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很好，王陽已經同意周末星星來跟我住，周一到周五他就接回他那邊，這樣也好，平時我也沒有時間照顧她。她很想你，問你什麼時候再去看看她，這個周末我就帶她來。”
    韓若從保溫杯倒粥在碗裏。
    韓寒坐靠在病床上，頭上綁著白色的繃帶，臉色蒼白的笑了下。
    “別了，她太鬧騰，應付不來啊。”
    “是你沒以前活潑了，讓星星好好帶帶你。”韓若端著粥遞給韓寒，拉過張凳子坐在旁邊。
    韓寒接過嚐了一下。
    “都給我吃完啊，我熬了一早上的。”
    “姐，又害你擔心了。”
    “傻小子，你呀，快點好起來就好了，姐就隻有你和星星了。”
    韓寒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放在床頭邊上，皺眉說道。
    “太鹹了，我還是等下吃醫院的早餐吧。”
    “再吃點。”
    韓寒一臉苦相，“不了，你這是多久沒下廚了啊。”
    “吃點水果？”
    “我沒事，你去上班吧，你再不去你的房地產公司就要破產了。”韓寒催促著。
    “那我走了？”韓若說著站了起來。
    韓寒嫌棄的點了點頭。
    “有事，你就按鈴，護士會來幫你的。”
    韓寒望著她沒說話。
    韓若三步一回頭的離開。
    韓若走後，韓寒一改他之前的輕鬆，疼的他整張臉都擰在一起了，閉上眼睛，這幾天發生的事像做夢一樣。
    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的，當撞上黑色的車的時候，有一種解脫的感覺，昏迷之前放鬆的笑了。
    閉上眼睛，林倩開心的拉著孩子的手的畫麵一直在腦海裏出現，在夢裏，林倩的臉忽然就變成了韓若的臉，韓若拉著星星的手在荒地奔跑。
    林倩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妻子，很好的母親。這是他跟蹤了好幾次林倩得出的結論。
    每次下午他不讓韓盛明過來的時候，林倩都會帶著孩子買很多的菜。
    周末的早上，韓盛明和林倩會送孩子去補習班。下午，一家三口在餐廳吃飯，很溫馨的局麵，刺痛了韓寒，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四五歲的時候的夢想很簡單，和爸爸媽媽一起在餐廳吃飯，然後看電影，隻是他身邊沒有媽媽沒有爸爸，陪著他的永遠隻是韓若。
    原來他要的隻是一個家而已，隻是想要一個家。
    韓寒沒有按鈴，床頭上放著張輪椅，挪動著屁股往輪椅方向移動，兩隻手撐著移到輪椅上。
    左腿廢了，沒有知覺，右腿還能恢複，醫生拉著他姐姐說的，他聽見了。
    韓寒坐在輪椅上，推著兩個車輪往廁所移動。
    出來之後，愣了下，韓盛明提著個保溫盒坐在韓若坐過的位置上。
    這是他出事以後，第一次看見韓盛明，過了五天的時間，像是變了一個人。黑眼圈，滿臉的憔悴，下巴的胡須沒刮，衣服也是皺皺的。
    韓盛明直直的望著韓寒，貪婪的望著他的臉，怕以後再也看不到了。
    “你不上班？”
    韓寒轉動著輪椅來到床邊，沒有坐上床，他不想在韓盛明麵前出醜。
    “請假了，我給你熬的雞湯，喝點吧。”
    “我不需要。”韓寒拒絕。“你抽煙了？”
    “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抽了。”韓盛明訕笑著，“謝謝你，謝謝你還活著。”
    韓盛明起身放下保溫杯，倒出半碗雞湯。
    “我不喝。”韓寒抗拒。
    “我很害怕。”韓盛明背著身，韓寒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聽的他的聲音帶著哭聲，心一下就軟了。
    “湯我收下了，你別再來了。”韓寒別過頭去，看向外麵。
    又是湛藍色的天空，想起了藍色的大海，海鷗貼著海麵飛向天空。
    韓盛明整理了下情緒，轉過身來，端著雞湯，倒好的雞湯冒著熱氣。
    香味溢滿了房間，韓寒肚子咕嚕了兩聲。
    “我想去看海，韓盛明，你陪我去看海吧。”
    韓寒收回視線，看向韓盛明。
    遠方的夕陽將要沉入海裏，落霞與孤鶩齊飛。
    韓寒坐在輪椅上，麵向大海，像海鷗一樣張開了雙臂。
    韓盛明站在他的身後，手搭在輪椅的背靠上。
    兩人眺望遠方。
    海風帶著鹹味吹過來。
    宛如一副靜止的美好的畫麵。
    手機鈴聲響了幾下，韓盛明從牛仔褲的褲袋拿出手機，遞給韓寒。
    “韓若姐的電話。”
    韓寒沒接，“回去吧。”
    韓盛明劃了下綠色的通話標誌，韓若氣急敗壞的聲音響起。
    “你在哪兒？”
    韓寒望了一眼韓盛明，接過手機，“我沒事。”
    “你沒事，我有事，你這樣我很擔心。”
    “不用擔心我，我隻是累了，出來走走。”韓寒疲倦的說道，仿佛是真的累了。
    韓若是在下班開車去醫院的路上接到醫院的電話的，被告知韓寒不見了，聯係不上。
    十字路口，紅燈亮了，韓若停下車撥通了韓寒的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
