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一次扛起了Iason拖起了自己，但這次比之前艱難太多了。
    因為他另一隻手臂也折斷了，所以他用的是嘴。
    Iason是單手扣住他的脖子，單手幫著他提著自己，才勉強讓他能夠正常前行。
    Riki那時候是如此的明白，Iason為了自己無言地甘願犧牲性命，而另一個Blondy為了Iason要救自己的執著，無言地放棄了逃生的機會。
    如果丟下自己，如果丟下自己的話……
    但他們不會的，那兩雙用最精密的尖端科技製造出來的義眼，將這種信念無聲地傳遞到極致。
    直到地麵坍塌，直到他們落入地下，他們依然默然無聲的貫徹了他們的信念。
    如果這都不算羈絆的話，如果這都不算情感的話，那什麼算呢？
    所以Blondy……這他媽就是一群傲嬌啊，還是最不可救藥無論如何都不會承認的那種！
    DarkMoon的效用越來越強烈了，他在那一刻為他們感到不值，感到了自己的可笑。
    自己長久以來自以為是的堅持究竟算什麼啊，他們都是一樣的，生化人，自然生長的人，都隻是人，而已。
    神，是不存在的。
    “喝我們的血，否則你馬上就會死去。”
    這是那個Blondy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感到幹裂的嘴唇渡過來溫熱的液體，沒有血液的腥味，隻有淡淡的帶有清香的甘甜。
    視線已經模糊了，呼吸已經很微弱了，但是嘴唇上傳來溫熱的熟悉的觸感，就像曾經在二次初露麵舞會上被強行喂水的時候一樣。
    真實到喚起心跳，喚起呼吸，喚起渾身滾動的熱血。
    不能死，不能死，不能在這裏死去。
    死去的話，他們所做的一切，就真的成了笑話。
    努力瞪大眼睛，依稀看見Iason將嘴唇湊在流淌著藍色液體的，刺穿另一具軀體的鋼筋盡頭，又俯下身來，將含在口中的液體溫柔的傳入自己口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道什麼時候，意識已經徹底陷入了黑暗。
    而再度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在Katze的家裏了。
    然後被告知：“你被Raoul救了。”
    Raoul嗎？那個自從Mimea事件以後素來對自己深惡痛絕從骨子裏鄙夷的Blondy？
    第三道霹靂砸的他幾乎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麵對現實了。
    如此骨感的，令人笑都笑不出來的荒誕現實。
    他一條貧民窟雜種的賤命，要三個Blondy來救……何德何能啊！簡直是折壽般的驚嚇與惶恐。
    “Riki，你在想什麼？”
    突然間近在耳後，熟悉的沉美低音。
    不知何時已經輕輕從身後將他擁住的人輕輕將手從他的衣領裏滑進去。
    上佳絲綢的質感細膩的在被他撫過的肌膚上挑起一層雞皮疙瘩。
    “喂……這裏可是你的辦公室哎！你……你在幹什麼啊。”
    “在辦公室偷情，這麼簡單的事情你都看不出來？”
    “我說萬一……萬一Raoul中途又折回來你要怎麼辦啦！”
    Iason像是深思熟慮一樣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那就真麻煩了。”
    然後他慢慢鬆開了Riki，側身半坐在桌上，臉上的神情沉靜了下來——那是一種並未帶有侵略性或情。欲的溫柔。
    Riki突然不敢看他仿佛在說話的眼睛，忍不住低下頭。
    這是他再一次被Iason接進Eos的第一天，之前接近一個星期時間，他都在Katze那裏接受治療。
    “這回Raoul是真的恨我入骨了。”他小聲的嘀咕了一句，“他是你的朋友吧。”
    Raoul和Iason之間超過與其他金發的情誼，他多少還是能感受出來的。那個好像看起來很冷酷的生命科學家，一直都在用他的方式默默關心著Iason，或者說，維護著Iason，無論是他的執著，還是名譽。
    “所以就算是我，現在也不能完全無視他的感受了吧。如果用你的說法，那就是‘把曾經那麼冷靜睿智的一個科學家逼成現在這樣像火藥桶一樣的人，就是我啊’。”
    Riki苦澀的笑了：“是‘我們’吧……”
    “Riki，等你身體恢複了，還是回Katze那裏工作，一切都沒有變。”
    戲劇一樣的，一切竟然沒有驚動的恢複到了原狀，唯一變的，是Iason不再一遍遍向Riki強調“寵物”了，也不再說任何不放他離開的話了，而Riki——
    “Iason，我的寵物環呢？”
    “嗯？”
    “給我啦，我知道你留著。”
