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回來了。”脆生生怪好聽的聲音響在前方打斷蕭遲的注視，抬眼看去是個生得小巧的姑娘，烏瀑般的長發束在身後柔軟順滑，看著他們的眼神卻沒帶著幾分好意，“蕭大人也來了，裏麵請著。”
    子熙抬眼看了看那姑娘略有不爽的表情，沒多說什麼，也忽略了那帶了些許嫌惡的語氣。
    高懸半空的紅方牌匾惹人注目，之上的“拓璞閣”三字瀟灑俊逸猶如蛟龍相鬥，蕭遲抬頭瞅著那三個字彎了唇角，誰能想到當初那個不善言辭又內斂的孩子如今能坐在這裏呢。
    子熙一路走進去聽得全是恭敬問話，和門口守著的那女孩一樣，“小先生”的聲音此起彼伏著不做停歇，子熙抿抿唇輕歎一聲，沒多說些什麼。
    “你也該習慣了才對。”蕭遲溫笑著和身邊幾個麵色不善的下人打了招呼，他明白這些下人為何如此，“老先生也是…”
    “我知道。”子熙出聲打斷蕭遲接下來要說的話，“先生規矩多的繁雜，他們不肯改就不改吧。”
    “現在被尊稱一聲先生的可是你。”蕭遲跟著子熙進了樓上內閣，層層疊疊紗幔後是一處幽靜之所，幹淨雅致的布置環繞著流水清泉，屏息聽去水聲潺潺悅耳動聽，若有若無的清淡香氣縈繞於鼻間揮之不散，有下人奉了溫茶過來，寧靜又祥和。
    “我覺得子熙你若是能如此平穩此生就好了。”蕭遲坐在殿中木桌旁的軟塌上突發一聲感歎，“你平安著，其他人什麼想法就不要放在心上，也是老先生的一番苦心。”
    子熙沒應話，他抬起眼簾來看向眼前空蕩蕩的大殿覺得毫無生氣，長鋪開來的畫幅一眼收不盡全局，環繞滿殿的流水如同溪流入目，青蔥綠植和古樸置景交映，令人咂舌的寬廣大殿本該是眾人羨慕求之不得的地方，可子熙偏就不喜歡，這兒空的讓人心驚。
    “是了，我省得。”
    子熙輕聲應著。
    等到夕陽落了地蕭遲便起身離開，腳步聲漸漸遠離，直到木風鈴聲音歇下子熙才慢慢站起身來向前走去繞過了案幾停在流水旁，手指劃過水麵不免又是一聲輕歎，這日子過得和原來其實並無區別，還多了幾分討人嫌棄。
    手中的玉石散著溫熱，子熙托著玉石瞧著，這是他後來去那個地方撿到的，血液融入了玉石便觸手溫熱。
    那個保護他的人到底是誰…就好像憑空出現的一般，無論他怎麼打聽都不得而知。
    “小先生，有客人來了。”響起的女聲擾了思緒，子熙點點頭站起身來坐回原位，表情愈發冷漠起來。
    是那些下人常常能見著的表情，也是揚名天下的情報商販江先生一貫用的表情，侍女抬頭冷眼瞧著，態度恭敬卻不帶分毫感情。
    “叨擾江先生，這是…二十萬兩。”來人坐在從屋梁上垂下的幕布後方，手指點著銀票慢慢從下方推過來，“規矩都明白，您放心。”
    被叫做江先生的子熙垂眼看著他推過來的銀票，注意力被那手指吸引了一瞬，五指修長幹淨卻不顯柔弱，微微動作彎折之間便能瞧見筆直的筋骨，生的是俊秀又華貴，不用看都能知道這手的主人相貌定是遠駕凡人，這般的人也要來知曉一些本不該知道的事情…
    罷了，世人皆有所憂之事而已。
    “所為何事？”江子熙拉了幕布上去動作輕而緩，狀似不經意般的掀了眼簾看過去，神情還是無波瀾的平靜。
    “想知道五年前傳聞中的那孩子現在身處何方，實不相瞞，怪讓人好奇的。”得見了麵容的男子唇角帶笑，問的問題倒是讓江子熙愣住，“先生可知？”
    花了二十萬兩白銀就為了問這麼個問題莫？
    江子熙頓住，手指拭過沾了水漬的杯沿緩緩點頭，“知道。”
    他垂下頭去，沒瞧見對麵那男人愈發加深的笑意。
    江子熙的聲音較尋常男子來說更加溫和幾分，在男子耳中聽起來就柔的像是上等軟綢，聲音不大，卻莫名惹人歡喜。
    “…五年前他逃離白樓來到這裏，約莫三年前被當時名家蕭老先生收養，如今…過的尚可。”
    潦草幾句匆匆講完，江子熙略帶歉意的看了眼對麵那人，雖其所問之事是關於自己的，但畢竟付了銀子，隻說了這麼一點是當真說不過去，“泛泛而談，您可以問問仔細著想知道什麼。”
    “沒事，左右也是個好奇心而已。”男子回的痛快，二十兩白銀就像是碎銀一樣平白滿足了好奇心，他看了看江子熙的臉突然問著，“不然我再冒昧問一句，您姓江，名又為何？”
    江子熙抿唇不語，這男人又問了一個毫無意義的話來，知道他姓甚名誰的人不在少數，想知道的話不必問他也能知曉。
    “江…”江子熙張了張嘴又是無奈的歎息一聲，富貴人家的子弟確實無聊，他先前也不是沒遇到過一擲千金隻為問一句某家姑娘愛好的人，他垂下眼簾去輕聲應著，“子熙。”
    坐在對麵的男人唇瓣微動，唇型和江子熙的一樣。
    等到名字說完話音入了唇齒，江子熙抬頭看過去卻見那男人笑的滿是溫柔，溫和之下又帶了兩分莫名其妙的占有，然而隻是一瞬，江子熙再看過去便是恢複常態，再看不出其他特別。
    “多謝江先生告知，不多打擾。”男子不待江子熙再做出什麼回應時便是站起身來作揖，倒是真的沒有過多停留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