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2 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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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出租車上下來,森然不由得活動了一下筋骨。第一次的長途跋涉讓他疲憊不堪,他現在隻想趕緊到新家好好休息一頓。
右邊是隻容許兩人並排而行的一條人行道,一直往下延伸下去,方才在出租車上就已經感慨著坡的高度差。頭頂密布的烏雲是那麼地接近這裏位於高處的房屋,簡直是給屋子蒙上一層厚厚的灰。
得趕緊上樓了。
森然剛邁出一步,便聽到遠處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少年正被一群衣衫不正的混混追趕著。他迅速又後退一步,知性地給這夥人讓出了道路。
頭也不回的少年從森然旁跑過,氣喘籲籲地往坡下跑去。正當森然以為這是什麼追逐遊戲的時候,他聽見耳邊響起了一聲槍聲——是其中的一個混混打出了子彈。
……還是趕緊上樓吧。
雨落下來了,森然在客廳中拆著疊起來的箱子。
這個房子屬於一室一廳一衛一陽台的戶型,半開放式廚房依在門旁邊,臥室則在房子靠裏麵的位置。大廳一角有著一棵人造假樹,枝葉爬滿了那附近的牆壁和天花板。大門直走就是陽台,能夠從那裏看見方才自己站過的街道。
一個電話打進來,瞥了眼是清水的號碼。
“嘿,才分開沒多久就想我了?”
“確實也有點……不是啦!是繆大人讓我轉告你的一件事。今晚不是有個搭檔要來找你嗎,他來不了了!”
“有事情耽誤了?”
“他死了。繆大人說他抽空會給你重新安排一個的,這幾天你就到處熟悉一下環境吧。”
“怎麼死的?”森然放下手頭的活走到陽台,低頭俯視樓下的街道。
一個影子從斜坡的拐角處走出來,扶著牆在雨中蹣跚地走著。他似乎很疼痛地捂著自己的肚子,沒走幾步就停下歇息一會。幾個回合後,他終於蹲在原地不再向前挪動一步,在傾盆大雨下等待著自己的命運。
“直接被刺死的,好像是昨晚喝酒……森然?森然?你在嗎!”
是剛才的那個少年。
扔下手機的森然抓著雨傘跑到少年身旁,焦急地拍了拍少年肩膀:“你沒事吧?”
“別管我。”
少年抬起臉看了看他,臉上滿是擰起忍耐的肌肉,咬咬牙又把頭重新埋進膝蓋中。他捧著腹部的手指間中流出了混雜雨水的血,染紅了他的白色短袖襯衫。
“我扶你到我家包紮一下,上來。”
“別碰我!”
“我不能把一個將死之人扔在這裏!”
不顧少年的掙紮,森然硬是把他打橫抱起來,撐著不就力偏去一邊的雨傘往家裏走。從路上到家裏,發現這個少年意外的堅強,就算痛也掙紮著想要脫出他的懷抱——盡管他的力度像是棉花一樣打在自己胸膛上。
放到床上之後,少年還想從床上彈起來。森然苦惱地皺著眉,用神力聚起四個光圈把人的四肢牢牢固定在床上。少年瞪大了雙眼,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森然。
終於是安靜下來了。原本這力量不能隨便在人類麵前展現,除了特殊原因外——這個大概也算是特殊原因吧。
“這下你知道了吧,我能治好你。你乖乖躺在那裏別動。”
森然撥開一旁的針織衫外套,兩隻手指並起輕輕放在彈穴的上方,運力慢慢將子彈吸附出來。少年咬牙忍著痛,腹部的肌肉微微地抽動著。當子彈抽出來後,森然撫摸著傷口讓它愈合,轉身拿了藥給它塗上。少年腰一軟,癱在了床上。
“你在這裏先休息幾天再走吧,愈合需要一段時間。”
“給我鬆開這四個環。”
“我好歹救了你,語氣就不能好些嗎?之前在追你的人現在還在找你吧?”
“是你強硬進行治療的,快鬆開!”
這就讓森然心中很不爽了,心裏沉寂許久的孩子氣忽然就醒了過來。他抱著胸局高臨下地看著不能自由動彈的少年,昂起下巴笑著。
“偏不鬆。壞小孩就在這裏被我捆著一輩子吧。”
操蛋。
黑影螢惡狠狠地盯著沉浸在收拾箱子的男人身上,不久覺得沒什麼幫助幹脆把目光移到頭上的枝葉想著如何離開這個地方。
今天被那群混混追得可真苦,偶爾來這個區域走一趟就碰到要和自己“玩一玩”的混混,關鍵那還不是地府裏麵的混混。一上來什麼鐵棍什麼方錐路障全都就地取材掄起就追,爬上一個坡下坡又是一個坡,他都要懷疑搞城市道路規劃的人是個白癡。
好不容易跑下了坡進了小巷,不知道哪個混混竟然能跑那麼快剛好從前麵的巷子拐出來,手裏還備著一把手槍。中槍之後忍痛繼續跑終於甩掉了他們,接著又被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拉進了房子鎖在了床上。
“我還沒問你名字呢。我叫森然,你呢?”