    “竟然主動要求帶上寵物環，真是長進了不少，該說——越來越有自覺了嗎？”
    “稍微在Eos安安分分的呆幾天哪兒也不去並不是什麼大問題，這種時候，你也承受不起更多的麻煩了吧。”
    “這可是特別清楚明白的關心哦。”
    “啊啊啊我就是在關心你有什麼問題嗎，你有什麼意見倒是說啊！”Riki終於炸了，好不容易硬著頭皮把對他來說已經是非常肉麻的話說出口，結果還是被譏諷一樣的懟回來，果然Iason混蛋的本性還是一點沒有變啊，簡直氣死個人了！
    “當然沒有問題，也沒意見。”Iason將嘴唇湊到他的耳邊，沉聲低笑，那種震動空氣的低音一路穿過他的耳道麻至於腦髓深處。
    “我會給你的——當你這裏治好的時候。”
    一隻手悄無聲息的滑入他的底褲，輕輕的壓在此刻什麼都沒有的地方。
    然而明明空空如也，卻因著他的這個舉動，仿佛傳來一股灼熱的暖流。
    並不是身體產生了情。欲，而是腦內做出了反應。
    Riki突然意識到，此刻的自己，其實是最貼近於Iason的時候。
    他忍不住伸出手抓住了流落到肩上與臉上的金發。
    但是Iason卻點到為止的停下了，抽回了手。
    “回去再做吧。”
    “嗯……”Riki垂下頭，少有的，從耳尖開始一點點向下泛紅。
    Iason走到窗前，從合金玻璃的Eos塔頂的窗戶裏，向外望去。
    燈紅酒綠繁華酥骨而又糜爛著罪惡的世界。
    “今後，會怎麼樣呢？”Riki低聲的問。
    “未來……啊。”
    那素來自信從容的聲調裏，竟流露出一種不確定來。
    “Iason，因為一意孤行的任性造成的後果，我已經不想再嚐試一次了。”
    “把貧民窟的雜種強行豢養在Eos裏的失策，我也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我不想成為你的弱點和把柄。”
    “可我足夠強大，能放你自由。”
    “……”Riki的嘴唇微微顫抖。
    “我不會再用鏈子將你拴在身邊，所以憑你的能力去闖蕩。”
    ——直到有一天，你的存在不再會成為別人的笑柄和攻擊我的破綻，而是截然相反的，另一種存在。
    Riki聽懂了Iason的言下之意，對，就像Katze一樣，向所有人證明Iason的決定是正確的，向所有人彰顯，他們各自秉持的驕傲。
    “哈哈……”Riki突然笑了起來。
    Iason不禁愣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看見Riki這樣發自內心的笑容。
    “你笑什麼？”
    “其實你們……我就是覺得，你們也是人啊。”
    Iason眼角微微一動。
    “隻要是人的話，就有可能理解，就有可能溝通的嘛。雖然這操蛋的世界裏，隻能這樣了吧。”
    “哦……貧民窟的雜種突然變成哲學家了啊。”
    “我可談不上這麼高深的，我就是感覺，你們真的沒我原來覺得的那麼壞。”
    Riki走到Iason身邊，與他一同看向窗外不夜城的旖旎光輝。
    “你們，其實也都有很人性化一麵啊，就比如說那個Orphe，原來就特別小心眼喜歡抓我小辮子！”
    “你還在對那個關你三個禮拜的事情耿耿於懷啊。”Iason側眼看了他一眼，微笑的說。
    “Raoul也一樣啊，如果不是這次的事情，我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吧，你們的小秘密。”
    “……”
    “另外還有，掉下來的……他叫什麼來自？”
    “那個啊，小白鼠。”
    “啊？！……這是什麼奇怪的名字。”
    “綽號，名字不重要。”
    “總之，那家夥也很在乎你的吧。”
    “駁回。”
    “我認真的說呢，他不在乎你這麼拚命救你為的什麼，話說後來他怎麼樣了啊？”
    Iason的眸光微微變了：“他在不在乎我另說，倒是你這麼在意他？”
    “……”Riki被這視線看的後背一陣發毛，當即把還想接著問的話給吞了回去。
    隨後Iason好笑似的收回視線：“他沒事，還活蹦亂跳地背下了Dana-Burn大爆炸的鍋。”
    “喂等一下，這是什麼意思？”
    “Dana-Burn崩塌的原因是由於被廢棄的建築物腐朽老化——這是Ceres自治政府發布的正式說明。不過這種事，也隻有不知情的人類會相信。Tanagura的精英沒這麼好忽悠，現在還在繼續調查。”
    “……”
    “不過這是我們的事情，你就別問太多了。”
    “這麼說起來，其實你欠他好多人情呢？”
    Iason緩慢的轉過身來，及其溫柔的微笑著：“Riki，看來我不得不用些手段，讓你這張不識好歹的嘴，說不出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