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莫凡就比同齡孩子超前的意識到了金錢的重要性。
    詹小菊也相當驚奇，她家兒子過了個年，就跟長醒了似的。早上不賴床了，晚上不熬夜了，稍大點的孩子還在鬧著爹媽買玩具，她家莫凡就開始學著自己動手造玩具，省下玩具錢攢存錢罐裏了。
    沒出幾個月，莫凡成了筒子樓裏出了名的小童工。
    每天早上七點剛過，莫凡就叉著小腰，站在樓底下，嗓門扯得老大，“包子饅頭、油條豆漿，誰家要帶早飯？”
    “一屜醬肉包子，一根油條，兩袋豆漿。”
    “兩毛！”
    “昨兒不是才一毛嗎？”
    “昨天沒兩袋豆漿！”
    樓上的笑罵：“小屁孩兒，記得還挺清。”
    二樓的王婆從窗口探出頭來，把捏成團的錢票子丟下去，喊：“凡凡，去街頭的小賣鋪給婆婆買支牙膏回來。”
    “兩毛！”
    “行行行，你快點啊，婆婆著急出門。”
    “好嘞。”
    莫凡蹬著他的小三輪，在巷子裏風馳電掣，一早上，來來回回七八趟。忙活到八點，莫凡揣著滿兜的小票子回到家裏，跟小財迷似的一張一張捋順，塞進自己的大紅豬存錢罐裏。
    早上這一波忙完，莫凡餓得前胸貼後背，他媽詹小菊再也不愁孩子吃飯不乖了，早飯隻要往桌上一擺，她兒子就跟饕餮似的，風卷殘雲，三分鍾內一定搞定。吃完小嘴兒一抹，顛兒顛兒地端著碗盤進廚房，搭著小板凳開始洗碗。
    洗一次碗，一毛錢，這是莫凡給詹小菊定的價兒。
    臨到要上幼兒園的時間，詹小菊也再不用生拉硬拽、想方設法地把兒子從家裏弄出來，連送到幼兒園門口都省了。
    八點半一到，莫凡準能自個兒背上小書包出門，先蹦躂到斜對門兒去，把小顧白牽走，再到樓梯拐角把母小胖拖出家門，領著倆小孩兒到街頭的幼兒園上學，等下午放學了，又把倆小孩兒領回家來。
    晚飯之前，整棟樓的孩子都在院兒裏玩兒，大大小小的，踢毽子的踢毽子，跳繩的跳繩，打珠子和扇牌麵的擠成一團，隻有莫凡，抱著一盆兒，坐在老黃葛樹下，一邊擇菜一邊給身邊兒的顧白講故事。
    菜擇完了，莫凡就端著盆上樓，在他媽詹小菊那兒領了工錢，跑下樓來，牽著顧白到街尾老麻頭兒的攤兒上給顧白買雞蛋糕吃。
    晚上，詹小菊再不掛心兒子熬夜不睡的問題。
    隻要吃過晚飯，刷了碗，她兒子抱著卡通書就上斜對門講故事哄顧白睡覺去了，捎帶著，洗臉洗腳刷牙這一係列睡前動作都一塊兒在肖小玉家完成，等回家來，莫凡倒床上就著。
    惹得肖小玉都說：“你家莫凡對我家顧白那個親呐，比我這親媽還親。”
    樓裏的人隻要遇到詹小菊，也準要停下來說一句：“你家莫凡可真乖啊，比我家那誰誰誰可懂事兒多了。”
    詹小菊聽著，哭笑不得，外人看表麵，隻有當媽的最清楚，她家莫凡哪兒是懂事了，完全就是掉錢眼兒裏了。
    日曆一篇篇撕過，轉眼又是一年春節要到。
    2月14號那天，風雨無阻，從無病假的小童工莫凡歇工了。
    一大清早，詹小菊就聽見屋裏稀裏嘩啦一陣響動。
    她撈開簾子一瞧，莫凡把大紅豬的錢全倒了出來，一把把銀灰色、金銅色的銀幣和五顏六色的小票子鋪了滿床。
    “喲嗬，我們家莫總今兒是咋地了？一大早起來就數錢呐。”
    莫凡擰著眉頭歎氣，道：“媽媽，你幫我數數吧，這裏有幾塊錢了。”
    到底是小孩子，十百千都不認識呢，一門心思隻知道存錢。
    詹小菊逗弄道：“你幫媽媽幹活兒可都是收費的，現在你讓媽媽幫你數錢，就光說一嘴就完事兒了？！”
    莫凡想了想，肉痛地撚起一個金銅色的五毛硬幣，像下了血本似的說：“你幫我數錢，這個給你。”
    詹小菊捧著肚子笑倒在床上，眼淚兒都笑出來了，問：“你先跟媽媽說，你數錢來做什麼？要存銀行了嗎？”
    莫凡搖頭，說：“今天是顧白的生日，我要給他買個禮物。”