    “韓寒，你先回來，我不是跟你說過了，我不會再反對你們了，有事我們攤開講。”韓若耐心的說著。
    綠燈亮，旁邊的車陸續離開，後麵的車一直在按喇叭。
    韓若不為所動，別開手機，回頭喊了一聲，“等會，吵什麼吵。”
    “回來！你腦袋要換藥，你要做複建。”韓若無奈的按了下太陽穴。
    “以後也是一個瘸子。”
    韓若竭力控製自己的脾氣，“你在哪？我去接你。”
    後麵車的司機，“你走不走啊，別擋別人的路。”
    “姐，你就讓我任性最後一次吧。”
    韓寒掛斷了電話，韓盛明推著他往海邊的民宿走去。
    “韓寒？”韓若著急的。
    後麵的司機一直按著喇叭，嘴裏罵著不入耳的髒話。
    韓若扔下手機下車，走到後麵的車，踹了好幾腳車門，把自己的氣全都發泄出來。
    “你幹什麼？”司機傻了眼。
    “按什麼按，趕著去投胎啊。”韓若吼了一嗓子，霸氣的轉身回到車上
    三樓的酒店的落地窗前，韓寒坐在輪椅上，望著外麵。
    太陽完全消失了，月亮爬上來，掛在半空，周邊沒有星星，好久沒有抬頭望過晚上的夜空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天上的星星像是沒有了蹤跡。
    韓寒轉動輪椅到床頭邊拿起自己黑色的書包，拉開裏層，摸出一包香煙和打火機，抽出一根香煙叼在嘴裏，轉動輪椅重回到落地窗前。
    外麵漆黑一片，夜深了，外麵隻有三三兩兩人影踩在沙灘上。
    韓寒點燃香煙，吐出一圈圈的煙霧，手法熟練，絕不是第一次吸煙。
    韓寒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麼非要來看大海，隻是想看大海而已。
    “你什麼時候學的啊。”
    韓盛明剛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穿著浴袍，頭發是濕的，用浴巾在擦著。
    韓盛明走到韓寒身後，順著他的視線望向走在沙灘的一男一女，男的在背著女的。
    韓寒望了一眼快燃燒完的煙，“來一根？”
    “我記得你聞不慣煙味的。”
    “以前是，習慣就好。”韓寒淡然的說道。
    “我買了止疼藥，我去給你拿。”
    止疼藥是韓盛明在醫院的時候買的，怕韓寒太疼，睡不著。
    不一會兒，韓盛明端著杯水和一片止疼藥過來。
    韓寒吃了止疼藥，又喝了好幾口水。
    “韓若姐打我電話，讓我明天帶你回醫院，太好了，她再也不會反對我們了。”
    韓盛明在韓寒身邊蹲下，握住他的手。
    韓寒看了一眼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有膚色差，他的手很白。
    “你妻子怎麼辦？她很愛你。”
    “我會離婚的。”
    “你女兒呢？”
    韓盛明一下泄了氣，不知道怎麼回答。
    韓寒抽回自己的手，打斷韓盛明的話。
    “她很愛你，韓若很愛王陽。”
    “我愛的是你。”
    “我們已經回不去了，你走的那天起我們就回不去了。你明白嗎，我們回不去了。”韓寒說這句話的時候看著外麵靜謐的夜空，很安心。
    “可是我怎麼辦？”韓盛明將人環在懷裏，臉貼在韓寒的胸膛。
    韓寒沒掙紮，下巴靠在韓盛明的肩膀上，胸膛的衣服濕濕的。
    房間的床很大，是雙人床，兩人各睡一邊。
    租一間房，是韓寒的意見，照他的話來說，想重溫之前畢業遊來海邊的兩天一夜的時光，兩人也是睡同一間房，這間房。
    韓盛明感到不安，韓寒這樣子讓他感到害怕，給他的感覺是他好像是在和過去告別。輾轉反側。
    韓寒背對著韓盛明睡下，聽著身後的人翻來覆去。
    “我不想變成自己都討厭的人。”睡覺的時候，韓寒對韓盛明這樣說道。
    第二天下午。
    韓寒指路，韓盛明開車，兩人來到墳墓。
    韓盛明以為韓寒是想來看看父親，隻是在分岔路口的時候讓他拐另一條路。
    韓盛明推著韓寒在一座墓碑前停下，隻見碑前貼著警察敬禮的照片。
    韓寒彎腰獻上一束玫瑰，紅的妖豔，像是用血洗刷過。
    “他是誰？”韓盛明問道。
    韓寒答道，“朋友！”
    晚上，剛過七點，韓盛明推著韓寒走進醫院，因為是暮秋了，天黑的快。
    兩人在電梯口停下，電梯顯示是從五層下來。
    韓寒轉過輪椅，“你走吧。”
    “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我打電話給我姐了，她等下就下來。”
    電梯開了，沒有韓若，兩個護士和幾個家屬出來。
    電梯又合上，韓寒望著韓盛明沒說話。
    “我……”
    “走吧，很晚了。”韓寒催促，“你明天再來，我會告訴你我的答案。”
    “好！”韓盛明點了下頭，“我明天來。”
    韓盛明不舍的離去，韓寒淡然的望著他離開，黑色的眼睛看不出什麼情緒。
    韓盛明沒走，在門口坐著，看著韓若從電梯出來，看著韓若推著韓寒進電梯，電梯門關上，韓寒不見了。轉身往車上走去，眼神堅定，好像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