曇蜉見花礿既不接油紙包，許久也不說話，輕歎了口氣，盤起腿在他麵前亦坐了下來。解開係繩，鋪展開油紙包，拿起一塊點心送遞到他的嘴前。
    花礿始料不及，下意識將身子向後一撇，習慣性躲避了開。“先生這是做什麼。我不吃嗟來之食。”
    “李清歡。”曇蜉實在委屈，不免說話聲也高了。然不見威嚴，聽起來反倒像是在抱怨。“我當真沒有羞辱你的意思。你不願吃，便不吃。我不勉強你。”他收回手，失落落盯著點心看了看，兀自送進嘴裏咬下一口。食之無味。他從來對味道沒有反應。他曾試過將一整罐的糖都倒入嘴中，除卻嗓子被咯的極其不舒服外，再無其他感受。至於說有什麼味道，和他吃辣椒吃鹽吃醋並無區別。千年來倘若能有一次，曇蜉也想嚐一嚐拾方最喜歡的“甜”是什麼甜。
    他又大口咬下一口，耐心將它嚼碎了才吞咽下肚。不知怎的，又想起以前的時候。拾方去市上買糖，偶爾也會捎帶買回來一整隻燒雞。他不吃肉，隻是盯著那隻雞出神。盯得不耐煩了，便施幻術使它複活。有段時間裏琴舍全是雞，肆意亂跑，搞得前院狼藉不堪。連心實在忍受不住雞鳴的聒噪，夜裏偷偷施法把那群雞丟進了街坊四鄰的院子。拾方知曉，不勝怒，但也沒過分指責她什麼。再後來他不買燒雞了，卻經常帶些蓮藕蓮子之類的回來，點石成鍋，燒火燃柴，把那些蓮藕蓮子的一並丟進鍋裏用沸水來來回回的煮。有相當長一陣子連心都綠著張臉，但凡見到拾方就躲遠了走。
    曇蜉“噗嗤”笑出了聲。他身子一抖，差點打翻手中的點心。
    花礿眼疾手快，一手伸將上去，托在他手下穩住了油紙包。無端起火，怒從中來，他厲聲斥道，“當心灑落地上，吃個東西都不安分！”
    瞥眼見曇蜉呆愣，可憐巴巴。花礿又頓時懊惱自己的莽撞，頃刻間便心軟了下來。他取過曇蜉手中的油紙包，溫和了語氣，道，“先生分明是買給我的，卻自己吃了起來。難道你們神仙也需要凡人的食物果腹不成？”
    “我不是神仙，我也會身死。隻是比你活的時間長久一些罷了。”
    花礿一口點心嗆在喉嚨，連咳了數聲才緩過來。“你…你不會說話就把嘴給我閉起來！”
    曇蜉惶然不知所措。沉思了小許，點頭應了。
    花礿吃了兩嘴點心，裏麵的夾心太過甜膩，著實不合他的胃口。又曇蜉雖一聲不再吭，卻兩隻眼睛一直盯著他，盯得他心神不寧，怒火萬丈。他不自禁高聲嗬斥道，“連個點心也買不好，留你有什麼用！”
    “我有什麼用？”曇蜉不明所以，認真想了想，如實列舉道，“我會撫琴。我曾跟隨桐先生學畫，雖然畫的不怎麼好，但也還能看得過去。幾百年前我畫了一張山水圖，還拿它從山下人手裏換來過一麵精致的銅鏡。我會法術，可能施的不太好，但總有用武的時候。我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