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駒穀是自己疼醒的。全身上下，每一塊肉就像是針紮火砭一般，耳邊不斷地傳來忽遠忽近的樂聲，一陣陣緊湊細密的鼓點，就像是活生生敲打在他的筋骨上，逼著他清醒去應合那鼓聲，一遍遍，翻來覆去。皮肉就像是在火裏烤，水裏攪。翻來覆去。
    白駒穀全身都止不住地顫抖，太疼。額頭忍不住撞在桌子，牆壁，地板，床板上，大概也能明白為什麼那些癮君子毒癮發作會生不如死，這種罪，根本就不是人能消受的。
    擊鼓聲時斷時續，忽強忽弱，就像是故意吊著他半條命不讓他輕易死了解脫，一點一點，消磨掉他的理智和意誌，讓他崩潰，讓他絕望，再徹底臣服。
    好毒的計策，好黑的心腸。
    “宿主，宿主。。。。。”係統快哭出聲來，“你的生命值已經快掉到零界點啦宿主！”
    白駒穀好歹是被自家苦逼係統叫回了半條魂，整個人被汗浸得水光琳琳，聲音有氣無力，“鬼叫什麼，有時間不如勘察一下這間小黑屋的情況。”
    係統這才說，“桌上有一碗解藥，喝下去可以暫時緩解你現在的狀況，但是這種解藥用久了也會上癮的，宿主你。。。。。。”
    主字未落，白駒穀已經爬到桌子邊，看也不看直接將一整碗烏漆墨黑的液體全灌了下口，也因為喝得太急一連嗆了好久，“別說了，他現在戒心未消，對付我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左右都是毒，隻能先選個緩期。與其現在動那麼多小動作，還不如先聽話一點讓他安點心，再借機看看他還想幹什麼。我本就是個死人，一條命，丟了哪有那麼容易拿回來？”
    係統沉默了一小會兒，又開始嚶嚶嚶上了。
    喝了解藥之後，那些煩人的鼓聲也就漸漸消停下去，白駒穀費力地扶著桌子，開始思考如果他是陸淵接下來又會怎麼想，按照陸淵這個性格，給未知數加籌碼是第一步，故意在桌子上放解藥是第二步。他相信自己的腦子，陸淵也一樣，料定他知道解藥有問題，但陸淵就是想試探，他對生的渴望究竟有多強烈。解藥，就是問題的答案。隻有當一個人無比渴望能活下來的時候，他的潛能才會被激發到最大。這樣，就加大陸淵先留他一命加以利用的可能。不出所料的話，接下來他會有越來越多的選項在等著他。隻有完完全全變成足夠聽話的棋子，才能活得久一點。
    而在接下來的日子裏，陸淵這朵黑心蓮愣是連一麵也不曾露過，他倒是每天被丟到各種小黑屋裏，麵前就隻孤孤單單一本古籍，桌子上有燈有水，每天還會有啞婢照料他一日三餐，要不是隔三差五有人進來檢測他的學習進度，他甚至會有種已經被大佬關小黑屋關一輩子的錯覺了。可一想到陸淵那雙隨時隨地都在算計的眼神他就渾身不自在。真是的，活得這麼累幹森馬？快快樂樂的靠臉吃飯，撩撥幾個小姐姐不好嗎？
    而此時的玄機閣，陸淵正在聽下屬回稟雪霏那裏的情況，悠閑地磨墨練筆，興致甚佳，“他倒是個頗具靈性的，那麼刁鑽的問題也能作答出來，也算是把書吃透了。”舒羽又頓了頓，遲疑道，“不過主子，雪霏他最近經常會發愣走神。。。。。。”說實在的，看著那麼個冰雪剔透的孩子癡癡趴在窗沿的模樣實在是叫人有些於心不忍。陸淵瞥了舒羽一眼，口氣漫不經心，“是嗎？那下一次我把你調回來，再找個人看著就是了。”
    “主子。。。。。。”舒羽下意識地叫了一聲，心底卻是明白的很，這不過是在提點他，既然做了影子，就不要想著會再見到光亮。這個孩子也好，上一次那個歌女也罷，感情是最輸不起的東西。他自以為要護在身後的人，卻往往會狠狠捅了他一刀。這種教訓，一次還不夠嗎？念此，他隻好道，“舒羽知錯，自請去南風閣領罰。”
