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絕不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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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箭矢精準,毫無意外的射中了魔蛟,甚至射穿了魔蛟堅硬的鱗甲,這還不算,箭矢上附著的南明離火也開始灼燒起來。
魔蛟吃痛,渾身流淌出金色的血液,它痛苦的翻滾著,連帶著爪下的孟歡也跟著它上下顛飛。
“忍住,莫動。”容隨雲一直守在冷清寒身側,見他麵色微變,出手壓住了他的肩頭。
冷清寒凝視著容隨雲,他心裏清楚的知道容隨雲看似病弱無力,就算多年前傷了根本,輕易也掙不過容隨雲。
不遠處,佛光聖潔,大乘寺的弟子皆席地而坐,口中念念有詞,道道帶著梵文的金光,漂浮而上,裹縛著不斷掙紮嘶吼的魔蛟。
不解大師持著鑲玉紅金杖,另一隻手轉作著烏色珠子,金絲袈裟襯的他神清氣明。
其他門派的弟子大多沒見過不解大師,原以為這個鮮少出世的不解大師是個須眉老者,誰知今日一見卻是個年輕男子,眉心一點朱砂,麵目俊明,很是溫和沉穩。
他抬眸看了看孟歡,隱在寬大袈裟的手指悄然捏了個訣,不消片刻,他麵色驟變,一向平和的臉出現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這個少年,似乎是……
物轉星移幾度秋,依稀可辨當年模樣。
“我孟川有兒子了!哈哈哈哈哈!夫人辛苦了!”
“怎麼那麼醜……”
“長開了就好了,再說了,夫人當年可是數一數二的美人,我兒又會醜到哪裏去?”
“從今以後你就叫孟歡,小孟歡……”
那是他的父親和母親,他們早已經死了不是嗎?
父親死在了如血的殘陽之下,死在了他效忠了一生的皇帝麵前,用他赤誠一片的丹心刀,毫不猶豫的劃過脖頸……
“帶上公子快走!永遠都不要回來!”
“是!”
他的母親,那個華貴的婦人,因至親陰陽兩隔,痛苦啜泣的麵孔,至今仍然刻在他的記憶中。
空洞無邊的黑暗中,他無助的抱膝坐在地上,把臉深深的埋在臂彎處,一動不動。直到一隻纖長如玉的手朝他伸了過來。
苦中有樂,樂中有苦。
當命運苦到極致,那一襲白衣便是他的樂。
他的一生固然短暫,又何其悲涼,在最無助悲愴的時候,直到他遇見了冷清寒。
他懼怕陌生的一切,從眾星捧月到無家可歸,隻能像一隻幼犬躲在角落嗚咽哀鳴。
冷清寒恰好看見了,他不會安慰人,尤其是個孩子,他隻站了會,轉身就走了。
沒幾日,冷清寒從境外回來帶了一兜糖,悄悄放在了孟歡的居處。
放糖的時候,他想著,果然收個徒弟太麻煩了。
想是如此想著,卻又不自覺的想看到那孩子笑起來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他那小徒弟卻揣著糖,巴巴跑到麵前,“是,師尊給我買的嗎?”
他點頭,下一刻,小徒弟竟然又哭了,抹著洇紅的眼角抽噎著,“謝謝師尊……”
他沉默的看著他,猶豫再三,伸出手自覺別扭的揉了揉孟歡的頭頂,“別哭。”
他語氣平淡卻有力,直擊孟歡心扉,就如同當年收他為徒弟一樣。
那雙眼孤寂冷漠,口中卻說出讓他驚異的話來。
“你可願做我的徒弟?”
“弟子孟歡,拜見師尊!”當時隻求自保,並未想太多。
冷清寒雖寡言少語,卻從未苛待與他,甚至連斥責都沒有,最多隻是一個冷冷的眼神。
他的師尊就像冬日裏被冰封住的水流,隻有他主動上前,不斷地去滲透,灼燒,才能將那道水流融化,化成溫流,在心間流淌。
“冷清寒……師尊……”孟歡在心裏默念。
“師尊……”
他不能死,好不容易才被師尊救下,又怎麼能如此死去?!
活下去!
胸口巨疼無比,如火如荼,整個身子如在刀山火海般備受折磨。
心髒比往日的疼痛更甚,有什麼東西一直在內裏衝撞著,叫囂著要破開。
孟歡隻覺體內翻江倒海,滋味很不好受,不知哪裏來的強悍力量一直不斷湧入胸口,與裏麵的力量融合貫通……
“住手!”厲無鎮率先感覺不對勁,命弟子停下長弓,微眯起眸子望向空中。
那魔蛟周身是被南明離火灼燒的傷痕,燒穿了不少鱗甲,露出裏麵粉嫩的血肉。
它正迅速的縮小,片刻間就僅如簪子般粗細,眾目睽睽之下,鑽入了孟歡的血淋淋的胸口處。
那魔蛟剛剛鑽入,魔氣便瘋狂湧出籠罩著孟歡周身;孟歡半浮於空中,緊閉著雙目,絲毫不知身上發生了何事。
“原來是個膽小怕事的魔物,躲在別人身體裏算什麼本事。”厲無鎮在一旁算是看明白了,這魔物打不過就躲,也忒無恥了些。
“不,不對,這魔蛟不是在尋庇護,而是和那小郎君正在合為一體。”連無雙看的仔細,瞧見那不斷溢出的魔氣非比尋常,他毫不猶豫的祭出了伽藍寶幡。
厲無鎮一看到那寶幡,來回審視了連無雙好幾遍,“你……你是少機子?問影宮的宮主?”
