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一曾在那片白霧中殺死心魔無數次。
    後來心魔再也沒有出現，他一個人在那片仿佛無邊無際的白霧中遊蕩，直到他徹底失去意識。
    但他知道，心魔並沒有徹底消失，他隻是被削弱了，但仍舊以其他形式存在著，蟄伏著，積蓄力量，尋找機會給他致命一擊並取代他。
    這個過程在重一的感知之中是很久很久的，但他明白，在現實裏，應該並沒有過去很長時間。
    長久的虛無之後，他在他曾壓製心魔的那所荒宅之中醒來。
    一切看起來都和他離開的時候沒什麼不一樣，但有什麼改變是他直覺上察覺到了卻又說不出來的。更像是，多了一份溫情。但溫情到底是什麼？重一不知道。
    似乎是，天氣好了，房間裏也整潔了些，像是有誰特意收拾過似的。
    重一起身，蓋在身上的外袍隨之飄落，院裏傳來一個人的腳步聲。
    會是誰？
    是他失去意識前的趙遠和他的手下？
    不，他們並不知道這個地方的存在。
    那會是誰？
    哪位師兄麼？
    重蕪師兄和重禮師兄無大事不可能會離開玄一門。
    那是重行師兄麼？他路過這裏碰到了順手搭救自己一把？
    還是重樂師兄？
    還有一個最為荒謬的答案在重一的心底，澤炎。但他知道，那絕不可能。
    那到底是誰？
    難得的，一向冷靜沉穩的重一竟然有些思緒混亂。
    若是尋常，他必然不會如此猜測，因為他所猜測的那些人，無論哪個此時都不會出現在這裏。
    腳步聲越來越近，重一竟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眼睛有些發昏，手不自覺地握住了長劍劍身。
    近了！近了！更近了！
    下一刻，那腳步的主人終於進了房內，出現在了重一麵前。
    兩人一對視，皆愣住了，重一手中的長劍哐當落地。
    來人卻仿佛比重一還要驚訝，嚇得愣了半晌，才敢慢慢地走近重一，俯身把重一落在地上的長劍撿起來，用自己的袖角將並不存在的灰塵拂去，再恭敬地遞予重一。
    “師叔？”來人如此喚道，聲音裏帶著幾分熟悉幾分陌生。
    重一的眼睛從虛無之中回過神來，轉了幾轉，才終於聚焦在出現的人身上，臉上。
    出現在重一麵前的這個人，一襲紅衣，純粹的紅，別無其它顏色；一張和澤炎有七分相似的臉，卻比澤炎更加豔麗，更有鋒芒；唯有那雙眼睛，是他熟悉的模樣。
    “你是誰？”
    重一恍惚間聽到有人這樣說。等他回過神來，長劍出鞘橫在來人的頸上。
    那人看著他，並不害怕也並不慌亂，隻是用那雙眼睛靜靜地看著他，抿著嘴巴，不說話。
    不重要了。
    重一在心裏這麼和自己說，這個問題一點也不重要了。
    是我輸了。
    不，我本來就沒贏過。
    重一想要把劍收起來，那人的一句話讓他愣住了。
    “是我啊，我回來了。”
    那人的嘴角牽起一抹笑，伸手拂去了重一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下的淚水。
    “我回來了。”
    並且再也不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