“沒必要說。”
“你知道嗎,我手頭有瓶吐真劑,隻不過副作用會變成傻子而已,你要不要試一下?”
“……葉海棠。”
“呐海棠,你能把臉轉過來一下嗎?”
被叫著假名明顯有點不習慣,緩緩轉過臉去,森然突然就親了上來。
他四肢被捆綁著無法反抗,隻能死死把手住牙關不讓森然的舌頭侵入進去。
“你幹什麼!”
“我比對一下DNA的匹配度……”
“也不用嘴啊!”
“啊,你們不習慣親吻的嗎?”
“屁!”
抹著嘴唇進行腦內分析的森然頓悟地抬起頭,避開了黑影螢幾口唾沫渣子。
“匹配度很高唉。海棠我問你,你想成為神族王位的繼承人嗎?”
“什麼意思?”
森然把要尋找王位繼承者的事情和警惕起來的黑影螢都說了一遍,再說出自己的匹配度和黑影螢很高。
“我不幹。”黑影螢冷冷地拋出一句話。
“為什麼,你不想擁有權力嗎?”
“你去大街上到處吻吻其他人,沒準就有更高契合度的人。別來煩我做這些麻煩事。”
“這樣啊,那好吧。”森然揪過被子給他蓋好,“再過幾天我的新搭檔就來了,在他來之前你先把傷養好。現在先睡會。”
“螢,你知道嗎,死亡沒有什麼好害怕的,人生也沒有什麼好畏懼的。”
記憶中母親牽著父親的手站在舞台台階上向某個方向微笑,明明自己就站在這裏,卻連見父母最後正麵的機會都沒有。
“死亡隻是一場為複活而跳的舞蹈而已,結束以後便有新的生命誕生。不必悲傷,總有一天所有東西都會到走盡頭的。”
沒有注視,沒有撫摸,沒有說再見。母親和父親走上了屬於他們的舞台,在洶湧澎湃的人群之中開始了他們與火共舞的舞步。
赤腳踩著滾燙的地板,跳躍麵前飛來的火棒。父母在圓台上獻上生命之重的舞步,台下哄笑的人群是對舞台的不尊敬,對表演者的侮辱。
被父母吩咐不能暴露的自己站在歡呼的群眾中,硬生生擠出笑容鼓掌喝彩。
“喂小孩,你也扔一個上去吧?這對惡魔夫婦,就應該被這麼處罰。”
一個大腹便便的人把火棒硬生生塞入自己手裏,愉悅地拿起手中酒瓶喝了一口。
“威尼斯先生,這樣不好吧,他還是個孩子呢?”同行的人勸著,臉上卻掛著滿臉笑意。
“有什麼不好,學習得從娃娃抓起。你看其他孩子都玩得這麼興起。”威尼斯先生看了眼在舞台扔火把樂此不彼的孩子,手肘撞了自己的背,語氣中夾帶命令,“你快上去玩吧!”
要是這個時候不上去就會被人懷疑。
捏捏手中燒得旺的木棒,扯扯披風兜帽點頭,遮住緊抿的蒼白嘴唇。朝舞台走去,父母仍在舞台跳著,可舞步早已趔趄。
腳步如何沉重也隻能裝作步態輕盈,笑著奔向舞台邊緣。
是想背著父母扔下火棒,怎知父母一個轉身手停在了邊緣。母親看見了自己,驚訝並沒有停留多久,像是鼓勵他一樣衝他露出一個溫柔到極點的微笑,告訴他,去做吧。
去做吧。
喊著往舞台扔下木棒,一瓶酒從身側飛過撞擊地麵。玻璃炸裂,猛火呼一聲狂舞。一股熱流頓時向四周噴出,兜帽被熱浪掀起燒得臉通紅。
神族,一個不應該存在的種族。
黑影螢慢慢從夢中醒來,此時已經是夜晚,試著活動著手腳發現沒有光環的禁錮後悄咪咪下了床。
森然躺在靠陽台的毛毯上,蓋著他自己的一件羽毛衣熟睡著。月光照在他的側臉上,宛如照在白紙般嬰兒的臉上。
——是天使。
但所有天使骨子裏頭全是肮髒的血液。
想要殺掉這些人,殺掉這些披著天使皮的惡魔。
找到手機後編寫好短信發出去,接著摸索到玄關的地方打算扭開門把。毛毯的好處就是能夠吸音,壞處也同樣是吸音。
當黑影螢把手搭在門把上的時候,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搭在他的手上。
“學不乖啊,人類的小孩。”
森然攬住黑影螢的腰把他往後帶,看著輕盈又軟綿綿的動作實際上壓得黑影螢動彈不得。被扔回床上後,森然把臉埋在他後脖裏嘟囔。
“我很困啊,別讓我再擔心你了好嗎?”
“隻要你放我出去——”
“我會放你出去的,但不是現在這個愈合期。相信我,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想害你的話,我就隻會站在陽台看著你慢慢死去了……”
溫柔的惡魔打起了呼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