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你也敢出來？汙穢東西…”
    僵在原地的眾侍衛被人撥開，兩白袍侍者為聲音主人開了一條道出來，祝涼停在人群前方不再上前一步，眼睛裏有著明顯的忌憚神色。
    江子熙看著他噗嗤一聲笑開，手指抓著前麵蕭遲的脖頸挑眉看過去，“我問你，寧琛呢？”
    “死了。”祝涼握緊手中的權杖溫笑著回他，白光凝聚於一點卻遲遲沒做其他動作，“屍體碎了喂狗。”
    蕭遲明顯感到抓著自己的手指力度大了幾分，他轉頭看過去對上一雙隱隱泛著淚光的眼睛，蕭遲愣了下，“大巫師仁慈，不會這麼做的…”
    “他會！”江子熙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尾音破碎著帶了點尖銳，蕭遲看著他紅了的眼眶發怔，“五年前他殺了那個人，現在他還是會的！”
    積在數年的壓抑破開了點冒了芽兒，江子熙瘋壓著心中不斷滋長的恨意喉嚨裏像是有把火在燒一樣，“申該殺，我是人的話，他也該殺。”
    江子熙抖著身子對祝涼怒目而視，“可定魂釘！那是釘千古罪人的釘！”
    “那是對人，你們是魔物啊。”祝涼舉著權杖指向眼看著已經在崩潰邊緣的江子熙，“舒雅獻祭自然為神，他殺了神，定魂釘不應該嗎？”
    江子熙聽著突然笑開，手的動作向後扯過去把蕭遲推回結界內，身上青火猛然升起，黑發隨火焰飄起，他金瞳一抬，火焰流竄著打在地上劈啪作響。
    “弑神又如何？”江子熙邁步向前走去抬手在兩人這兒畫了個道兒，火焰熊熊燃燒分隔開祝涼和其餘人，他抬起的手臂不斷有鮮血滴下卻恍若不知，“申一條命，寧琛一條命，蕭遲一條命，咱們得算！”
    祝涼微微後退一步，身後的白袍被火焰燎到也不自知，他在江子熙身上看到了那天的魔神。
    美麗且強大，身上的火焰似是來自地府的召喚。
    江子熙以焰化刃身形疾衝，雖為凡人之軀可畢竟是喚醒了魔族鮮血，青火的溫度足以灼燒著人的魂魄。
    “…魔族之子！”祝涼抬手喚起白光如芒，表情卻在江子熙衝到自己麵前時突然鬆懈下來，唇角向上勾起，“不過，魔族的話，還會記著身為人的時候那些個情感嗎？”
    “什麼意思…”聽見聲音的江子熙微微愣住，身後有疾風閃過讓他猛然轉身，視線對上人卻徹底傻在原地。
    “寧…琛…”
    被叫了名字的人毫無反應，背後張開的羽翼和如同惡鬼的指甲格格不入，眼底充著血，和那日的舒雅一樣。
    一下的鬆懈讓那東西得了空，江子熙勉強擋住還是被震得胸口作痛，口中鮮血不斷湧出嗆得他咳嗽不止，“寧琛…咳咳…琛哥…”
    剛剛那一下好像拍裂了他幾根骨頭，心髒瘋狂跳動著，江子熙眼底升起名為憤怒的火焰。
    “他也是人…你們同為人，怎麼敢、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江子熙斥著祝涼撐著地站起來，他抬頭看過去，寧琛那分明是獻祭之後的樣子。
    可寧琛當時做不到，那就隻能是被人活生生煉成如此。
    他不敢想象這其中要幾重痛苦，更無法想象人類究竟是怎麼做到這種比魔還要殘忍的事情。
    祝涼在身邊升起光罩，後路被火焰封著卻不見動搖，這人笑得陰冷，目光釘在江子熙身上表情瘋狂。
    去死吧！汙穢！
    “琛哥！”江子熙擋住攻過來的寧琛徒勞出聲，他明知道眼前這人已經不是寧琛更聽不見他說話，更知道事到如今不該如此優柔寡斷。
    但眼前是故友，他辦不到如此決絕。
    “祝涼，你到底是人還是魔。”
    江子熙起身無視寧琛，火焰成矛刺向祝涼升起的光罩，可到了眼前卻硬是轉了個方向，砸向一旁的巨石擊得粉碎。
    擋在眼前的是寧琛，那個雙眼血紅皮膚滲出鮮血的“神”。
    一邊是噬人的神明，一邊是他熟悉的寧琛，江子熙身上抖著，聽見身後蕭遲的叫喊也回不了神來。
    “子熙！！！！！”
    “身為魔族還如此猶豫？”長空被利刃劃破，不知何時出現的祝涼以杖為刃刺向江子熙的脊背，聲音猶如鬼魅。
    一瞬間的穿破令人毫無實感，江子熙低頭看去，染了血的杖上血滴不斷滑落，血花濺起染紅了他眼前的羽翼。
    現在的寧琛和那日舒雅一般，翅膀上被魔族的鮮血浸滿，可最像魔的，卻是他自己。
    江子熙的意識漸漸模糊，身上燃燒起來的火焰在他倒下的瞬間爆發，青火纏著杖身直上吞噬主人，祝涼卻了無蹤跡。
    紛飛的火焰和細屑中翻湧著血味，耳邊靜得嚇人，江子熙努力抬著眼皮看向遠處，那人白袍落難了灰塵的樣子有些讓人發笑。
    “哈…同類都能利用的人，你到底站在哪邊？”
    祝涼聞言笑開，手指向上抬著的同時寧琛的手也跟著動起來，他舉臂停在半空中眼神中了無生機，聲音嘶啞著、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
    “我站在，舒雅大人…那邊。”
    笑容猙獰。
    江子熙瞳孔微縮，連寧琛落下的長劍也抬不起手去抵擋，腦子裏全是過去的零星碎片，一塊一塊的，卻怎麼也拚不起來。
    他一早就知道自己出來難逃一死，可如此活著又怎能甘心，有怨有恨衝他一人，旁人又是何等無辜？
    但五年前的舒雅變成現在的寧琛，他下不去手。
    定魂釘落下江子熙卻無暇顧及，身上覆著的火焰凝成一束猛然刺向祝涼，那火焰扭曲著空氣帶著威壓，饒是祝涼也無法抬步去躲。
    死不足為懼，即使不能再次輪回，那人一同便是。
    江子熙控著火焰追上那人，收回的速度卻趕不上長釘的下落，他抬眼瞧著遠處被烈火吞噬的祝涼彎唇笑起來，“大人…我不該如此任性。”
    “但人的仇，得人報。”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