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做其他的事情相比，偵查案件是個更具挑戰性的行業，那是一場與罪犯在智力和毅力上的較量。從一開始罪犯便佔據了既成事實的壓倒性優勢，查案者便是要克服時間上已成為過去、各種場景已消失的困難和不利因素，恢複犯罪的事實與原貌，這是智力上的較量。因而在這裏“一帆風順、馬到成功“是鳳毛麟角的，更多的是“崎嶇曲折和黑暗迷茫”，進入後如同身處迷宮，在漆黑中摸索，於是四處碰壁、頭破血流也就成為家常便飯，“山窮水盡疑無路“就更是在所難免；由於該做的和可以做的都做了，眼前展現的是一片無盡的黑暗，人們便又往往會陷入絕望，辦案者如果堅持不住而放手了，那麼整個努力便前功盡棄，這時便是毅力與意誌的較量。此時的“李仁良案“正是進入了這樣的“山窮水盡“的最困難階段，能夠掌握的東西少之又少，3D打印機的調查和桃芳裏周圍群眾的排查都沒有結果，“手機事件“的幕後人和在長城電子公司的調查也止步不前，各個方麵都進入了死胡同。多天來蘇裏反複地翻閱卷宗，案情的細節都能背下來了，他思考案情，希望能找到其他的線索，但結果都未能如願，整個案件似乎是陷入絕境了。
    偵查案件之所以特別累人，那是因為不將整個身心投入進去，就很難有所收獲；而一旦將整個身心投入進去，那麼這個案子就溶入了你的生活，成為你的生活的一部分，它不斷地糾纏著你的身心，走路、吃飯時想著它，睡覺時還想著它，攪得你心神不寧、吃睡不香，這叫“磨人狀態”，不到破案的那一天，都得不到解脫，案件拖得越久，你就越是身心俱疲，如同身染疾病而備受煎熬；而一旦案件最終破不了，你便落下深深的遺憾，讓你久久地活在那樣的陰影裏。蘇裏知道，如此這般的不能將自己的生活與辦案分開，這種不能超脫、剝離，正是他們這一行業的大忌，往往是不夠成熟老練的表現，他一早就深知這些道理了，可是盡管入行十年了，卻一直“灑脫“不起來，這樣的情況一直令他十分懊惱，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會脫離稚嫩。如今，在李仁良案上，他又不能超脫了，又陷入“磨人狀態”，案情麵臨困境令他苦惱糾結、心情沉重，都已經好多天寢食不安了，現在雖然已是深夜，他卻沒有睡意，在床上翻來複去，腦海裏翻騰著的盡是案情。
    李仁良是在二O一一年七月二十一日入職長城電子公司的，但他在桃芳裏住處的租單卻是在二O一一年十月十六日才簽約的，專案組一直沒有找到他來京後的第一個落腳地，這令蘇裏感到十分的懊喪。因為李仁良來京後的第一個落腳地，很可能與他入職長城電子公司有關，能暴露他身後的那個神秘的人。一個江西人，家在農村，從三流的大學畢業，在北京無親無故，來京後就竟然一下子進入了著名的大型國企公司，雖然不是完全沒有這樣的可能，但他總覺得不自然；他的直覺告訴他，自然的才是合理的，而不自然的就是不合理的，不合理的就必然存在著妖邪，應該再去長城電子公司找姚經理。。。。。。。
    正是懷著這樣的念頭，蘇裏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蘇裏和宋凡來到了長城電子公司姚經理的辦麼室。
    “又來打攪你。”蘇裏說。
    “有什麼事請說！”姚經理說。
    “李仁良是你們從江西招聘的嗎？”
    “不是！我們公司隻在北京地區招聘，從不在外省市招聘，向來如此！”
    “為什麼呢？”
