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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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祿客棧熙熙攘攘,雲塵恰好準備推開房門,卻見門開啟後一個小二端著水盆出了來。
    “哎,這兒的人呢?”雲塵拉住抬腳欲走的小二,往裏頭空蕩蕩的房中瞧了眼。
    小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身著錦衣風流倜儻一看便是個公子哥,沒準是來尋小妾的,當即道:“退房了。”
    “退房?何時退的?去哪了?”雲塵難以置信,頓時頭大起來。
    這除妖術都未教,莫名其妙的怎就走了?
    小二有些無奈,掌櫃說過這般的公子哥,多管閑事難免會惹禍上身,便搖頭道:“這小的不知。”
    雲塵看向小二匆忙離去的步伐,撓了撓頭發。
    雙臂倚靠到欄杆上,心煩意亂盯著人來人往的大街,還在想著是否要回藍府告訴藍漠去,身後似水般柔情的聲音便傳了來:“在尋我嗎?”
    雲塵身形一頓,急忙回眸,一襲白衣隨即印入眼簾。來人戴著冪籬看不清楚樣貌,渾身上下淡雅脫俗的氣質卻不容忽視。
    “零...零落?”雲塵有些遲疑開口,試探問了句。
    零落點點頭,摘去冪籬露出那張令眾生傾倒的臉,淡淡笑道:“尋我何事?”
    雲塵通常不近距離觀察零落,畢竟梨梨在時自己的視線很少看向他,像這般徒留兩人,如此瞧他麵容,倒還當真欲罷不能。
    “那個...並非是我,藍漠尋你。”雲塵垂下眼不去看他,說話也語無倫次起來。
    沒有回答。
    雲塵微微錯愕,畢竟關於藍漠的事情,零落總是第一個出現,今兒個是怎的了?
    冥想著,雲塵小心翼翼抬眸,見對方似在出神。
    零落意識到雲塵在看自己,收了思索道:“他尋我何事?”
    “他...”
    哎,藍漠尋零落何事?
    雲塵呆滯,剛想說出口,卻發現自己出門前似乎也未問過藍漠。
    壞了,這不跟沒出來一樣嗎?見到人總不能什麼都不說吧?
    突然靈機一動,雲塵猛地一掌拍在自己大腿上道:“哦,我想起來了。此月廿一藍漠要娶親,邀你去喝酒。”
    聽到娶親兩字時,零落想起先前同藍漠在街上,確有女子言起他們之間的婚事。那女子好似喚林嬌,除了嫉妒心強盛了些,生得倒也不錯,且同樣很愛禦迎。與人類在一起,總比和自己受天譴,入輪回那般下場要好上許多。可千年幕幕場景又真真切切襲入腦海,那梨花,那誓言,如今已然不做數。
    想起捆雷柱上的他傷痕,心中開始抽痛,掩在水袖下的手輕微顫抖。
    零落抿了抿唇,終是將原本欲要說的話給咽了下去:“我...恐怕去不成。”
    “為何?!”雲塵顯然不相信自己耳朵,盯著他的臉頰錯愕道,“那是人生大事,你身為他朋友怎可以不去?”
    零落苦澀一笑,麵帶難為之色:“並非我不願,那日著實有些事。”
    雲塵朝他挑眉道:“哪有事比得上藍漠的婚姻重要?”
    不是他逼迫零落去,身為藍漠摯友,平日裏藍漠但凡不舒服,零落總是比自己還關心至極,甚至他們出危險也不知何原因能出現,如今這形同陌路般,倒讓人看不清。
    “抱歉。你同禦迎言罷,他會明白。”零落哀戚般看了雲塵一眼,垂下眸戴起冪籬,轉身不願多言,抬腳就走。
    “你等等!”雲塵連忙一把將人拽住,忍不住道:“你去不了便去不了,總不能何表示都沒有吧?”
    零落聞聲停住,隔著麵紗倒不怕雲塵看出自己的愁緒:“我出來並未在身上帶錢財。”
    雲塵開始後悔提出這要求,那一身傷怎麼著也是被追殺的,沒丟命都不錯了,還有閑心拿物品不成?
    “不過,東西是有的。”零落思索了一番,從懷中拿出一根白色的玉簪道:“這是靈清簪,可幻化為劍,能傷尋常你們人類傷不了的妖怪神仙,便贈他防身用罷。”
    雲塵頓時喜出望外,還有幾分羨慕,第一次見除妖法器,不是給自己的。
    但也無所謂,反正藍漠會給自己瞧,得不到看看也是可以。
    雙手小心翼翼接過,雲塵還順道問了句:“你怎不送我一個?”
