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三十三章 綁架(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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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大正集團創社60周年,對大正上上下下幾百個員工來說,是一件重大而喜悅的事情。原本在這一天,對我來說也是件重要的事,然而此刻我卻一點喜悅的心情都沒有。現在,是心娜離開我185天又8個小時,記住這個時間遠遠要比創社紀念日更加的重要。
我有勇氣活到今天,那是心娜給了我一個希望。我甚至不知道這個希望,是因為她要讓我活下去而撒的謊,還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盡管我有這樣的疑惑,我卻不敢用命運去賭這個事實。
我行屍走肉般的活著,是為了找到她,是為了我們的孩子。將近六個月時間,我已記不清請了多少個私家偵探,而他們給我的卻永遠是失望的回應。直到一個多月前,才有一個私家偵探打聽到了些許的消息,原來心娜一直都在韓國沒有離開過。
她買了飛往美國的機票,辦理了登機手續,這讓那些私家偵探甚至包括我都以為她去了美國。所以我們都把目標放在了美國境內,卻沒有人去查詢她是否到了美國。當我知曉她那日根本沒有登機離開韓國之時,我心底不禁苦笑起來,她真的是個聰明又了解我的女人。
這些日子以來,家裏一直都在對我施加壓力,在心娜徹底離去之後,他們更明確地向我表示,希望明熙成為薑家的人。而崔家那邊也似乎特別的期待著這一天,兩家人甚至經常在一起討論我和明熙的未來。我和心娜的孩子,在他們心中一點都不重要,除了我還依然掛念著,沒有人還記得他們的存在。對於兩家人異乎尋常的熱情,我始終置身事外。畢竟婚姻是兩個人的事情,必須建立在你情我願之上,而不是一相情願就可以的。
當然,這也是我的一相情願。我一直躲避他們,不願談及這個話題。他們心知肚明,卻依然尋找任何機會向我言明此事。
今天,創社日的晚宴,大正邀請了許多合作夥伴、朋友到場。中國的宋氏也在邀請行列,但是宋遠澤卻委婉地拒絕了邀請。他在電話中對我的語氣異常地冷淡,我非但沒有難堪,反而是心中不可言說的愧疚越加地膨脹。我愧對他的信任,更愧對了三年前對吳棣平的承諾。
我照例在晚宴現場巡視了一番,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就在晚宴開始之前的半小時,爸把我叫到了休息室。我跨進門檻的時候,就看見我父母以及崔家的人都在休息室裏。
我一錯愕,接著臉上便顯出了不耐和煩躁。這樣的場麵,我已經經曆的太多,多到已經厭惡不已。
“什麼事?”我的語氣淡然而疏遠,任誰都能聽出口氣的不耐煩。
“坐吧。”爸指了指對麵的沙發。
我沒有動,“不用了,說吧。說完,我還要去會場看看有什麼需要安排的。”
爸咳嗽了一聲,“今天是大正的好日子,我和你媽媽商量過了,你的婚事就不要再拖了。”
“婚事?”我微微皺眉,“和誰?”
我挑釁的口氣,終於惹惱了爸,他正要發火,媽媽一把拉住了他,溫柔地說道,“傻小子,當然是和明熙啦。今天正好乘著這個好日子,把你們的婚事宣布一下。”
“這種事情不是應該由我們自己做主嗎?”我冷冷地開口,“再說,我也不想和任何人結婚。”
“什麼?”爸的火氣再次被我挑釁了起來,“你這個混小子,再說一遍。”
“夠了。”媽媽的臉上也現出怒意,“賢宇,你究竟要怎麼樣,想把我和你爸都氣死嗎?”
