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憑君一回顧,思君朝與暮 60.悲畫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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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語出驚人,卻是句句在理。
“夫人說得甚是,秦某人是有些情不自抑,全然沒有考慮公主的感受…秦某明了,於和親一事,暫時不於公主麵前提。”秦君瀾淡笑退了一步,盡顯君子姿態,拱手行禮。
“夫人,本王亦是想讓公主多於秦相相處,不至於唐突,才特意安排她來府上。帝君如今看不好安王,他於公主一絲情麵都不念,他說不得安王,卻也不舍公主,特命我出麵處理和親一事。”他說著一絲不苟,好似在同她解釋所有,求她不要看他不好似的,怕她生氣?隻是唯獨隱瞞她不是公主的事。
暮錦想不明白為何悠蘭王如此城心相待,夫人卻絲毫不動容。她凝著夫人想著什麼,卻是聽夫人冷笑回道:“你也倒是問問公主願不願同他相處,明明心裏安了人,怎麼跟他人相處?”
這雲錦天下無人不知公主一心向著安王,卻不知安王竟要公主去和親,無人不覺的是諷刺,也隻有她自己知道實則不然。
氣氛又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冷寂,卻聽見世子偏偏冷嘲道:“母上多心了,公主雖心裏有人,隻是她一廂情願,安王壓根沒把她放在眼裏。”
世子大抵已經被父親洗過腦,來龍去脈也知得一清二楚,如今是堂堂正正和她嗆聲。
“驍勇善戰的公主,卻生得這般玲瓏剔透,青梅竹馬這麼多年,安王卻也一點不動心?讓她去和親一事可是他真心?”夫人斂眉望著她,卻像是天方夜譚一樣驚訝。
世子詭笑像是得了什麼快意一樣,望向她臉色難堪,眼眸卻是真含了愁。
有些話說進心裏頭,還真是難以坦然受下,世上所有一切她都能自在應付,惟有於他的心思行在荊棘叢裏見不得人,所有情緒翻覆,再是伶牙利嘴也隻能換做沉默不言。
“安王冷心,那日宴上秦某人親眼所見,隻是公主並不在場還可能不知。”秦君瀾小心翼翼說著似有些不忍。
“我知道。夫人為我說話,我很高興,和親一事,再容我想想…”她忽得淡笑同夫人道,好似被人言論她心便就感到卑微,他們能將她多年的執著一下子就狠狠打敗,忽得就改變了念頭……
他於她哪有動不動心之說,隻有冷嘲和厭惡罷了。城池和書何其重要,他精心栽培的良將今日派上了這等用場,他也該是欣慰吧…
眾人一幹訝異的很,她初始的一心抗拒和此時忽得妥協似是一念之間而已。
“秦某,會等公主心甘情願之時再來…”他轉而勾唇淡笑,世上於她在風和日麗裏溫然照心的眉眼有幾個?她恍了恍神,卻是回以溫婉一笑,隻是笑意未達清眸。
落英紛飛進人心,千秋畫卷不過就這一幅。一幹人看得迷醉,平靜無波裏人間何等傾城色,卻是咫尺鐫刻驚心動魄。
而秦君瀾也不在執意,張弛有度怕將她逼急,便同大家先行告了辭,說著改日再來與她照麵…
夫人好似在沉思著什麼,見她望著她回以沉笑,卻是安慰她道:“有時候人心需要慢慢看清,你若想通了願意跟他人相處,也卻是給自己機會,沒什麼不好的。”
夫人心裏這回想著公主要和親的不是什麼凶神惡煞,老奸巨猾,而是溫文而雅,君子多謙的秦君瀾,所以才這麼說。
悠蘭王卻是難得展眉,望著夫人難以言喻,知道她似乎在幫著他,說服她和親,心頭大悅。然而,他還沒得意完,卻聽見她同他道:“王爺若是不嫌,公主和親的事交給妾身處理。公主是女人,有時候還得女人遊說。”
悠蘭王有些訝異,怎料不與世事的夫人,忽然會對他的事上心,卻忍不住回絕她,根本不知道她是要幫他,還是與他反向而行,卻依舊順她意,溫然應答道:“一切憑夫人喜歡。”
暮錦抬眼看她,心下卻怎麼起不了防備,無論是推她入火也好,還是解她圍也好,她什麼也不想考慮,直道是忽遇故鄉人的全然信任。因為聽聞悠蘭王的第一夫人也是緒方人…
過後幾日平靜如常,因為秦君瀾暫時不再提此事,雲錦和淩木的關係沒有那麼緊張,帝君寬心覺得訝異這回悠蘭王處理這事卻幹淨利落,安王也依舊,沒有什麼動作,隻是真沒來找她…她好像還在奢望不該有的事,倒是希望見他一麵,也好知道他如今是否眉眼開朗,還是愁雲滿麵因城池和書眼看快到手卻忽得沒了?