    陸淵略一點頭，“去之前記得找人教授他武義，別是刀還沒用上，就先被敲碎了。”
    舒羽點頭應聲，這才道，“那主子，舒羽就先下去了。”
    腳步聲漸遠，陸淵這才將手上的筆一擱置，長袖一甩袖擺利落撲纏開便如一隻將翱九天的孤鷹，配上他雅致的五官眉眼，氣度清冷，偏又氣宇宣揚。玄隱看得頗為興味，“誒我說，就你這身段這皮相，一晚，隻消與我呆上一晚，我機樞閣便對你有求必應，如何？”
    陸淵嗬了一聲，一雙流轉如水的眼眸冰涼如蛇出洞，手上的折扇刷一聲展開覆住小半張臉，眼珠子隨著扇搖在他身上深深淺淺轉了一遭像是在買什麼折價出售的物什。這眼神看得玄隱渾身一涼，不由縮了一下脖子，慫噠噠道，“我說笑的。”
    陸淵又是嗬了一聲，那表情就像在說，“再廢話，老子就弄死你。”
    玄隱暗自吞口水，美人是好，那也得有命去撩撥啊！“西北那位兩個月後就要回來了，如今朝政尚算清平，當朝的身子骨卻已經是一年不比一年了，這一次讓西北那位回來了，估計就是為傳位。現在各方勢力皆是在鋪陳準備，免不了要有大動作。至於陸府那邊，不出三日就要來接你回去了，你心裏要有個準備。”
    陸淵頗為不悅地皺眉，腦子一刻不停的思索，“當初想扶四皇子上位，就把他送到西北，留下和他實力相當的三皇子，接著又有意挑起三皇子和七皇子，九皇子的爭鬥，這是為轉移注意力保護四皇子，可這兩年明顯對三皇子多有扶襯，這麼多小動作，到底是為進一步混淆視聽，還是聖心有所轉移？”頓了一頓，他忽然想起什麼，“對了，你之前說這兩年當朝的對蕭淑妃頗有冷落之勢，盛寵大不如前，反倒是玉妃聖眷漸濃？”
    玄隱將眉一皺，略一思索，“蕭淑妃是四皇子之母，可玉妃並非是三皇子之母啊？”
    陸淵搖頭，“我且問你，玉妃是何年進的宮？何時封的妃位？玉妃母族又是何姓氏？她又是何時開始聖眷漸濃？”見玄隱麵色一僵，分明是已經被點透了，他這才繼續說，“既然已經明白，就趕緊去查兩年前四皇子走後當朝的都暗地裏做了些什麼，能查多少是多少，記得動靜小一點，當朝的是隻千年狐狸了，得了消息就往長安街上傳，這條線保險。最近這十天都先別見麵了，謹慎些。”
    玄隱了悟應允，正要出去，陸淵道，“還有，最近抓了個小孩回來叫做雪霏，你幫我查查他的身份背景，不求多，但一定要真實。”
    雪霏？玄隱步子一頓，眼神立馬變得玩味，“做什麼把人家淩仙樓未來的台柱子搖錢樹抓回來？我也是吃過不少花酒的，這苗子好是很好，長開可還要幾年呢！”
    陸淵眼神一冷，折扇也正一頁一頁的收回來“再囉嗦？”
    玄隱索然無味地摸摸鼻頭，懶懶散散地說，“好了好了，說沒兩句就急眼，真是不經逗！當朝的是個千年的老狐狸，我看你也沒比人家好到哪裏去。最多三天，我會派人把消息放給你的。還有事沒有？沒了我就先走啦。”
    陸淵這才勉強露出幾分尚算客氣溫和的笑意，“閣主慢走，陸某這廂有禮了。”
    看看這人模狗樣！玄隱後槽牙都咬得發疼，也生生擠出一個來回敬，“德行！”
    人走沒多久，陸淵收好折扇，隨口叫了四個人，“陪我走一遭，去見見淩仙樓的那位。”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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