“我已經死了,懂嗎?”我苦笑了一聲,拍了拍我的胸口,“我的心……已經死了。”
在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明俊“噌”的一聲站了起來,“薑賢宇,你以為就你一個人心碎了嗎?你以為就你一個人心死了嗎?你看看我們,我們各個都被你折磨死了,被你的冷酷,被你的絕情,被你的執迷不悟折磨死了。”
“我冷酷,我絕情?”我放聲大笑,“你們又何嚐沒有對心娜狠心過呢?你們拒絕她,冷落她,最後甚至趕走了她,你們現在有誰想過她,有誰擔心過她,哪怕隻是擔心她肚子裏的孩子。”
我盯著爸的眼睛,“您有想過嗎?”
他們各個都沉默下來,我冷哼一聲轉身即走。爸的聲音卻冰冷地從身後傳來,“不管你願不願意,今天在晚宴上就會宣布你們的婚事。”
我停下腳步,“隨便吧,你們宣布你們的,我隻做我自己的。”
我的話並沒有讓他們放棄,就在晚宴開始後沒多久,爸就端著酒杯走到話筒邊。看他堅定不移的表情,是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樣子。我冷冷地看著他,心底不停地冷笑著。我感覺到了媽媽、明熙、明俊,還有崔伯伯夫婦的眼光,都落在我的身上。滾燙地灼燒著我,我就像站在烈焰中飽受煎熬。可我卻清晰地知道,我也絕不會任由擺布,更不會輕易地答應他們的要求。
“感謝各位來參加大正的創社晚宴,站在這裏的基本上都是我的一些老朋友,更是多年的合作夥伴。大正能走到今天這一天,也有你們的一份功勞。”爸舉了舉手中的杯子,“所以,我也希望把我家中的另一件喜事宣布給大家,希望大家能和我分享喜悅。”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然後注視著我。這時,我的心突然猛地抽緊,一股強烈的窒息感讓我幾乎暈眩。我伸手捂住心口,心底泛起一種恐懼的感覺,讓我冷汗連連。
“今天我要宣布的是,我的兒子薑賢宇,將會和崔氏會社的崔明熙訂婚。結婚的日期,我們會在不久後的將來通知各位。請大家為這對新人舉杯祝賀!”爸的一席話,引起全場陣陣的掌聲,鋪天蓋地的祝福向我和明熙席卷了過來。
我站在人群中,什麼祝福的話語都沒能聽清。心中的悸動,讓我一次次被抽去了空氣而失去呼吸。此時,我衣袋中的電話響了起來,鈴聲被陣陣祝福所掩蓋,可它的振動卻驚醒了我。
我在眾目睽睽之下接起電話,“喂。”
“薑理事。”令人作嘔的聲音響起,我忍不住皺起眉頭。
“誰?”我不耐煩地問道。
“不記得我的聲音不要緊,”對方頓了頓,“隻要還記得徐心娜的聲音就可以了。”
心娜?我的心突然猛烈地跳起來,“你說什麼?”
“徐心娜!”
“她在哪裏?”我急切的心情,也帶著激動的喜悅。
“想見她?”對方陰森森地笑起來,“那你就一個人過來吧,聽清楚了,隻準你一個人來,否則,我可不保證徐心娜的安全。”
我聽完他報出的地址,不安的心情再一次襲來。那種陰森怪異的笑聲,竟讓我不寒而粟。心娜一定是陷入了困境中,否則不會讓這樣的人來通知我她在何處。
明熙站在我身邊,看著我蒼白的臉色,有些擔憂地拉住我。我反手推開了她,竟不顧一切地衝了出去。身後一遍遍的叫喚,急切或是擔憂,都已經喚不回我的心。在我瘋狂踏出去的那一步,我已經宣誓了身後的這一切將徹底成為我的過去。當我找到她,我會帶著她遠走高飛,再也不會分開,再也不會各自默默地痛苦。