    “主要是我們公司基本上是個生產單位，而不是單純的研究院，需要的不是那種高端大氣的研究型專家學者，而隻是一般的技術型的人才，雖然我們的要求比較高，但北京的許多著名高校所能夠提供的人才，我們都夠用了，沒必要向外省市招聘。”
    “你們有發出麵向全國的招聘廣告嗎？”
    “沒有，我們每年隻是在北京市人才招聘廣場上打個廣告，人們便蜂擁而至。”
    “公司網站上的招聘廣告呢？”
    “也沒有，一是沒這個必要，二是我們怕邊遠地區的人在網上看到了，打遠道來應聘，比如從新疆、海南來的，一旦落聘人家的損失就大了，所以我們不在網上發招聘廣告。”
    “這就奇了怪了，這個李仁良遠在江西，他是怎樣應聘，而你們公司又是怎樣把他招入公司的？”蘇裏說。
    “是嗬，李仁良是怎樣知道你們招聘，又怎樣及時趕來北京應聘的呢？”宋凡說。
    “況且他是從一所名不經傳的高校畢業的，你們公司那麼大牌熱門，如果沒有特殊的關係，你們能招入這樣的人嗎？”蘇裏又說。
    “經你們這一說，我還真感到有點不可思議了！”姚經理說。”我是具體負責招聘工作的，我們公司的招人原則以及基本條件，我不但一清二楚，而且是由我來執行和把關的，像李仁良這樣的外省非名牌高校的普通畢業生，我們是根本不會考慮的！”
    “除非是有特殊情況！”蘇裏說。
    “除非是內部有人推薦，而且這個人不是一般的人！”姚經理說。
    “那麼結論是什麼呢？”蘇裏問。
    “結論就是：李仁良不是經過一般的招聘程序進來的，而是通過內部推薦進來的，沒有內部人員的關照，也就是走後門，像他這樣的情況是進不來的！”姚經理說。
    “會不會有其他特別的例外情況？”宋凡問。
    “如果有我們會有文檔記錄的。”姚經理說。
    “那麼這個內部人員會是什麼人呢？”蘇裏問。
    “這就真的想不起來了，沒有記錄，這種事也不會有記錄，該查的我們都查了，沒能幫上忙，很對不起！”姚經理說。
    出來後，看到蘇裏眉頭緊鎖、神情沉重，宋凡便說：“師傅，這次查訪也不是全無結果，起碼我們現在知道了，李仁良是靠內部人的推薦才進入長城電子公司的！”
    “這一點我早就想到了，“蘇裏說。”今天過來隻是想證實一下，並且希望他們能提供一些新的情況。沒成想他們什麼資料也沒留下，什麼情況都不能提供，又是一個死胡同！”
    “師傅，先別想那麼多了！走，我請你吃烤鴨！”宋凡說。
    “別、別，現在一隻烤鴨三四百元，誰能吃得起！”
    “我最近發現了一家老字號，地點偏了點，那鴨子烤得又脆又嫩，才一百二十塊一隻，咱們兩人吃一隻正好！”
    那是一家地處大柵欄西街的老店，再過去就是琉璃廠了，遊客多不知道；正是老街、老房、老門麵，門口一座老舊的牌坊，掛著兩隻紅燈籠，其貌不揚的，燒出來的烤鴨卻一點都不比大牌的“全聚德“遜色，店裏坐滿了老北京食客。
    宋凡點了一隻烤鴨，一鴨兩吃，上了一大海碗的鴨架白菜豆腐湯，還有蘇裏喜歡吃的大拌菜。宋凡麻溜地用薄麵餅裹好鴨肉黃瓜大蔥，遞給了蘇裏。
    “我可有時間沒吃烤鴨了！”蘇裏說。
    “師傅，我在後海還發現一家不錯的涮肉店，過兩天我請你去嚐嚐！”宋凡說。
    “那有總是讓徒弟請客的！”
    “這有啥的！我還想請你去遊長白山的天池、看秋天的紅葉呢！怎麼樣，咱們“十一“黃金周一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