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蛟急了，被人卡住嘴巴的感覺可不好受。
    冷清寒就像一根利刺，豎在它的口中，令它厭惡的靈流還不斷的從那根刺上流出，讓它血肉發麻痛癢。
    一時間，它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
    蛟頭猛的一仰，將冷清寒高高拋起，腹下的蛟爪登時露出，朝冷清寒狠狠抓去。
    冷清寒在半空中隻來得及用劍擋了一下，卻沒想到魔蛟另一隻爪子從背後襲了過來，而他被魔氣壓製，本就讓他無法盡全力，身形一滯，被擊落了下去。
    冷清寒一落在地上，腿上隨之傳來一陣劇痛，他無法支撐，跌坐在了地上。
    上方突然投下一片森鬱陰影，蛟龍的金瞳中盡是冷漠和殘忍，冷清寒根本來不及提劍反擊，那魔蛟似是要置他於死地般，又是一爪落下。
    冷清寒卻在這一刻顯的極為平靜，原來自己今日會葬身於蛟爪之下嗎？
    “師弟！”常廣思忍著肩上傷痛，想給冷清寒罩下一層結界，能擋多少就擋多少。
    他肩側傷勢比之冷清寒也好不到哪裏去，尤其是方才施過極為耗費靈力的生死信印。
    常廣思好不容易重新聚起靈力，到底還是有些遲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蛟爪落下。
    就在這時，冷清寒突然聽見血肉被撕裂的聲音，還有一聲熟悉的悶哼。
    “孟歡！！！”
    夏朗驚惶萬分，眼睛突然睜大，心中空落。
    蛟爪無情，就這麼落在了少年還不算寬厚的後背。
    時間仿佛定格。
    冷清寒瞳孔一縮，不可置信的看著擋在他身前的孟歡。
    他方寸大亂，看著孟歡撐在他的上方，被穿透的胸口血淋淋的，露出了蛟爪鋒利的爪尖。
    “師尊，這一次……換我來保護你……”孟歡咳出一口鮮血，渾身的暖意好像正隨著被穿透的心髒而極速流失。
    他就要死了嗎？還好，並不太疼。
    “別，別說話了……”冷清寒的向來淡漠的臉上頭一次出現了慌亂與無措，滾燙溫熱的鮮血滴在了他身上，臉上，很快就染透了他的雪衣。
    “對不起，師尊，我太……沒用了……”孟歡勉強扯出一抹笑意，內髒被搗碎，他有些艱難的喘息一聲，喉間立刻湧出一股溫熱，從口中冒出，落在了冷清寒的眼角。
    似是一行淒豔血淚，慢慢流淌至冷清寒的鬢角。
    孟歡有心想給他擦掉，卻動彈不得，他現在好像除了護著冷清寒這一舉動，暫時什麼也做不了。
    他靜靜地看著冷清寒，如星辰般黑亮的眼眸慢慢渙散。
    終是支撐不住，孟歡倒在了冷清寒身上，他努力的聚起心神，聲音喑啞低沉，“師尊……我……心……心……”
    最後，他想告訴冷清寒，他一直以來的心意，一直藏匿的，不可言說的卑劣妄想。
    一定要……告訴他……
    “心什麼？你慢慢說……是心疼嗎？”冷清寒心中不安，手下又用力幾分，源源不斷的為孟歡輸著靈力。
    他肯定是疼了，被蛟爪穿透，胸口又怎會不疼？
    孟歡手指用力屈起，他呼出一口濁氣，側頭望著冷清寒被他所流出的血液，弄髒了的臉，突然又沒了勇氣。
    他的師尊有多幹淨，而他的心思就有多齷齪不堪，多荒唐。
    他不能說出那隱匿在心底的秘密……至死不能。
    冷清寒清正一世，他絕不能毀了他的清譽，終歸隻能是師徒啊……
    孟歡搖搖頭，歎息一聲，喉間發澀，咽下了接下來的話，胸腔停止了跳動。
    他疲憊的闔上眼睛，眼睫慢慢垂落……
    幾許沉寂，冷清寒手指發僵顫栗。
    “師尊，師尊，為什麼收我為徒弟？不是說我沒有靈根，沒辦法修仙嗎？”那時的孟歡才拜了他為師父，躊躇許久，才不解的問他。
    “因為我沒徒弟，你省心，不會出亂子。”冷清寒如是回道。
    “這樣啊……可是我會給師尊丟臉……”孟歡不好意思的撓頭，雪白的臉上有些發紅。
    “練好劍術，雖入不了仙道，為師願你自保就好，沒什麼丟人的。”冷清寒從不安慰人，看著孟歡失落的臉，他想了想，還是說了幾句。
    “我在，無人敢欺辱你。”他又補了句。
    那時，孟歡似是開心極了，有些越矩的拉著他的手，道：“既然做不了厲害的修士，那我就做一個厲害的凡人！以後保護師尊！”
    冷清寒沒放在心上，他從來不需要保護，尤其是這樣一個小徒弟。
    可從孟歡手上傳來的溫度，卻讓他冰冷的心境慢慢融化鬆動著。
    後來是什麼時候開始對孟歡上心了些？
    是看到他剛入聖境中，那麼小的背影，在夜裏尋一個偏僻的角落無聲哭泣。
