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悲傷(娜)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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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道兩旁的路燈早已暗去,清晨的陽光緩緩灑落開來,我打開跑車的頂蓬,微微眯起雙眼,任由陽光撒照在身上。跑車呼嘯著一路駛去,像陣旋風卷起了大片的落葉。我的長發隨著風輕輕飛舞,像放飛的靈魂在舞動。捋了捋額前的劉海,嘴角泛起促狹的笑容,猛踩油門,紅色信號燈鮮紅地閃亮著,也未能讓我有絲毫的停留。
    每夜,在紙醉金迷中用酒精麻痹自己,漸漸發現許多回憶從腦海裏消逝,也把屬於這些回憶的痛苦、不安和驚懼一並消除。這是我找到的最好的方式——酒精和糜爛的生活。我是活生生的,卻無法讓自己感覺到自己的生命還在運轉。隻有在喧囂的世界裏,在擁擠的人群裏,我才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哪怕那隻是一種流失。我握著冰冷的酒杯,透心的涼意不停地告訴我,原來我的身體還是熱的。
    也許會有人以為我在無病呻吟,我應該是快樂的,不是嗎?
    我嗤笑,難道富有就能換得,所有幸福嗎?沒有靈魂,沒有希望,沒有愛,那便是世上最貧窮的人。就算他的身後是數十億的財產,也終是買不來幸福,買不來我所要的東西。
    “他”離開了,如此卑劣地不辭而別,把所有的財富留給了我,卻叫我沒日沒夜無病的呻吟。我要的,我渴望的,我夢寐以求的,都隨著“他”的不辭而別,毀滅了。
    從酒精的麻醉中醒來,我就會煩惱、痛楚,我憎恨醒來後要去麵對的一切。我寧願永遠醉死在無邊的黑暗裏,也好過在陽光的照耀下無所遁形。
    如果是因為四年前的那個夜晚,我發自肺腑的示愛讓“他”落荒而逃,那麼我願意用我所有的財富去換取,回到那個夜晚的機會。如果可以回去,我會收回我所有的話,哪怕是要我永遠地仰視“他”,我也願意。
    可是無論我多少次的懺悔,都回不去了,永遠回不去了……
    遠澤,我錯了,求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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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頭看著眼前的摩天大樓,嘴角忍不住翹起,這就是我的財富,宋遠澤留給我的一切。宋氏集團在本城是數一數二的大企業,其龐大的資產和規模簡直令我乍舌。人人磕破腦袋地想進宋氏謀取一份職位,而我,竟然輕輕鬆鬆地高坐在總裁的寶座上,享盡一切富貴。想想大學畢業後,身邊的同學一個個在為自己的未來奔波,我就不得不驚歎,世間如此差別的奇特。有些人得付出超過旁人一百倍的艱辛,有些人卻可以坐享其成。
    我雖然頂著總裁的頭銜,然而卻用不著為公司考慮和費心,因為總會有人將一切運轉妥當。我隻要安然坐著,像台上戲子背後的擺設,卻能得到全部。
    一路甩著手提袋,踏進大樓。公司職員交頭接耳,側身看我,我在他們眼中,也許根本就不像一個總裁,而像一個被寵壞的大小姐。
    我不會因為這樣的側目而不安,更不會因為一些不足掛齒的評論而心生怨念。自從宋遠澤離開後,就不會有任何一件事值得我痛苦。
    “叮咚~~~”我緩緩地步出電梯,抬眼便看見落地窗前站著一個人。他轉身向我望來,引來我的一陣歎息。
    吳棣平,宋氏總經理。
    每日,他準時準點,站在這裏等我,這似乎已經成了他一天中,固定的作息安排。公司真正的運作也正是因為他的存在,才有條不紊,發展穩定。直到今天,我還依稀記得四年前,他出現在我麵前的那一刻。
    四年前,我剛滿20歲,整整14年的相守,讓宋遠澤成了我的全部。我渴望一個完整的家,不是寄人籬下的房子,而是歸屬於我的未來。或許是我的貪心和奢望,也或許是我的迫不及待,在我20歲生日的夜晚,我借著一點點醉意向他吐露了心聲。然而他在聽完我的告白之後,竟像觸電一般地拋開了我的手,決然而去。
    我以為第二天他終究會回來的,滿心的期待結果換來的是他的不辭而別。一天、兩天……我等了無數個日夜,他依然沒有回來。
    我又回到了我原來的那個世界,隻有自己,拒絕任何人的接近。直到一個月後,宋氏集團的鍾律師突然來訪,要求我到公司去參加董事會。我歡欣雀躍地以為是他回來了,不顧一切地衝到了宋氏大樓。
    結果,隻是一場枯燥的會議。鍾律師用他一貫的語氣,正式地宣布了我擔任宋氏集團總裁的職務,並且將繼承宋遠澤全部的財產。我的腦袋“轟”地一聲陷入了空白,這樣的決定已向我正式地宣布,他要離開我,永遠的離開了。在場的所有人全都倒抽一口冷氣,目瞪口呆地看著我。他們一定想不明白,為什麼宋遠澤竟可以這樣不計後果地將一切留給了我,而我隻不過是一個才滿20歲的姑娘。
    我冷冷地笑了,掃視了在場的所有人。誰會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一句話?如果我的目的就是想要今天這樣的結果,那麼我的告白真是一出極佳的表演。
    然而不是的,我什麼都不想要,我隻想……要他。
    我的思緒混沌不堪,鍾律師依然用平穩地語速繼續說著,“……並且任命吳棣平為集團總經理,輔佐新任總裁。”