悠蘭王卻真不再插手此事,任由夫人來處理,她在悠蘭王府安然住下,似乎也傳開了流言,說公主不願和親,帝君左右為難,她隻能逃出宮城去,安王冷情要她和親,而她隻能求助安王的對頭悠蘭王來阻止這件事。聽起來了合情合理,事實大致相同,就是世人不知她這假公主非主動逃離,而是被動受製罷了。
夫人偶爾來同她說說話,卻再沒提和親一事,她一直想問夫人為何要幫她,卻也沒問出口,她還想探問夫人一件事,可是礙於她公主的身份,根本就探聽不得,沒正確的立場,說無關緊要的會讓人起疑她的身份。
忽得有一日,悠蘭王府熱鬧非凡設了家宴,請來了一眾悠蘭王的遠親,卻亦是沒半個朝庭之人。她不是公主,本該不那麼聲張,出席不了這招眼人多的家宴,可是悠蘭王夫人不明真相,卻硬是叫上了她。
一大早就將她拉入了她房裏頭,又是讓丫頭們給她梳妝,又是打扮,說是王府家宴,讓遠親故交看看宮裏貴客…她也不說什麼,喚丫頭來給她換上精心定製的錦絲雲裳,比宮織華貴,比素衣典雅,錦繡勾勒她纖纖身影在立,卻是襯得她眉眼溫婉徐徐,夫人望著她出了神,卻不由同她道:“公主天姿,當之無愧雲錦第一美人,我真不信有人對公主不動一分心思。”
她不明白她的話意,卻也不由辯駁,“世上百般容顏,百人所好,哪裏能讓每個人都喜歡一樣的顏色?”
夫人默然不語,她卻不由得冒昧探問夫人:“悠蘭王當年也是出眾的美男子,雲錦女子沒有不傾慕的,他如今風華不減,對夫人又是百般疼愛,可是我看夫人卻為何不屑一顧?”
夫人卻難得笑了笑,悠悠然道:“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不記得身前任何事,對王爺卻就是起不了心思,不高興也不難過…”
“為何夫人不記得?”她不由得再問,想起似乎說是國破時才變成這般模樣,就是不知原因。然而,夫人望著她卻想著什麼,半晌了不答,卻是說了它話:“我一見公主就覺得特別親切,像是我曾識得的人,卻是想不起來,可他們都說我是緒方人,也不該和雲錦宮城裏的人有過交集…”
她的神眸怔愣一煞,也才明白過來,夫人為何要幫她,內心深處不為人知出於同是故鄉人的情誼罷了,她隻是自己也不知。所以她既然無法想起,她也探聽不到任何她所想的。如今夫人該是被她公主這重身份所困惑,所以看不出她亦是緒方人。
她思緒遊離,卻聽夫人道:“你定是覺得夫人奇怪吧,非親非故得卻要幫公主?”
她笑了笑道:“夫人定是有自己的原因,夫人若不願說,我也不問。”
夫人眼眸忽閃,卻帶了笑著道:“困在王府久日不出外,府裏人卻總是無趣,像你這麼聰明一聽就懂夫人的,真的還是頭一個。”
“夫人過獎了。沒有什麼本事,就是心思多…”她淡笑回道,眉眼卻映了無暇純澈。
“我是念你也就一個女子而已,憑什麼要擔起雲錦大業?早前就聽聞公主和安王竹馬青梅,感情穩如基石,前些日也才知他許諾征九城竟是推脫之詞,如今卻要你和親,又成為雲錦的笑話,你怎不怨?”
夫人說這番話的時候一直凝著她,看卻她神情卻飄忽不定,便問:“公主是不敢承認,還是覺得我說得有錯?”
她怔愣著,一時間卻不知要如何說,他要她替嫁是親口所說,對公主怎麼會是無心?和親一事本就是淩木人對安王的挑釁,而她成為犧牲品卻也是自己惹出來的禍事,不她來擔誰擔?
見她不語,她卻又道:“墨寧屬他轄管範疇,公主隻身千軍征平墨寧傳得沸沸揚揚,沙場天險都能犯上,安危置之度外,公主為他所做雲錦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卻也未放在心上?你也可以不怨?”
夫人的話字字搓心,卻不知夫人到底有什麼用意?征墨寧不過是他們之間的交易,同他討的封賞而已。
“夫人要我怨他做何?”她想了想聽出他話意。
“不是,我就是覺得你太傻了,過於執著又太瘋狂。”
“夫人,不曾識得我,怎會如此以為?”她有些驚慌,為何她心能被一個陌生的人看穿?…
她伸手拿出了一樣東西在她麵前晃了晃,天下民安的劍穗鐫刻在玉,它一直隨身攜帶,方才丫頭替她換下雲裳,便讓人看到了,劍穗流蘇絲絲輕曳,激起心頭波瀾萬千,隻聽得到夫人道:“公主渴望天下民安,為著他能無憂逍遙守闕做王,當下卻想著嫁給自己不愛的人換取城池和書,卻是不讓人知你分毫為他所想。城池和書於你來說沒有半分意義,卻是他心頭盼,你絕望他無心念你一分,可是你卻絲毫不怨不恨,將一切都扛在肩上。換做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
“夫人說笑,哪裏有那麼多心思,不過都是為局勢所迫罷了。”她神色卻是倉惶不已,轉了身難堪,世上竟有人如此犀利將她看穿分毫不差。
“雖然人心無法輕易撼動,何不再最後再爭一回?若枉然,也就真就放過自己。”夫人卻是忽得同她勸道。她的身軀僵直,卻沒有回答她,她不是公主,有什麼資格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