比其他人高上很多，你去試探一下他和繆桉的關係。”
    “也是。店長，我想問蛛跡那個東西它隻要網絡崩潰，就相當於沒用了是嗎？”
    “按道理來說是這樣的。但神族科技那麼發達，要讓它網絡崩潰暫時還是天方夜譚。怎麼，你想去破壞這東西？它似乎對你沒什麼阻礙吧。”
    “沒，我隻是在想他是怎麼承受芯片直接插進去眼球中的痛苦，一旦網絡崩潰，他就是個獨眼人了吧？”
    “怎麼，那麼關心？”
    “我是那種仁慈的人嗎，隻是想讓他更痛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