我的家,我的親人,我的朋友,就讓我任性而為一次,就讓我虧欠他們一個今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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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安靜地仿佛一座墳場,我踩著一路的小碎石,焦急地踏入了這座被廢棄的工地。內心的交錯不安,把我的情緒逼到了絕境。胸口一陣陣壓迫的窒息感,幾乎使我瘋狂。
“心娜,心娜……”心中一遍遍喚著她的名字,像灼熱的烙鐵燙傷了我的全部。
我在一幢破舊的大樓前停了下來,抬頭望了一眼。空曠的工地,吹著刺骨的寒風,冰冷的四周散布著恐怖的氣息。可我卻並沒有為此退縮,這種時候需要我去麵對。勇氣在我胸中膨脹,此刻恐懼在我眼中都是微不足道的。我呼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氣,鎮定地踏上了髒亂的階梯。
上到三樓,裏麵隱約透出幾縷燈光,我循著光線走了進去。眼前的場景,讓我禁不住渾身顫抖。心娜安靜地坐在前方,她的臉色蒼白地如同一張白紙。她身邊那個帶著陰險笑容的人,竟是李承勇,他握著一把鋒利的小刀對著心娜略顯憔悴的臉蛋。他身前站著三個地痞流氓,和他一樣掛著令人厭惡的笑容。
我別開眼不去看他們,此時我的世界裏隻有心娜一個人的身影。我的視線緩緩地從她的臉轉移到她的肚子,我的目光漸漸溫和起來,不可捉摸到的笑意隱隱出現在我的唇邊。
我們的孩子,我快樂地歎了一口氣,至少她們目前還是平安的。心娜默默地注視著我,滿臉的不可置信。慌張、憂慮、不安和虛弱,在她的臉上一一閃現。我的心就像被割碎了一般,好似她身上所受的那些苦痛我如同身臨其境。
我笑了,辛酸的笑容,“我來了。”
她傷心地搖頭,“傻瓜呀,為什麼要來?”
“你和孩子在這裏,我當然要來。”我的眼眶漸漸地被淚水模糊,可她的身影卻越加地清晰。那是鐫刻在我心的影子,是存留在我心中最完美的影子。
“真是情真意切呀。”李承勇站起來,刀子卻沒離開心娜的脖頸,“薑理事不是已經有了崔明熙了,怎麼還這麼不顧一切的呢?”
“你不要傷害她,這是我和你之間的事情。你記恨我上次讓你難堪,你就找我出氣,不要把心娜拉扯進來。”我用企求的語氣說道。
“和她沒關係嗎?”李承勇冷笑,“我和你之間起了衝突,不就是因為她嘛。而且有一次,她不是也讓我在眾人麵前難堪了嘛。她就必須為這些事付出點代價,不是嗎?”
他拿著刀子在心娜麵前晃了晃,心娜竟毫無畏色地衝他譏諷地一笑,“你就隻會用這些卑鄙手段嗎?你父母沒教你什麼叫光明正大嗎?”
“你……”李承勇目露凶光地鉗製住心娜,我緊張地叫道,“住手。”
他凶惡地轉過身,“怎麼心疼了?”
“隻要你不傷害她,你想怎樣就怎樣。”心娜在他手中,我隻有乞求。
“賢宇,你走,我不要你管。”心娜哭喊著,“像他這種人,怎麼會講誠信,你不要求他。”
我搖頭,“你認為我會棄你而去嗎?”
