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寧燕茜輕喚，纖手緊攥著衣角，羞紅了小臉看著程影楓，“我找你。”
    程影楓看著她皎潔如月的容顏，心下黯然。
    比不上，怎麼都比不上水韻。
    “楓，你怎麼了？怎麼用這種眼神看我？”寧燕茜怯怯地望著他，不自覺地後退一步——他的目光好可怕，就像是要把她撕開了一樣。
    他迅速回神，向被嚇著了的寧燕茜安撫一笑。伸開雙手，看被嚇壞的小白兔用緊促的小碎步挪向他，不安地被他抱進懷裏。
    “沒事……沒事……我剛剛隻是在想事情而已。”輕撫著她柔軟的長發，他微笑著擁緊她，“對了，你說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我隻是想知道，薔熙的校花是什麼樣的人。”溫順地依在他懷裏，微紅了俏臉的她輕聲慢語，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的模樣，“聽說是淩氏的大小姐，應該很美吧。”
    “是啊。不過你不用擔心，”拍拍突然僵硬的環在他腰間的手臂，示意她放鬆，“她不會有機會贏你的，我保證。”感覺到她在他懷中點點頭，他好心情地笑出聲來。
    阿燕永遠不會懷疑他的話，她比信任任何人都要信任他。
    “淩氏的大小姐……是久居江南的歌晚小姐麼？”因為不理家族事務，在家族中也不受重視，所以寧燕茜對九大家族知之甚少，對於淩氏家族的概念，也僅停留在素有“文壇鬼才”之稱的名作家歌晚、天才少女舞落和……那個人身上。但即使是對這三個人，也隻是知曉歌晚、舞落的姓名與成就，對於那個人，她更是隻知姓名，還有那段不過隻字寥語的過去。
    僅此而已。
    “你說錯了。”程影楓輕笑，“淩氏的大小姐，是兩年前定居巴黎的水韻。”
    寧燕茜的瞳瞬間緊縮！她不敢置信地抬頭——
    竟然是她！竟然是她！！怎麼會是她！！！
    “怎麼了？”覺察到懷中人莫名的不安，他低下頭凝視她，“有什麼問題嗎？”
    “不……沒、沒什麼的……”迅速低下頭，將寫滿驚恐的臉埋在他懷裏，身子卻遏製不住地顫抖。
    竟然是那個人啊……
    影楓愛過的那個人啊……
    她怎麼可以回來？她怎麼能回來？她為什麼要回來？
    用力抱緊程影楓的腰，寧燕茜不甘地咬緊紅唇。楓是她的，楓是她的！當年她做了那樣的事才得到楓，她怎麼可以讓她回來把楓再搶走！
    楓，那麼柔弱的我做了那樣可怕的事才留住你。即使你不愛我，即使你愛的是她，都沒有關係，隻要我愛你就好了，隻要你留在我身邊陪著我就好了。為了你，就算要我把靈魂出賣給惡魔都無所謂。
    楓，你知不知道，自從我為了你做了那件事，我每一晚都會夢到漫天的火光，紅紅的，燃著了半邊天，把夜空渲染得如若白晝，明亮到幾乎灼傷了我的眼睛。那彎孤傲的冷月也被火光映紅，好似魔嗜血的紅眸，彎起譏誚殘酷的弧度，笑意血腥。我的耳中始終都回響著那聲慘叫，淒厲哀絕，仿佛靈魂都被人生生抽走的絕望，那是我一生，都不希望再聽到的聲音。每夜每夜的，糾結著我，讓我不敢入睡。
    可是，隻要你在我身邊，我就什麼都不怕。
    所以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求求你不要回到她的身邊。
    我擁有的隻有你，她卻擁有那麼多人的愛與疼寵，隻是她自己不知道。
    而我，我什麼都不曾有，即使是你的愛，我也永遠都不可能得到。那麼清醒明白這一切的我，卻也從來都不後悔愛上你。多麼悲哀。
    “楓，你會不會離開我？”她的聲音小小的，軟軟的，輕的仿佛將要破碎的琉璃，令他心下一驚。燕茜在害怕什麼？