    吳棣平?我抬頭看了眼鍾律師,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棣平,他目不斜視地瞪著我,那眼神像是在淩遲我的身體。他在觀察,在猜測我。
    他的臉色蒼白,也許正在對自己將要聽從一個孩子的話而感到不平。我也用同樣的方式回瞪他,挑釁,從來不是我懼怕的場麵。
    我不停地從他的臉上讀到了不甘、不屑,還有迷茫,他在揣測我和宋遠澤之間的關係,竟值得宋遠澤這樣做。我根本不會在乎別人的想法,哪怕讓他們知道我愛慕他。
    那次會議以後,我每天都會在學校沒課的時候去公司,一直到畢業。而棣平的態度卻在一點一點地轉變,他看我不再有防備的眼神,他對我說話的語氣也慢慢緩和了起來。
    就在畢業的那天,我和同學一起狂歡慶祝,回到家時已經是淩晨。我在暮色中看到他站在門口,身前是一地的煙蒂。我醉醺醺地走過去,笑他為什麼不在裏麵等我。
    他怒視著我,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在他聞到我身上的酒味之後,他更是怒火中燒,衝著我咆哮道:“你就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你懂不懂體會別人的感受。你這個樣子,沒有人會喜歡你,所有人都會離開你。”
    我呆楞地望著他,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沒有人喜歡我!這樣的想法,紮進我心裏,痛得我難以忍受,我用力地推開他,大聲地吼著:“不用你提醒我,我知道我不招人喜歡。你滾,你給我滾。”
    我的聲嘶力竭,讓他的臉痛苦扭曲。突然,他急衝過來把我摟進懷裏,低喃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我錯了。”
    靠在他的懷裏我哭著,他越是道歉,我越覺得委屈。他的手在我的背心輕拍,嘴裏含糊地說著,“你是毒藥,我的五髒六腑,都中毒了……”
    我止住眼淚,細細品味他的話,可我卻寧願什麼也沒有聽到。我終於知道了他態度轉變的原因,他竟是愛我的。
    推開辦公室的門,笑著向他打招呼,“棣平,早啊。”
    他每次見到我隻有無奈地搖頭,我知道他每次都想訓斥我,可每次的結果總是不了了之。
    他跟著我進了辦公室,“現在已經十點多,不早了。”
    “有嗎?已經十點啦?”我隨心地將手提袋扔向沙發,坐到辦公桌前,打開桌上的電腦。
    “你昨晚去哪裏了?”
    我沒有抬頭,口氣是冷冷的,“什麼時候開始,我要向你彙報行蹤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把手中的報紙放到了我的麵前,“今天的早報,你又上頭版頭條了。”
    “免費給公司做廣告不好嗎?”我毫無所謂地笑笑。
    “你代表宋氏,關係著宋氏的利益。”
    “是嗎?”
    也許是我冷淡的神情,激怒了他的底線。隻見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按住我的手。
    我冷冷地注視著他,不發一言。他同樣看著我,我們之間每一次冷戰都會是這樣的場景,而結局也總是他的忍讓。這次也不例外,他終究還是軟弱了下來,“你不懂和人說話的時候,要看著對方嗎?”
    “我現在看著你了,你可以說了。”我抽出了手,靠向椅背。
    “一切負麵新聞都會影響到公司。但這些並不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
    “我?”我冷哼一聲,“那我現在可以鄭重地告訴你,你最不需要擔心的……就是我。”
    “好。”他坐回椅中,“你就準備這麼生活,整天胡混,然後……看著公司垮掉。”
    這是我最恨不得的結局,我恨透了喪失自由地活著,這樣沒有靈魂地活著,所以我瀟灑地聳聳肩,“那又怎麼樣?”
    “看著宋遠澤的一番心血付諸東流?”
    一句話像驚濤駭浪衝破了我久閉很久的記憶之門,強烈地吞噬了我。宋遠澤,我心中的一個禁區,是旁人觸碰不得的地方。我可以在心裏,在自己的世界裏,去想念他,甚至恨他。卻容不得別人在我的麵前提及他的名字,他的一切,我討厭聽到那些他為我好,為我付出全部的話來。想要平息這樣的悲傷,要花掉我全身的力量。
    我呆坐在椅子上,就像一尊木偶。偽裝的堅強和瀟灑,瞬間崩潰,如同破碎的麵具跌落在地。他的名字可以讓我的軟弱,無所遁形。
    “心娜。。。。。。”棣平輕喚了我一聲。
    才把我從窒息的憋悶中拯救了出來,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向他輕輕擺了擺手,“我好累。”
    我低頭無語,任由眼淚把我湮滅。我聽到棣平關門的聲音,那扇門仿佛將外麵的世界與我隔離。整個辦公室陷入了死亡一樣的寂靜,仿佛回到了18年前的那個夜晚,孤絕地坐在病房裏的窗台上。失去了所有的滋味,就如同現在一樣。那是我一生的夢魘,被遺棄的悲傷總是無數次地重複,重複。那樣的真切,那樣的撕心裂肺。
    “你把一切留給了我,是給我幸福,還是痛苦?我什麼都不要,我隻要……你回來,回來……”
    一遍又一遍的呼喚,像從前以往一樣沒有人回應,我的悲傷從來都沒有停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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