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覺悟者
    玉階之上，宮宇琅嬛，仙雲繚繞，離境蓬萊。
    眾仙宇聖樓中最巍峨高聳、雄偉鶴立之處，凡人稱之天庭。
    天帝楊戩今日有客至。
    一個頎長略瘦，穿著灰舊僧袍的和尚，前來拜訪。
    帶路的仙娥已經換了一發又一發，不再是他當年認識的舊人了。
    引路仙娥用眼角偷偷瞄他，春心如被貓爪輕撓。雖衣作普通，但能直接麵見天帝，必是貴人，身份地位必定不凡，清貴而低調。那臉蛋，濃美俊眼裏流露著英武霸氣，滿布戒疤的光頭與雙鬂留有剃後明顯的青色樁須，與白臉分界明顯，想來原應體毛茂盛。
    仙娥心思思，據說須發多的男人，腎好持久。她又偷瞄那和尚身軀，透過舊僧袍，窺得他金剛般壯實精悍的身子骨，猴臂猿身、蜂腰鶴腿，行路間，虎步龍行，應是位下盤穩紮的武僧！
    仙娥吞了口唾沫，看了看拜貼，柔聲道：“覺悟者大人，已經到了天庭門口，前方就是金階，可還有什麼需要奴婢伺候的？”
    意思是迎接任務結束了，前方不遠便是禦上金階。
    那位被喚“覺悟者”的僧人點頭，並未像別的人一樣對這引路仙娥致謝，高傲得有些目空一切。
    仙娥有些急了，並不因這人無禮。越凶悍無禮的男人，征服起來越有趣、越有成就感。她低頭害羞道：“小女的洞府就在不遠處蟠桃林邊，若是大人不嫌棄，可到我處飲杯桃膠仙露，天帝禦前八成還在排隊呢，依往常看，最少都得半日方才輪到大人。不如……”
    她越說頭低得越下，間或露出一張桃花般的臉，又低下去，粉麵含羞。
    覺悟者濃眉一皺，目中露出無限譏誚：“男女授受不親，仙娥洞府，小憎怕是不方便去吧！”
    仙娥臉上紅如胭脂，急道：“貴人莫嫌棄我那洞府簡陋，桃膠仙露乃采自蟠桃園，天宮罕見，別處是沒有的。此露有延年增壽之功，還能助貴人修行事半功倍……真的不去嚐嚐嗎？”
    先嚐完碗裏的桃膠仙露，再嚐她身上的膠汁仙露，多有情趣。
    難得天帝的貴客不是那些耄耋老仙——鶴發雞皮，老眼渾濁，滿是老人斑，胡子拖到地上，身上泛著難聞的老人氣。這次終於來了個俊挺不凡、身材精壯的年輕人。哪怕是個和尚，也必不能放過。不然過了這村就沒那店了，天宮寂寞，多久才能遇上這樣的上等貨色？
    那“覺悟者”像是被仙娥的話給怔住了。他靈活地泛泛眼，轉轉眼珠，秒懂。這一泛眼，整個俊逸的麵龐變得靈活起來，像狡黠的狐狸，又像頑皮的潑猴。
    “朝霞、彩雲兩位仙娥，現在何處？”他似笑非笑地問那引路仙娥。
    仙娥驚道：“莫非大人認識那兩位教管嬤嬤？婢子是她們手下教養長大的……”
    覺悟者摸摸下巴上刺手的胡渣：“哦，她們升官啦？”
    仙娥終於收了輕浮之聲，有些驚恐地道：“大人饒了小婢吧，千萬不要告到兩位嬤嬤那去，小婢真的隻是一番好意，並不是故意要失儀，也不是要勾搭大人……”
    覺悟者理理僧袍，對於這卑躬屈膝的仙娥極為輕蔑：“我隻是告訴你，上一次我來蟠桃園吃蟠桃時，是朝霞和彩雲當園守，她們很有幾分骨氣，硬不給我闖進去，雖然最後也攔不住我！你還是學學前輩們吧，莫做一副軟骨媚顏，給你師傅們丟臉，也給楊戩丟人！”
    仙娥大駭，萎頓在地，心道：“這天下地下敢闖蟠桃園的，千年萬年，唯一隻潑猴，正是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難道這和尚竟是……也對，隻有他才敢大呼天帝名諱！”
    她不敢再想了，她覺得自己死期已到。