    “楓，我不怕輸掉這次PK，我也不怕失敗後寧氏家族的處罰。”
    “楓，我怕的，隻是失去你。”
    “所以，楓，我想知道，你會不會離開我？你會不會為了她而離開我？”
    怯怯的語氣，虛幻如水色無處不在的幻境，一觸即碎。好象隻要他回答“會”，她就會像水色的幻境一樣，就此消失。
    “不會。”被她那樣的語氣嚇到，程影楓撫摩她攥緊他衣袖的纖手，緊繃的衣料勒痛了他的手臂，他毫不意外地發現衣袖已經被她捏出褶痕。輕歎一口氣，他柔聲安撫她，“不會的，我不會離開你的。”
    “真的？”抬頭，滿含淚水的明眸定定凝視他的眼睛，在看到他堅定地點頭後，終於如釋重負地笑了出來，“真好……真好。楓，你一定要記住，無論如何，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你都不可以離開我。”
    “好。”微笑，他給予承諾。
    陽光從法國梧桐的枝葉間滑落，靜靜地溫暖他和她，薔薇的芳香美好得令人產生幻覺。他們的影長長的，不帶一絲溫度的覆在了地上。初秋的風涼涼帶起她的發，纏住他和她，如生生世世的糾葛。
    寧燕茜開心地笑出聲音，將頭埋進他的懷裏，悶悶的聲音傳了出來，卻掩不下惆悵。
    “楓，你要知道，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包括去死。”
    對於寧燕茜來說，程影楓是什麼樣的存在？
    記得有人第一次問她的時候，她說，如果楓是火，那我就是撲火的飛蛾。
    對於寧燕茜來說，程影楓的話就是她小心珍藏的秘寶，可以為了他而不顧一切的自己，也可以為了他的一句話而把性命都拋棄。
    對於寧燕茜來說，隻要程影楓對她說一句溫暖的話，她就可以守著這一句話過一輩子，哪怕地老天荒。
    對於寧燕茜來說，就算是程影楓要離開她，她也會笑著流淚，告訴他別說對不起。
    這就是寧燕茜的愛情。
    “水韻！”坐門口的女生小跑衝過來，搖醒她，“水韻，有人送快遞給你了呢！”
    “快遞？”迷迷糊糊地，她這樣回答，“我的？”狠搖幾下腦袋，終於清醒過來，她微蹙了眉。起身，走到門口簽收快遞。
    給了一定數目的小費後，水韻的臉上是掩飾不下的笑意，不帶一絲高傲，直透眼底。
    利落拆開那個很大的包裹，動作嫻熟得就像她曾經做過無數次。
    在看到包裹的時候，她就知道是誰寄來的快遞。
    水哲寒。
    寒哥哥。
    當那套巴黎最新秋裝被拿出的刹那，饒是見多識廣的明也不禁發出一聲讚歎——巴黎秋裝展是前天才開始的，這套以楓葉紅為主色調點綴大量蕾絲的裙裝是其中身價最高的女裝之一，而且因為作為參展作品，尚未投入生產。
    恐怕就是為了這件秋裝，寒哥哥才會回來那麼晚的吧？
    水韻笑彎了眸，小心地將衣服移開，在那雙純白墜紅櫻花鑽飾的矮靴裏不意外地發現了一張小卡片。
    “中午，放學，校門。一切安好，勿念。”
    簡短利索，還真是符合那人別扭的性格呢。
    不過，為了她而去看服裝展，還真是難為他了，而且還要為她買回一件還未投入生產的裙裝，他的心意她明白。
    “明。”側首，她微笑著命令那個沉默的護衛，“把女更衣室清幹淨，本小姐要換衣服。”
    啊？！明完完全全的噎住了。
    一幫大男人去把女更衣室裏的人都趕出來……這個工作也太……讓人無話可說了。
    看著明難得吃鱉的臉，水韻好心情地笑了出來，開始整理桌麵和衣服。
    寒很細心，連商標什麼的都替她取掉了，而且小心地沒有在衣服上留下任何痕跡。她笑得很漂亮，計劃再去歌晚那裏勒索幾件首飾。
    “明，你還呆在這裏做什麼？還不去辦我吩咐的事。”