    詹小菊稀奇道：“母麒麟過生日的時候你可沒動小金庫，你自己生日的時候也沒動小金庫，為什麼顧白生日就要動了呢？”
    莫凡單純道：“顧白不一樣啊。”
    “怎麼就不一樣了呢？”
    “就是不一樣。”莫凡一臉固執。
    詹小菊忍著笑給莫凡數了錢，沒成想，這一攤碎銀子足足有八百二十六塊七毛！給她都驚了。
    這都夠買一平米房的！
    “凡凡，你要把這些錢全給顧白買禮物嗎？”詹小菊都忍不住肉痛啊。
    還好，莫凡搖了頭。
    中午，筒子樓裏在家的孩子全上了顧白家，詹小菊和母麒麟他媽羅婷也去了。
    肖小玉給顧白買了一個大奶油蛋糕，擺在飯桌的正中央。
    莫凡一進門就被蛋糕給吸引住了，哈喇子流得老長。
    肖小玉瞧見莫凡和母麒麟，笑容滿麵，“凡凡，麒麟，快來，挨著顧白坐吧。咱們馬上就點蠟燭，吃蛋糕。”
    “好耶！”倆孩子興高采烈地衝向顧白。
    詹小菊瞅著自家兒子那沒出息的樣兒，忍不住對肖小玉說：“我發現哈，我家莫凡對你家顧白呀，那是比對我這親媽還親。你說他那小金庫，平時摸都不準我摸一下的，今兒你家顧白生日，早上一起來就把他那小金庫給掏空了，自個兒坐中間數錢，說是要給顧白買生日禮物來著。”
    肖小玉捂著嘴樂。
    一邊兒的羅婷聽了，笑道：“嘿，這小子，我家母麒麟過生日的時候他咋沒這親熱勁兒呢！”
    詹小菊笑，“他自個兒過生日的時候都沒動那小金庫一下呢。”
    肖小玉笑得合不攏嘴，“我們去問問他唄，怎麼就對顧白這麼親呢。”
    孩子們正等著吃蛋糕，見大人們過來了，一個個臉上都是激動的神情。
    “凡凡，玉姨聽說你要給顧白買生日禮物呀？”
    莫凡把目光從蛋糕上移到肖小玉的臉上，點頭。
    肖小玉含笑道：“那可得花好多錢的，你舍得啊？”
    “舍得，我的錢都是小白的。”莫凡轉頭看向顧白嗬嗬嗬傻樂。
    詹小菊扶額。
    羅婷逗他：“小白是你誰啊，你就把錢都給他了。”
    “小白是我媳婦兒啊。”莫凡道。
    大人們愣了一下，轟的樂了，連帶著大一點的孩子們都樂了。
    “凡凡，顧白他是男孩子呀。”肖小玉擦著眼淚兒說。
    詹小菊也是笑岔了氣，戳著莫凡的腦袋說：“你傻不傻啊！”
    莫凡側身把顧白緊緊摟在懷裏，眼神凶惡地對著一群大笑不止的妖魔鬼怪，齜牙道：“小白他就是我的媳婦兒，就是！”
    羅婷問顧白：“小白，你是他媳婦兒啊？”
    顧白從莫凡懷裏探出張小臉，笑眯眯地點頭，說：“嗯，是啊！”
    惹得大家又是一頓大笑。
    “有什麼可笑的，小白本來就是莫凡的媳婦兒麼。”母麒麟小肉臉擠成一團，幫腔道。
    “你們三個笨小子，找媳婦兒要找女孩子啊！”羅婷忍俊不禁道。
    “不要！”莫凡生氣了，“我隻要小白，我就要小白！”
    母麒麟也說：“莫凡不能找女孩子，會被吃掉的。”
    詹小菊笑得噗嗤噗嗤的。
    莫凡卻一本正經地對肖小玉說：“玉姨，等我攢夠了錢，我就把錢都給你，你讓我娶小白吧。”
    肖小玉笑得直拍大腿，說：“好啊，那玉姨等你哦。”
    詹小菊對肖小玉笑道：“得，這下我家的都是你家的了。”
    大人們總是低估小孩兒的認真，誰都沒把這話當真，可孩子們卻是把這話聽得真真兒的，記下了。
    莫凡轉悲為喜，笑嗬嗬地問顧白：“小白，你想要什麼禮物啊？”
    顧白眉如遠山，眼彎如月，想想，軟軟糯糯地說：“我想要一個很大很大的存錢罐。”
    “你存錢做什麼，我存錢就可以了啊。”
    大人們憋笑，隻聽顧白輕軟地說：“就是給你呀。”
    莫凡聽了，傻嗬嗬的笑了，開心得不得了。
    詹小菊嘖嘖搖頭，小聲地對兩姐妹兒說：“沒瞧出來啊，小白還挺腹黑的哈。”
    就這樣，顧白是莫凡他媳婦兒的事兒，全筒子樓裏的人就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