    因了工作便利，遇到許多大羅金仙，自覺高人一等，又有許多人打點她小費，更是欲望膨脹了。因此借引路之機，也不知與多少輕佻的男仙、力士到桃林深處鬼混，每日不胡混幾場，都覺身下饑渴難耐。
    哪知這俊俏的和尚居然是那大魔星？早知道，借她幾萬個膽都不可能去招惹！
    孫悟空，花果山水簾洞山美猴王，自號“齊天大聖”，後被如來佛祖封為“鬥戰勝佛”，譯為中原語，稱作“覺悟者”。
    誰能知那拜貼上的“覺悟者”，居然是孫悟空？仙娥欲哭無淚，終於知道自己讀書少、見識淺、不配活。
    隻見那僧從耳中掏出一個金棒，薄唇微動幾下，金棒逐漸變大，兩頭金箍、中間烏鐵，待大到半人多高，能見棒箍上鐫有“如意金箍棒，重一萬三千五百斤”幾個大字。
    仙娥尿都要嚇出，忙跪地求饒：“大聖，大師，大人，求您饒了小婢吧……別打死我……求您看在朝霞和彩雲姑姑，不，嬤嬤，不，奶奶，求您看在兩位奶奶與您是舊識的分上饒小婢一命吧！兩位奶奶以前因大聖偷桃，蟠園失守，被王母娘娘杖責，打個半死，還被貶下凡去變成豬狗……還好天帝登位，平反昭雪，將兩位奶奶又接回天庭，如今掌管戒律教養……也算是我的師傅，求求您了……”
    孫悟空似是不為所動，冷眼不露橫戾，卻霸氣難當。他揚起棒身，當空揮下，金箍棒如暴雨、如疾風、如流星，隻聽一聲暴喝：“祛！”
    小仙娥以為自己必死無疑，裙襦都濕透了，但抬頭一看，那霸道的殺器堪堪到她頭頂，便定住了，甚至已經碰著她的頂上發髻。隻差幾寸，便可擊碎她的天靈蓋，讓她身死道消，變成飛灰。
    孫悟空收了那棒，又塞到耳中。然後懶洋洋地搔搔脖子道：“那淫妖已除，以後你便無礙了！”
    這位名叫“玉潔”的小仙娥一邊抹淚，一邊不解地道：“什麼淫妖？”她現在的模樣和剛才鮮亮妖嬈的樣子判若兩人，顯得有些木訥呆滯、麵色灰暗。
    孫悟空道：“該是蟠桃園裏樹根內的某隻蟻後，僥幸活得長了些，又苦心修練，成了蟻精。蟻後生性喜淫，成日沉迷交歡，一刻不閑。後來寄生在你身上，控製你神魂，勾搭修士大仙做那些醃臢事，暗中吸取些法力。如今更是修成了蟻妖。那些大羅神仙怕是都能瞧出來，隻不過有的就愛幹那些醃臢事、占些仙娥的便宜，歡喜還來不及，被吸一點兒法力如同被螞蟻咬一口，無甚大礙，就當是給了小費，並不在乎。故到今日也沒人點破來救你……”
    玉潔淚流不止，深恨那淫妖，又恨那些道貌岸然的大仙們欺辱自己，幾欲要死。
    孫悟空道：“當年我的確年少不修，連累朝霞、彩雲兩位姐姐受罰，如今我救你，便當贖罪。你且去吧，那妖已死，再不會害你了！”
    玉潔又恨又懼，嗚嗚地哭道：“真的嗎？那妖真的死了嗎？為何不見屍體……”
    孫悟空道：“豈不曉”棒喝”兩字，隻需我揚棒高聲一喝，那妖就嚇得魂飛魄散。殺小螞蟻還用我真槍實棍？一棒下去你便成肉泥……”
    他笑了一笑，合實雙掌念了句佛謁，再無留戀、飄然而去。
    玉潔仙娥被覺悟者那最後的一笑迷花了眼，沒有淫妖附體，她都覺得自己春心大動……
    以前天庭的八卦裏都說潑猴大鬧天宮如何凶蠻霸道、無法無天，如今百聞不如一見，方知流言蜚語不可盡信。他明明是這樣霽月清風的君子、嫉惡如仇的丈夫、麵冷心熱的義士。
    又或者，以前他真是潑猴，如今“覺悟”了？那位遊曆西方，八十一難劫後留學歸國的“覺悟者”。
    怒目金剛。手執殺器，心有慈悲。

    作者閑話：

    大師兄是我永遠的偶像，所以絕對不能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