    “我身上有的東西,除了那把斷魂劍,便隻剩此物。”零落想起白靈仙宮中法器倒是許多,隻不過那被仙帝封了起來,應也拿不到。
    雲塵又暗罵自己榆木腦袋,生怕他憶起悲傷的事來,當即道:“我開玩笑的,如此便不打擾你了。”
    零落看向他飛快奔走的背影,走向欄杆歎了口氣。
    “舍得?”君影沒心沒肺的聲音響起來,順道將懷中睡熟的小白虎交於他手中。
    零落目光含情,順著小白虎的毛,苦笑道:“不舍得,又能如何?”
    藍府花苑之中,藍漠憂慮萬千,起起坐坐,從小到大十分規矩的他自從遇見零落,倒也越發手足無措起來。
    見雲塵飛奔進門,藍漠一刻不能耐快步拽住他道:“零落呢?他還在那嗎?”
    “你...你...不能讓我...喝口水緩緩?”雲塵大喘氣,下一秒下顎被藍漠捏住,茶杯抵著自己唇瓣,強迫著將清涼送進來。
    “可以說了嗎?”哐當一聲藍漠將杯子重重擱置在桌上,放在見雲塵一邊咳嗽一邊慢慢悠悠坐到椅子上,愈漸迫不及待。
    雲塵順了順,朝藍漠擺手道:“我說了,他不來。”
    藍漠一頭霧水,揚眉道:“什麼不來?”
    “你的親事啊,”雲塵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茶,頗為無奈道:“他言他沒時間。”
    “什麼?”藍漠快步上前,一把搶過他手中的杯盞:“你同他言這個作何?”
    突然奪杯讓雲塵猝不及防,抬眸見他似有些不悅,正經起來回答:“不然呢?你尋他不就是讓他來你的婚宴嗎?”
    藍漠欲哭無淚,一拍他的腦袋:“我隻是讓你尋他,沒讓你同他言我要成親!”
    “你是丞相之子,嬌嬌又是司徒之女,這兩家親事門當戶對,帖子一下整個長樂都城都會知曉,我早些告知不都一樣嗎?”雲塵揉著自己的頭,還不忘補一句:“到時候怕皇上也要親筆下賜吧?”
    藍漠頓時無言以對,不過畢竟是自己沒交代好,隻能撇開那話題歎了口氣道:“零落呢,他說了何?”
    “他沒說何,就言自己有事不能來。不過他贈與你一樣東西,”雲塵說著將手中的簪子交給他道:“說是靈什麼簪來著,哦,靈清簪,可以幻化成劍傷人類傷不了的妖魔神仙,防身用。”
    藍漠盯向他掌心之物,格外呆滯地伸手拿過。
    “他未曾難過?”藍漠感受到掌心的冰涼,腦中未思考話便言了出來,又不自覺看腰間那塊與其一般白潤光澤的玉佩。
    “難過?不知道。”雲塵起身從他另外一隻手搶過杯盞,倒水飲下一口:“他戴著冪籬我怎清楚?”
    藍漠許久出神,緩緩捏緊了拳頭。
    “你怎言此?”雲塵詫異他會問難不難過的話來,“我就說你喜歡上他了吧?”
    藍漠一滯,沒有作答。
    雲塵見他此番失神模樣,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收了幾分玩笑:“我隻是說說罷了。”
    藍漠想起那日一襲白衣空等於梨花樹下,想起飄雪紛飛,冰涼鐵鏈囚禁住四肢的寂寞身影,想起奈何橋頭,包含萬千哀泣的“等我”。
    不知為何,藍漠緩緩捏緊了手中的靈清簪,毅然走向正堂方向。
    雲塵剛又飲下一口茶水便瞧他如此堅定的背影,當即覺得未有好事發生,趕忙快步追了上去。
    正堂藍嚴修恰好清數著聘禮,見藍漠疾步而來,剛要同他言婚嫁之事,下一秒“咚”的一聲,藍漠竟直直朝自己跪了下去。
    一旁在聽管家王福清點帖子名單的柳沫香也同樣不明所以,走到藍嚴修身邊疑惑道:“漠兒,這是...出何事了?”
    “爹,娘,孩兒不想娶林嬌。”藍漠所言一出,讓在場所有人驚異。
    “胡鬧!”藍嚴修撇了眼站在外頭等候的眾家丁與奴婢,害怕被傳出去惹來風言風語,全部屏退後才盯向藍漠斥責道:“此言怎可亂講?”
    “孩兒說言並非玩笑話。”藍漠抬眸目光堅定,手中緊緊捏著玉簪。
    即便是仙,即便違背天道,他也不想再見那人孤獨身影。
    柳沫香看了眼藍嚴修,知曉他麵色陰沉下去,趕緊蹲下身欲扶起藍漠道:“漠兒,這帖子已經送出去了,怕是不久後整個長樂都城皆知曉,你如今言不娶,不是敗壞嬌嬌的名聲麼?”
