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裏放著悠揚的音樂，在我耳中卻變成了悲傷的旋律。我此時此刻的心境，任由誰也無法去安撫。我終於知道了在我二十歲生日那天，遠澤離開我時的心情。不舍，全是不舍。那時，我心中有多恨他，所以我也知道今後賢宇會有多恨我。
    崔明熙坐在我對麵，目不轉睛地盯視著我。而我臉上複雜且揪心的神情，更讓我們之間彌漫著揮散不去的壓抑和沉重。
    在一陣沉默之後，我終於開口，“為什麼？”
    她淒然地一笑，“因為這是唯一可以讓你痛苦的方式。”
    “是的，的確讓我很痛苦。”我木然地注視著她，“如果隻有讓我一個人痛苦，那麼這絕對一種好方法。可是，真的隻有我一個人痛苦嗎？”
    她的臉色因為我的話有些彷徨失措起來，我接著說道，“你父母，你哥哥，還有於靳，所有人都因為你這樣的殘忍而痛苦著。甚至是你愛的賢宇，也讓他陷入痛苦不堪中飽受煎熬。你這麼做，隻不過是親者痛，仇者快而已。”
    “隻要能讓你痛苦，我願意這麼做。”她原本溫柔嫻靜的臉變得扭曲，仇恨果然能讓一個人失去理智。
    “你要什麼？”我質問道，“不就是希望賢宇能快快樂樂地留在你的身邊嗎？而他現在能快樂嗎？”
    “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她憤恨地對我咬牙切齒。
    “對，他現在的確不快樂。”我苦澀地閉起雙眼，“為了能和我在一起，他背叛了家庭、朋友，甚至拋棄了事業。我們的愛情必須用這麼多來換取，連我都覺得有些奢侈。”
    我抬頭，眼眶裏已凝著淚水，“回過頭來想想，他和我在一起真的快樂了嗎？他必須在家庭和我之間做個選擇，選擇任何一方，都會讓他左右為難。”
    伸出手擦掉了眼角滑落下來的淚珠，“所以，我退卻了。”
    明熙驚詫地看住我，好似不相信我會如此輕易地放手，“你……”
    我悲戚地笑了笑，“這不正是你渴望已久的嗎？我會消失地無影無蹤，從此賢宇會永遠留在你身邊。隨便你用什麼方式留住他，你都傷不到我的心了。”
    “你沒有他能活下去？”明熙反問我，質疑著我的決定。
    “我不會用極端的手段來博取同情，更不會用那種卑劣的方式來挽留一個人。因為不管怎麼做，最終痛苦的人不止我一個。”我堅強勇敢地與她對視，“我會選擇放手，以此換取對方的幸福，哪怕是用我一生的幸福做賭注。自殘是你愛人的方式，而放手是我愛的方式。”
    “不用把自己說得如此高尚，三年前是你背棄了賢宇，是你放棄了他。你在他和宋遠澤之間選擇了後者，否則今天就不會是這樣的悲劇，你、我、他都會活得更好。”明熙捂著臉輕輕地抽泣起來。
    “我原以為，錯過了可以重來，愛錯了可以再愛。”我冷笑一聲，“原來，錯了就是錯了，就算再怎麼努力要回轉到過去，都是不現實的。這樣的錯誤，是我造成，所以，現在由我一人承擔。”
    “你一個人？可以嗎？”她冷笑著質問。
    我樂觀地衝她微笑，“是，我可以。我可以用這些日子的回憶來支撐我，我可以用我和賢宇的愛情來鼓勵我，這些就是我存活下去的理由。更重要的是，我會帶走賢宇最珍貴的東西。”
    “什麼？”她的語調顫抖而不安。
    “他的心……”然後，我又在心中默默地念道，還有我們的孩子。
    明熙倒吸了口冷氣，怨憤地啾著我的臉，“他的……心？”
    “對。”我暢快地笑起來，“當你擁抱他的時候，當你親吻他的時候，當你說愛他的時候，他的心還在我身邊，你永遠都無法走進去。”
    她的眼淚順著臉頰落下來，淒楚的模樣讓人悲憐，“隻要……他在身邊，我都可以……不在乎。”
    我的笑容凝結在臉上，淚水洶湧而出，“就算他把你當成我，就算你做我的影子，你都心甘情願？”
    “是。”
    “傻瓜。”我按住眼眶，不讓淚水再流落出來，“這世上傻瓜還真多。”
    “愛情本來就是做傻事。”明熙回轉頭，望著窗外，行人來來往往，有誰會看見我們的悲傷？
    “那……希望你能給他幸福。”我抓起手提包站起身，“也希望……你會是他的幸福。”
    丟下淒涼的話語，用盡全身的力氣方能瀟灑地轉身離去。我把我最愛的人托付給了另一個女人，把我的幸福雙手奉送給了別人。人生曲折地兜轉了一圈，結果仍是回到了原地，我仍是一個悲傷孤絕的人，隻是已經嚐試過幸福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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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風時而熱情地吹拂著我的臉頰，時而又把我的長裙吹得仿佛飛揚的彩旗。我赤著雙腳，站在火辣辣地沙灘上，感受著沙子傳給我暖暖的溫度。海水間隔半分鍾，便會溢上沙灘，然後退卻著把沙的溫度帶走。