問影宮宮主他也見過,那長相說白了就是看一眼就忘了的那種,可她的伽藍寶幡卻在修仙界之中是鼎鼎有名的靈器。
可以說,認器比認人簡單。
“淩霄閣主。”連無雙早就摘了麵紗,見厲無鎮看他,也隻是微微一笑,客氣的回了句。
他往日易容,全是為了報仇,方便行事,而今陸長明已死,便沒了遮掩的必要了。
厲無鎮目光如炬,隻覺得這雙美目似在哪裏見過,可一時半會卻又想不起來。
就在這時,一陣吸氣聲響起,眾人紛紛色變。
厲無鎮轉目望去,仿佛看到了什麼凶惡煞神般睜大了眼睛。
孟歡不知何時立在了不遠處,墨發披散,而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經破裂粉碎,渾身覆著細密的黑色鱗甲,甚至連蒼白俊秀的頰邊也遍布著鱗甲,發間探出兩隻崢嶸龍角,一條粗壯的蛟尾從尾椎探出,垂在地麵上。
他一身就像穿了身鎧甲,鬱沉冷煞,孟歡慢慢抬起頭,原本漆黑的眼珠已是淡漠冰寒的金色豎瞳。
雨水下的急且勢利,天空已接近破曉,卻依舊暗沉,仿佛黑夜永無盡頭,沉甸甸的壓在人心頭上。
雨水衝刷著他森寒濕潤的鱗甲,順著額際滑下,聚集在下顎滴落。
有人指著魔化的孟歡,“怪物?!這誰家弟子,變成怪物了!”
他身邊的同伴感受到冷清寒冰冷的目光,立刻捂住他的嘴,“那可是冷清寒的徒弟,你可別亂說話……”
“唔……唔……”
“孟歡!孟歡!孟歡!”夏朗惡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什麼怪物,那是他師弟,不就是樣子怪了些,沒死就好……
孟歡似乎聽見了夏朗的聲音,緩緩看向他,靜靜地走了一步。
下一刻,夏朗的喉間一緊,便被孟歡掐著脖子拎了起來。
“孟……歡……你……我是……”夏朗的一張臉立刻漲成黑紫色,極為艱難的吐著字。
孟歡沒有繼續用力下去,是因為他的胳膊被幾根紅線和一段紫綾纏住了。
“阿朗,撐住!”連無枝勒緊了千匝紅線,不敢鬆懈。
“這小子怕是被魔蛟占據身子入了魔吧,真可憐。”連無雙雖然不知道孟歡為何能承載上古魔蛟的魔氣,但二者仿佛渾然一體般,周身散發的肅殺之意更加濃烈。
“既已成魔物,殺了便是!射箭!”厲無鎮皺起眉,率先搭起長弓朝著孟歡的腦袋直射而去。
“啪!”一把長劍直接將那箭矢截了下來,冷清寒執劍站在孟歡身前,不動如鬆。
孟蘭亦張開手臂擋在前麵,一雙黑眸難掩憤怒,直視著厲無鎮。
“攝屍妖?”厲無鎮看到孟蘭,怔了怔,隨即嘲諷道:“一個怪物護著另一個怪物,真是稀奇。”
“遙光仙君,先不問這攝屍妖哪裏來的,為了各門派也為了天下蒼生,為防你一不小心成了個罪人,我勸你還是走開。”
冷清寒白衣染血,一條腿還沒救治完全,但他站的挺直,沒有退後一步。
“師弟,快走開,孟歡已經失了神智,他會連你一起傷了。”常廣思眼見著連無枝姐弟越發吃力,一端的指頭被孟歡恐怖的氣力拉的青白發紫,顯然快支撐不住了。
此時,夏朗額頭的青筋都已冒出,心中自是焦急萬分。
“我的徒弟,豈容他人管束。”冷清寒道。
他淡淡的掃過在眾人,那些臉上充斥著戲謔,震驚,擔憂,焦急,各式各樣,一一被他收在眼底。
“他不是怪物,是我座下徒弟。我此生就這麼一個徒弟,若是連他都護不住,還有何顏麵做人師尊?!”
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極有分量。
容隨雲歎息一聲,終究沒出手阻攔。
“遙光仙君,你若執意護一個邪魔之輩,莫怪我等不客氣!”厲無鎮嫉惡如仇,對於妖邪向來都是除之而後快,聽見這話,哪裏還沉得住氣。
這冷清寒如此善惡不分,遲早會害了別人。
什麼清正仙君,通通都是一派胡言,枉顧他人性命!
厲無鎮高聲道:“各位仙友還等什麼?等這魔物狂性大發對我們出手嗎?!”
“此等禍患,必須斬草除根!”
眾人被他一喝,紛紛舉起手中靈器,似潮汐一樣湧了過來。
冷清寒回頭看了孟歡一眼,恰好與他沒有情感的眼眸對上。
“放心,為師護的住你,絕不退後。”
作者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