    還是看到他堅持不懈的練同一個劍招，手指磨出血泡，亦不曾放棄……
    還是他堅持照料他的起居，從一開始的笨手笨腳，到後來的細致精心……
    這些場景走馬觀花的一一浮現在冷清寒眼前，又一一破碎，重組，拚接成麵前這個血跡斑斑的少年麵容。
    明知會死，為何還要護他？
    秋時多雨，有些冷瑟，夜雨就這麼細細落下。
    冷清寒主動摸上孟歡有些冰涼的臉龐，探了探鼻間，沒有一絲氣息。
    他靜靜替孟歡抹去唇邊的血跡，雪白修長的手指立刻染上了不少鮮血，又攏了攏早就罩在孟歡身上的白色外衫，似乎這樣做，孟歡就不會這樣冰冷。
    做完這些，他一時間有些茫然，抱著孟歡，一動不動。
    待幾大門派趕來時，就看到了魔蛟爪下渾身浴血的冷清寒，他身上還趴著一個少年，兩人不知是生是死。
    那魔蛟見到這麼多修士，長嘯一聲，呼出不少龍息，令眾人頓感壓迫。
    那些修士中不乏修為高深之人，他們身上可見的靈力光華，激起了魔蛟血液中含著的狂暴殺意與興奮。
    它沒有抽回蛟爪，就這麼帶著孟歡飛旋在半空，孟歡低垂著頭，沒有一絲生氣，唯有他束起的墨發被長風吹起，才顯得不那麼死寂。
    冷清寒見到這情景，直接把手往無情劍上一劃，噴薄而出的血液很快浸透了無情劍，把原本潤藍冰清的無情劍染的赤紅如血。
    冷清寒之所以被稱之為第一劍仙，是因為其有一驚心動魄的劍招，可封萬千邪物，永不得出世。
    此劍招名曰：“千重陵墓”
    他艱難的盤腿坐起，身後的衣衫如雲煙般披散，端坐如蓮，清不染塵。
    無情劍直直插在地麵上，泛著耀目的白光，一圈又一圈的白色波紋以無情劍為中心迅速擴散開來。
    一朵碩大的雪色皎蓮，慢慢在他頭頂浮現出來，蓮瓣仙逸，正待盛開。
    那皎蓮華光點點，流光溢彩，幾乎照亮了整個夜空，如同白晝一般，那魔蛟似乎也被照的刺目難忍，微微閉起了眼瞳。
    “是千重陵墓啊！向來隻聽說過，從未見過遙光仙君的這一劍招！難道他要封住這條蛟龍？！”有人驚呼出聲。
    “難得一見，難得一見呐！”
    “你們看！那蛟龍爪下還有一個人，是不是死了？！”
    厲無鎮領著一列弟子站的最近，麵色先是震驚而後轉為不屑，“哪裏來的孽畜，好大的臉麵，值得修士動用生死信印。”
    他朝弟子揮了揮手，“一條爬蟲而已，給我列陣，拿下它！”
    “是！”
    弟子依次排開，齊刷刷的執起鎏金長弓對準了半空中的魔蛟。
    “慢著！”容隨雲帶著弟子也趕了過來，收起尋鏡急忙製止。
    厲無鎮見他如此病弱之態，風一吹就倒的樣子，心道這純正境主來了能有何用？可到底還是讓弟子先別動手。
    容隨雲看了冷清寒一眼，臉上沒了明月般的笑意，在看清魔蛟爪下的少年後，神情一怔，隨即諱莫如深。
    他歎息一聲，喚出了自己的仙劍，上觀劍。
    容隨雲出劍極快，不待眾人看清，劍身早已經收回劍鞘內了。
    一道清淩澄碧的彎月形劍影，直接把冷清寒頭頂凝結出的皎蓮橫切開來，那皎蓮立刻如輕煙水汽般化散了。
    劍招被阻，冷清寒隻能撐著無情劍站起身，不解的看著容隨雲，“為何阻我？”
    “千重陵墓一旦用出，就會透支你周身靈力，上一次你沉睡了三年，這一次再用便不知會發生何事了。”容隨雲收起劍，語氣中滿是憂慮。
    “無礙，並不會死。”冷清寒冷硬的道，“我要拿回孟歡的屍身，境主莫要攔我。”
    “你受了傷，應當好好休治。”容隨雲見他一條腿受了傷，上麵幾個觸目驚心血洞還在流著汩汩流著鮮血，而冷清寒就像毫不在意似的，臉上沒有一絲痛楚。
    急匆匆趕來的青山道弟子早就看到有人受了傷，當下也不耽擱，跟著一個秀美女子一起過來給常廣思和冷清寒療傷。
    淡淡青光柔和而安寧，靈力舒緩，常廣思這才感覺傷口不那麼疼了。
    “多謝。”
    “不必客氣。”青柯笑了笑，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醫者仁心，總歸要盡心盡力救治。
    冷清寒還欲提劍，卻被容隨雲不輕不重的壓了下去，幾名青山道弟子見他傷的嚴重，立刻上前為他輸送著靈力。
    冷清寒無法，隻得如此，可一雙眸子卻緊盯著蛟爪上的孟歡。
    “動手。”
    厲無鎮沒了耐心，見那魔蛟蠢蠢欲動，一聲令下，數十道絢麗至極的箭矢極速飛掠，直朝魔蛟而去。
    厲無鎮也早已經搭起長弓，箭矢流火，朝著魔蛟的眼瞳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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