    在我全然忘我地的時刻，一雙溫暖有力的臂膀突然將我攬進懷中。那熟悉的懷抱，和熟悉的味道，再一次把我深深陶醉在這樣的美景裏。心裏總會想：如果老天待我寬厚，就應該讓我此刻死去。
    回過身，溫柔地投進寬大的懷抱裏，緊緊地依附著，深怕這一刻我就會失去他。
    “我以為你不會來。”我懶懶地說道。
    賢宇摟住我，輕輕地拍打著我的背，“怎麼會？我也很久沒好好陪過你了，這次全當補償吧。”
    “恩，原來你也知道。”我撒嬌地賴在他懷中，“我要你陪我走遍這個沙灘。”
    他輕笑，“何止沙灘，就算要我陪你走遍天涯海角，我都願意。”
    我轉過身躲到他身後，推著他往前走，“我要你在前麵走，我跟著你。”
    他疑惑地看著我，“為什麼？”
    我搖頭，“不為什麼，隻想告訴你，我會永遠在你身後跟著，形影不離。”
    他拉住我，“那在身邊，也可以形影不離。”
    “就這一次。”我睜著大眼睛，懇求他。
    他無奈地搖頭，“拿你沒辦法，好吧，就這次讓你跟著。以後，必須在我身邊。”
    “恩。”我輕輕點頭。
    他這才慢慢地向前走去，每走三步他就會回頭看我一眼，好象會把我弄丟一樣。所以，他每次回頭，我都裝出凶狠的模樣，衝他擺手叫他繼續走。
    走了一段路，他才放心下來，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著。我踩著他走過的腳印，每一步我都深刻在心底，仿佛這是一條迷路後可以找到歸家的道路。如果心迷失了方向，是否可以隨著這一串腳步回到原處？抬起頭，看著前方那抹身影，我忍不住捂住心口，辛酸的感覺差點讓我反胃起來。
    我拿出手機，對著前方的身影拍了又拍，直到再也裝不下了才停下來。眼眶又開始濕潤了，心底又開始脆弱了，決心也開始動搖了。
    不，我不能。不能親手毀了我珍愛的人，不能親手種下後悔的苦果。
    賢宇，我愛你，我會帶著我們的孩子勇敢且幸福地活下去。我選擇殘忍的離開，就算你恨我，我也決定了這麼去做。你的家庭、你的朋友、你的事業，就讓我用我的餘生去守護吧。撒開腿衝向前方，一把摟住他的腰，用了我全身的力氣。
    他被我緊緊地纏住，口中寵溺關切地說道，“怎麼了？想到我身邊來了？”
    “恩。”我點著頭，一邊牢牢地拽著他的手臂，“不想在那麼遠看你，想到你身邊，永遠這麼纏著你。”
    他俊朗地笑起來，把我拽進懷中，“那要纏得緊緊地，永遠別放手。”
    我被他的笑容迷惑，不受控製地踮起腳尖，在他的唇角輕吻了一口。他微微一楞，隨即噘起另一邊嘴角，“還有這裏。”
    他可愛的神情逗樂了我，我再次踮起腳，貼向他的嘴唇。突然，他用力把我拉進懷裏，捧著我的臉瘋狂地吻住了我。他溫軟地輕舔著我的唇瓣，一寸寸地把我融化。
    陽光燦爛地照耀著我的心，我伸手摟住他的脖子，任由他把我帶向激情。我們翻滾在沙灘上，火熱的沙子包卷著我們全身。海水衝上海灘，淹過了我們的身體。激情刹時在火熱和冰冷中翻騰，我睜著眼一遍又一遍地看他，毫不厭倦地想把每一個細節都刺青在心裏。
    這是最後一次纏綿，也是最後一次我愛的宣言。
    我們在海邊租了一間小屋，住了三天。三天對我來說，是幸福的短暫的日子。那種恍然的幸福，讓我產生莫名的錯覺，以為幸福會一直延續下去。然而幸福的真實，又讓我產生陌生而遙遠的感覺，仿佛會一去不複返。
    我竭力隱藏我的心思，我不願讓這樣頹喪的想法來破壞我人生中最後的三天幸福。我盡情地拉著賢宇在海水中玩鬧，在沙灘上漫步，所有浪漫溫情的事，我都拖著他做了個遍。從此，我的人生便不再留有遺憾。
    我們回到首爾，賢宇又趕回醫院去照顧父親。目送他遠去的身影，我的淚再也不受控製地落了下來。我得用什麼方式才可以讓自己毫無顧忌地離開，每種方式我都試想過，卻每一次都叫我痛不欲生。
    打開抽屜櫃，取出了曾被我打碎的水晶娃娃。賢宇把碎片都存放在盒子裏，舍不得扔掉。我在三天前找了一個工匠，把它修複成了原樣。
    我輕輕地把它放在桌子上，盯著它在燈光下散發著美麗的色彩。小小的物件，寄托了我全部的愛情和悲傷。我小心地把它裝進盒中，鄭重其事地為它包裹好漂亮的裝飾。
    緊緊捧在懷中，不舍得放手，就像我舍不得放開我對賢宇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