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走到層層紗幔之外，男人慢吞吞停下腳步來轉過身去，紗幔好似不存在一般殿內景色皆入眼簾。
    四四方方的大殿中正後方坐著的那人形單影隻，不像外界傳言的那般榮華富貴，仔細看去男人反而看出了些許寂寥之味，白衣的少年端坐在案幾後方，背景布置得清淡雅致，臉上並無過多表情，孤單遺世。
    落在人間的不凡之人怎麼可能幸福，子熙，你早該懂的。
    聽著侍女的提醒男子彎起唇角轉身離開，笑容冷冽。
    我來接你了。
    夜晚降臨，江子熙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未動分毫，門口的侍女出聲提醒後他才像是猛然驚醒一般緩過神來，江子熙腰痛的厲害，勉強攙扶著侍女伸過來的手臂才得以起身。
    侍女攙扶著江子熙回了寢殿，腿半跪在床榻前的高凳上身子向前傾去，雖近卻還是懂禮知節的不做多接觸，江子熙配合著侍女的動作抬起手臂來換下外衣，全程都默不作聲。
    安排妥當，侍女撤了凳子從一旁的方桌上拿過來鈴鐺，動作輕巧的係好鈴鐺在床幔上沒發出一絲聲響，像是做過千遍的那般抬手落下了紗幔，江子熙透過紗幔看著，不免發出一聲輕歎。
    “小先生好生休息，伶姑娘在外侯著有事兒您吩咐，奴婢告退。”
    走過長到讓人寂寥的距離，侍女轉身從偏門離開。
    風起，帶了卷的微風勾起紗幔一角，月色像打碎的琉璃落進窗中，江子熙挑開遮風的床幔行至大殿，他在等人。
    案幾上的銀票邊角平整，江子熙伸手翻過幾個朱砂紅字書於角落，他不知道這幾個寫下的意義何在，但總歸有點讓人在意。
    “先生也是個守約的人。”聲音從背後響起到身側停下，江子熙抬頭看著這個站起來比他高了大半頭的男人有些心痛，男人卻似沒看到一般徑直走到案幾旁坐下，“打擾了。”
    “說起來也是有緣，先生姓江名子熙，在下也姓江，名曜。”男人自在落了座，他瞅著江子熙不動分毫的表情默默在心中歎了口氣，這孩子怎的就成了這般性格，倒是不如小時候乖巧。
    不過這樣看著好像更可愛了點，約莫該是在心裏別扭。
    江曜猜對了，江子熙確實是在心中默默吐槽著他的不客氣，麵上還是冷冷清清的沒有表情，不露聲色。
    “世上江姓稀少，確有緣。”江子熙暗歎一聲慢悠悠坐下，手指扶著案幾旁的木撐偷偷用著力氣，垂眼看去銀票上的朱砂紅字愈發惹眼，“其實白日裏來也不會有人聽得，你完全不用擔心…”
    “我來隻是想見見小先生。”江曜瞅見那孩子微皺的眉頭卻權當看不見，“久聞大名，有幸來了小先生所在城中當然要滿足一下好奇心才行。”
    江子熙隻能在心中歎一句此人奇怪，說話做事毫無章法可尋，哪兒有人深夜過來隻為說一些無聊之言的…
    深夜？
    恍惚中江子熙轉頭看向遠處窗外景色，暗沉沉的簡單綴了點點星光，白月籠在薄霧下不露光芒，江子熙此時才得以發現，這個時候從來不會有人過來。
    哪怕他說著寂寥孤單。
    “也好。”江子熙突的轉了心情打起幾分精神，手邊溫熱的茶壺冒著熱氣，難得他親自動手倒了杯溫茶過去，“凡人而已，沒有旁人說的那麼傳奇。”
    江曜大概猜出來江子熙為何突然有了精神，唇角添了些笑意，眼神落在江子熙的身上便是拿也拿不下來，或許是這十八年的沉睡讓他更覺無聊寂寞，倒是後悔當初放了那玩寵來人間。
    “城中並無江姓人家，小先生可是外地人？”江曜移開視線看著屋內裝潢，沒話找話的問著一些閑事。
    “本無姓，路邊算命先生隨手送的，聽著好聽便也如此叫了。”江子熙沒做他想，名字對於他來說也並非是重要的事情，兒時巫師隨手取的名字也能用一直用到現在，都是無關緊要的事而已。
    多事，死了也不肯好生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