    明苦著臉，轉身去安排保衛工作，拉著幾個同樣苦著臉的兄弟去女更衣室趕人。
    攤上這麼個大小姐，隻能自歎倒黴。
    這是明被一幫女生用眼神謀殺了無數次後的感慨。
    尤其是，這個大小姐還是你老大心愛的女人的時候。
    銀亮的車身劃出眩目的弧線，在人群麵前一個急轉，那樣近似囂張的行徑與甩出的完美漂亮的弧度讓很多學生忍不住吹起了口哨，讚歎車主的車技高超。但最令人興奮的，還是被攔在車前的人。
    他們以高傲和壞脾氣聞名的校花，一現身就給了校草程影楓一個過肩摔的野蠻美女。水韻。
    身著銀色賽車服的男子，身材完美切合黃金比例，包裹不住的偉岸身軀，一般人穿起來會掩蓋所有身材優點的賽車服，他穿起來卻更顯瀟灑帥氣。
    水韻笑了起來。淺色的唇彎出嫵媚的弧度，連水眸都彎彎如新月，盈盈著笑意。
    “寒。”
    男子摘下頭盔，令神都要驚歎的容顏露了出來。稍長的烏發順服地垂在了肩上，陰柔的幾乎不辨男女的臉，卻有古希臘吟遊詩人的氣質，擁有優雅的希臘式剪影。但你若細看，他的眉眼間滿是英氣與堅毅，極大的彌補了他容貌上缺失的男子氣概。
    笑著勾住他的脖頸，水韻的笑顏在陽光的映照下有著攝人心魂的美，讓人甘心在她的笑容中沉溺，願意把所有的珍寶都捧到她的腳下隻為搏她一笑。絲絲的媚絲絲的妖，就這樣輕易纏住了你的心。
    被程影楓擁著的寧燕茜在不遠處看著，心下黯然——
    這樣不經意流露出的美，就已惑人到如斯地步，自己又有什麼勝算呢？
    淩氏女子，果真個個絕色。
    “寒，你來的好慢哦。”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校花會對著這男子的腹部來記幹脆的“佛山無影腳”的時候，卻聽得水韻用那樣溫軟的語調向男子撒嬌，不經意投出的眼波都帶了絲絲的媚，誘惑著人犯罪。
    男子的手環住她的腰，動作輕柔得仿佛稍加重手她的腰就會折斷一般。深邃的黑眸凝視她的眼，驀地微微一笑。
    “還笑，你還笑！”假意捶了他幾下，水韻暈紅了麵容。含羞的眸掃了他一眼，隨即被纖長的睫掩去。
    “好了好了。”有力的手臂將她擁進懷裏，讓她觸到他溫暖的胸膛，冷冷地瞪了一旁雞皮疙瘩掉滿地的歌晚一眼。看她的眉毛抖的那樣激烈，很是娛樂了水哲寒。
    他的手移到她的臉，輕輕摩挲，而她像被撓到癢處小貓一樣嗬嗬笑了出來，推開他站好。他拉過她的手腕，緩緩俯下身。
    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
    那一吻是如此溫柔，輕輕的一觸即離。就宛如，那是他最珍貴的寶物。溫柔到了極至，讓水韻不自覺得紅了臉。
    而程影楓，就在離他們那麼近的地方。
    心痛的感覺如此明顯，不容忽略。
    夢境的碎片滑過眼前。
    ……
    “……我喜歡你。”那個漂亮到不可思議的女孩子對男孩子說，即使做告白，也不改高傲，如果不是臉頰的紅暈瀉了底，他會以為這不過是一個玩笑。
    “我不喜歡你。”溫和微笑的男孩子，溫和笑著看女孩子慘白了容顏，眼眸深處是海一樣的寵溺，難得戲謔，“我愛你。”
    “啊呀！你壞死了！”女孩子羞惱地跺跺腳，“我不要理你了！”
    ……
    是水韻。是水韻。那個女孩子，是水韻。而那個男孩子的臉，赫然就是自己。
    “楓。”寧燕茜微微用力拉緊了他的衣袖，“我們走吧。”
    不知為什麼，寧燕茜的聲音竟然帶了一絲祈求，一絲哀傷，一絲恐懼。
    祈求什麼？哀傷什麼？又恐懼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