    “孩兒不喜她,不娶。”藍漠堅定不起身,看向藍嚴修道:“孩兒明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孩兒自認為隻有雙方相愛才是伉儷情深,至死不悔。”
    藍嚴修畢竟是風度翩翩的丞相,雖兩鬢霜華卻依舊溫文爾雅,並未直接大怒,坐到檀木椅上飲下一口茶水:“雙方?你看上哪家姑娘了?”
    藍漠一怔,喉嚨動了動說不下去。
    要言零落,爹娘雖見過但隻曉得他是除妖師,總不能直接說自己喜歡上了個仙?怕不是第二天就被拖到寺廟裏燒香,讓大師算算腦子清除他們口中的魔障。再者他是個男兒身,爹這般的朝中砥柱,自然對皇權貴族收養男寵一事憎惡至極。若自己娶妻過門的也同為男子,傳出去便是他這個丞相口是心非,養出來的兒子傷風敗俗。
    況且...零落答不答應還又得是一回事。上一世自己那般下場,指不定這一世內心隻有守候。
    “若是門當戶對,得罪司徒家便罷,爹自不阻攔你,”藍嚴修見他許久不答話,知曉其中有貓膩,畢竟受過聖人教誨,將杯盞擱置後看向長跪不起的藍漠,肅聲起來:“可若是青樓裏的那些小倌,莫怪爹心狠。”
    藍漠連忙搖頭,朝藍嚴修磕了一禮:“孩兒發誓,孩兒心悅之人並非那些花街柳巷的女子...”反倒背景還有些奇特,根本攀比不了。
    “那你倒同爹言,究竟是哪家千金比不得嬌嬌,入了你的眼?”藍嚴修正直身,骨子裏透出丞相威儀。
    雲塵急匆匆從後頭來,見這一幅架勢忙道:“等等!藍伯父,並非...並非藍漠的錯,他與零落是兩情相悅的,他...”
    “零落?”藍嚴修打斷雲塵的話,腦中思索起這名字的人兒來,眸子也斂去了方才的嚴肅,反倒帶了薄怒:“你竟愛上個男子?”
    “啊?”雲塵看了看藍嚴修,又看了看藍漠,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瞬間不敢言語。
    藍漠隱忍不發,正堂霎時間一片沉寂。
    柳沫香瞧到藍嚴修抓住椅角的手有些顫抖,當即開口:“漠兒,塵兒說的可是真的?”
    心中本想著讓他拒絕此言,哪裏料到藍漠竟錚錚吐出一個“是”字來。
    哐當一聲,桌上的茶杯猛然被藍嚴修扔向藍漠麵前,裏頭滾燙的茶水有幾許迸濺到藍漠的手背上,使他反射性一顫,映出淡淡的紅痕。
    “我竟是給足了你麵子,這些日子野出去竟看上個男人?!”藍嚴修終於爆發,站起身吼音響徹整個正堂。
    “零落不是野男人,”藍漠神色如常,平靜道:“孩兒自覺零落不像其他人般。”
    柳沫香憶起那白衣之人那張麵容倒絕美無常,苦口婆心道:“漠兒,你要思慮清楚,莫見他生的那副皮囊不似人般便看上他了啊。”
    “皮囊而已,孩兒不論美醜。”藍漠這語氣怎的也瞧著是娶不到人誓不罷休的模樣,可就這堅定不移讓藍嚴修看了更加來氣。
    “你若娶個同嬌嬌般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我自當沒話說,可你要娶一個來曆不明的除妖師?!”藍嚴修顧不得禮儀,指著藍漠氣的雙肩都在顫抖。
    “爹,零落救過整個藍府。若不是他,恐怕藍府現在已是埋骨之地。”藍漠對上藍嚴修視線,絲毫沒有退縮道。
    “救過藍府便要娶他?男子結親成何體統!”藍嚴修冷笑起來,負手背過身去,“這門親事,我不同意!你給我安分些準備迎娶嬌嬌,否則我不再是你爹!”
    “爹!”藍漠一駭,欲要說何,柳沫香趕忙朝雲塵使了眼色。
    雲塵立刻意會,捂住藍漠的嘴,連拖帶拽將人拉出去道:“哎哎哎行了,聽藍伯父的不行嗎...”
    柳沫香見人遠去,走到藍嚴身邊道:“漠兒沒準一時興起,你又何必朝他動怒。”
    “哼!”藍嚴修冷聲如冰,怒極反笑:“我藍家出名的才子若是個斷袖,這傳出去,如何讓我有顏麵對藍家列祖列宗?如何正視自己寫出懲治圈養孌童的詞章?”
    “男風盛行,你也知曉。漠兒許是更風罷了,過些日子便好了。”柳沫香安慰著,心裏卻同他一樣暗自擔心。
    “相愛固然未曾有錯,但若違背倫理,定有天罰!”藍嚴修咽下了怒火,終是化作一聲歎息:“這些日子將漠兒關在丞相府吧,勿讓他尋零落去。你也派些人在長樂找找,勸告零落離漠兒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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