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晚的溫柔在那一瞬間出現了鬆動。卻也隻是一瞬間。
    季潯……
    咬緊牙，歌晚的臉上那麼清晰地浮現出了悲哀。秋日的風從畫室的玻璃窗外湧入，帶起她長極的青絲。長長的，曼曼飛揚，幾乎纏上了那人的脖頸。
    那就是他和她的距離。那麼近又那麼遠，斷不了，卻也回不到最初。
    他和她之間，注定差了這樣的距離，永遠的距離。
    即使不被允許冠上姓，但到底，還是淩氏的女人。那樣的高傲，高傲到封死了彼此之間所有的可能，高傲到在彼此之間橫亙那樣不可逾越的距離，高傲到即使心已經痛得無法呼吸也不肯服輸，高傲到為了維護那份與生俱來的高傲不惜一切代價。
    這就是淩氏女子的高傲。薔薇般的高傲。
    就像現在。那麼清醒地明白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身後，她也不會回頭。
    纖細的手緊緊攥著那枚玉佩，用力到幾近將金鑄的浮雕刻進血肉，用力到幾乎可以看到肌膚下森森的白骨。金色的流蘇發出細微的呻吟，幾欲斷裂在她的指掌。
    卻仍是沒有回頭。
    溫柔的麵容上已不見笑意。長長的睫毛垂下哀戚的陰霾，深深的墨色，滿目滿眼的哀戚，偏偏固執得不肯流下一滴眼淚。
    那種高傲是淩氏女子命中的魔咒。就如歌晚。
    秋日微涼的金色陽光中，她的身影那樣冰冷而孤寂，所有人都能那樣輕易地覺察到她的悲哀。可她的脊背，始終挺的筆直倔強。明明那麼想那麼想回過頭看他一眼，明明那麼痛苦，依舊不肯回頭。自始至終，天鵝一樣優美的脖頸都繃得死緊，頑固地不肯稍轉。
    “晚晚……”
    她的身子一顫。徹底無法維持她的溫柔。
    他的聲音怎麼可以那麼溫柔？怎麼可以還像當初那樣叫她？既然當初是他自己放手的，就不要在聲音裏加上這樣讓她心軟心碎的黯然憂傷！
    ——我們的愛就像斷了的弦，再怎麼連也回不去從前。
    她微微偏過頭——
    他的眼底浮現出若狂的欣喜，那樣卑微的滿足瘋狂地湧了出來，似乎隻要她看他一眼，就已經是足夠。
    ——卻驀地停住！
    歌晚全身都在顫抖。她顫抖的是那樣厲害，連發鬢上的淺青小花都搖曳欲墜。金色的流蘇將手指都勒出血痕，指尖微紫。就這樣側著頭，顫抖如風中扶柳。
    仿佛連側臉上被長發掩映的陰影都寫滿了悲傷。
    水韻擔心地扶住她。
    滾燙的液體墜落在她的手背。
    她驚愕地望著歌晚，眸中滿是不可置信。
    歌晚……哭了？
    大半麵容陷在陰暗中，難以辨清，惟有離她那樣近的水韻才能看到，那樣淡淡的淚痕。
    季潯的目光沉黯而疼痛。
    他知道，歌晚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原諒他了。
    隻為了那高傲。
    那種高傲毀去了每一名淩氏女子的愛情。
    艱難地轉身，離開，他的神色是與秋日相同的悲涼。
    她的青絲柔柔地糾纏著他，好象是在挽留。
    卻隻是好象。
    他的每一步都很艱難，那麼慢，好似在碾著自己的心。
    歌晚依舊在顫抖，無聲無息地淚流滿麵。
    風撩開她的青絲，徹底分離了她和他。
    秋日微寒的日光，撒下漫天的悲涼。
    她和他也許永遠都，隻能這樣。最終仍是改不了漸行漸遠。
    他們的影那麼寂寥幽暗，孤獨地渴望一個永遠也得不到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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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這章大家可以看做是水韻的未來。
    估摸著淩氏所有女人的愛情差不多都是這樣的下場……
    心虛的後媽夕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