她傷心欲絕地哭起來,“你這個大傻瓜。”
“夠了。”李承勇惡狠狠地瞪住我,“別在我麵前演這種生離死別的戲,你既然要替她受過,那好,你先跪下。”
“不要。”心娜驚惶地看著我,“不要。”
我衝她微笑,然後雙膝一曲,跪倒在了李承勇的身前。他看著我下跪求饒的樣子,頓時瘋狂而嘲弄地大笑起來,如同一隻野獸。他向身邊那三個流氓使了一個眼色,他們立即會意地朝我走了過來。一拳一腳地向我襲來,我雙眼緊緊盯著心娜,臉上掛著笑容,疼痛的感覺散布到我的全身,可我就是不想讓她知道我的痛楚。
她不停地搖頭,不停地哭泣,不停地乞求,“我錯了,我錯了,李承勇,你放過他吧,求你,求你了……”
李承勇仍然瘋狂地笑著,“狠狠地打,哈哈……”
拳腳聲夾雜著他的笑聲,讓這一刻讓這個世界變得黑暗,我和心娜仿佛落在了無邊的痛苦中,折磨與被折磨在互相交替地出現,把我們的心活生生地撕成了碎片。
“住手!”心娜突然撕心裂肺地叫起來,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衝向了李承勇。
李承勇一時疏忽竟被她撞倒在地,她腳下蹣跚了一下,立刻又朝我衝了過來。她推開了還未反應過來的一個流氓,然後緊緊地擁抱住了我。我渾身散架般的痛苦在她用力的擁抱下奇跡地消散了,我抬起頭看她,卻看見她身後的那個流氓竟舉起拳頭向她揮了過來。
我抱住她一個轉身,那一拳落在了我的身上。可是我卻沒有想到,就在我轉身的刹那,我身後的那個流氓正抬起腳向我踹來。
就這樣,我為心娜挨了一拳,而她卻為我挨了一腳。
心娜的一聲驚呼,我低頭看她,她的臉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右手顫抖地按著肚子。
“心娜……”這個情景徹底把我激怒了,眼看著拳腳又向我們襲來,我翻身朝左邊的那個狠狠地踢了過去。他仰身一跤,摔了出去。我乘著空隙轉身躍起,一拳擊向了右邊。一瞬間,兩個流氓被我擊倒在地。這時,已經瘋癲狀態的李承勇舉著刀子憤怒地朝我刺了過來,我閃身躲了開去,伸腿踢中了他的手腕。他的手一鬆,刀子便劃了一道弧線飛向了一邊。
我轉過身,正看見剩下的那個流氓伸手抓住了心娜的手臂,我大叫了一聲,衝過去一拳揮中了他的鼻梁。
接著,我撲到心娜身邊,摟著她,“心娜,心娜……”
她滿頭冷汗,從痛苦的神情裏硬是擠出一絲笑容,“賢宇……”
我緊緊地抱著她,“沒事了,一切都會好的。”
她凝視著我,“孩子……”
“沒事的。”我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我們馬上去醫院。”
她微笑著點頭,眉頭卻依然緊皺著。突然,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驚恐的視線落在我身後,她用力地掐住我的手臂,痛苦地叫道,“賢宇……”
我一驚,正準備轉身觀察身後的情況,一股重力卻向我衝了過來。我微微一楞,腰側傳來了撕裂般的痛楚。我緩慢地轉動身子,李承勇猙獰地蹲在我身後。我低頭,他手中緊握的刀子已刺進了我的身體。
我不可置信地盯著他的眼神,不曾想到他竟會瘋狂到這樣的地步。他扭曲變形的臉上現出一絲冷酷而怪異的笑容,然後他狠命地拔出了刀子,向後倒了下去。
血,一下子噴濺了出來。我伸手按著傷口,血紅色的液體順著我的手指流淌著,我抬起手掌,血液染紅了整隻手。我看著李承勇,他臉上的表情從癲狂到驚訝到恐懼,然後他狂叫了一聲,衝出了大樓。而那三個流氓見到此刻的情境,他們也都驚呆了,接著便蜂擁著衝了出去。
我這才回過頭,對著心娜微微一笑。她驚惶地抱著我,“賢宇,賢宇……”
肢體的感覺慢慢失去,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心娜焦灼的臉色晃悠悠地在眼前閃動。我伸手摟著她,心中卻無比的清明。該怎麼辦?如果我堅持不下去,心娜和孩子怎麼辦?
盡管心中這麼想著,可是失去控製的意識已容不得我繼續思考下去,我迷迷糊糊地靠向心娜的肩頭,眼皮沉重地閉了下去。
“救命,救命……”心娜一聲聲絕望的叫喚,在空曠的黑夜裏回蕩著,漸漸地消失在我的耳旁。
對不起,心娜。對不起,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