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以後，山南先生越來越沉默寡言，他總是在深夜無人的時候獨自練劍，陰鬱的神情像是對自己感到煩悶與焦躁一樣。
    “早安各位！”
    “早安千賀！”
    衝田總司和齋藤一身上係著圍裙正在廚房裏忙活，沒想到這些殺人不眨眼的爺們兒做起飯來居然有模有樣。
    “早餐都是你們兩個準備嗎？”雪村千賀捂嘴打了個哈欠，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不隻是我們，所有人都要輪流做飯！”齋藤一攪拌著鍋裏的米粥，回答道。
    “早啊千賀！”藤堂平助從身後走了進來，跟雪村千賀打了個招呼，然後對做飯的兩人道：“山南先生說今天早上他也要在房間裏吃！”
    “說是這麼說，但他幾乎是沒動過呢！”衝田總司一邊往油鍋裏放魚片，一邊淡淡地道。
    “該吃的時候不吃，傷永遠好不了！”雪村千賀撓了撓脖子，事不關己的語氣好像不太關心。
    “我雖然說過可以一起吃飯，到並沒有允許你進入廚房！”
    “嘶！”聽到土方歲三那特有的聲線，脖頸間一瞬如同針紮般的刺痛，雪村千賀悲哀地發現，自己的脖子扭了！
    歪著脖子轉過頭來，少年翻著白眼的模樣就像吊死鬼一般，嘴角還掛著假笑，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我隻是來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不需要你多事！”土方歲三頭也不回地冷聲道。
    “土方狗！狗土方！”衝著男子的背影做了個鬼臉，雪村千賀低聲罵了一句！
    “你說什麼？”土方歲三忽然停步回頭，冷冽的目光如刀子一般盯在雪村千賀臉上。
    “我說……山南先生的三餐能不能交給我？”少年變臉的速度實在驚人，刹那露出了招牌表情——瞪眼笑！
    “交給你？”土方歲三以審視的目光狐疑地看著他，眼中有明顯的疑惑和不信任。
    “我有照顧傷員的經驗哦！”雙手抱胸，雪村千賀微抬下頜，用眼角斜覷著那個男人，挑眉道。
    “不用了，過度的關心隻會讓他變得更加固執！”看著少年那副嘚瑟的模樣，土方歲三顯然感到不太爽快。
    “有什麼關係呢，反正不管誰送去他都沒有胃口，不如就讓千賀試試看！”衝田總司放下手裏的活回過頭道。
    “就是啊，再這樣下去，山南先生會病倒的！”藤堂平助也跟著道。
    “好吧好吧，隨你們高興！”拗不過這些家夥，土方歲三歎了口氣無奈地表示妥協。
    “土方先生難道就不擔心山南先生嗎？”等人影離去之後，雪村千賀摸著鼻子問道。
    “不，其實他是最擔心的，明明就在身邊，卻讓山南先生受那麼重的傷！”齋藤一繼續忙活著，冷靜的回答顯露出對同伴的深切了解。
    “打擾一下！我送早餐過來了！”門外響起了那個外來少年清朗的聲音。
    “謝謝！”山南敬助聽著拉門被推開的聲音，沒有回頭！
    “請用！”雪村千賀放下手裏的托盤，將飯菜擺在矮幾上。
    “真是難得，今天居然是千賀給我送飯！”山南敬助轉過身來，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
    “味增湯裏的食材切得很細，所以不用筷子直接端起來喝就可以！”雪村千賀笑了笑，表情帶著一絲關切。
    “這是在同情我嗎？”然而，山南敬助的臉色卻是變了變，眼神有了幾分尖銳陰冷：“為了讓左手不便的我，可以不用那麼丟人地喝到食物嗎？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你的用心就太過多餘了！”
    “山南先生！您是不是想的太多了？”雪村千賀微微一愣，實在沒有想到這個男人的思想竟會突然變得如此極端。
    “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近藤還是土方？衝田或著齋藤？”山南敬助的語氣顯得有些咄咄逼人，陰鬱尖刻的神色仿佛換了一個人。
    “沒人指使我，這是我個人的主意！”雪村千賀耐著性子盡量保持著溫和的神色：“聽說山南先生已經好幾天都沒怎麼吃飯，所以想幫幫忙！”
    “是嗎？聽起來的確像是為我著想，不過你也是為了讓自己能有個棲身之所而已！”山南敬助嘴邊掛著冷笑，嘲諷道。
    “我能理解山南先生現在的心情，但如果非要找借口發泄的話，還請先保重身體！畢竟……新選組的人都很擔心你！”雪村千賀眼裏的笑意消失不見，他並不喜歡這個樣子的山南先生：“不管怎樣，還是請先吃一點，即便你真的餓死了，對我也沒有多大影響的，是吧？”
    聽著少年毫不客氣的諷刺，山南敬助挺直的背影紋絲不動。
    “那麼，我先告辭了！”
    “什麼？你居然這樣跟山南先生說話！也太胡來了吧！”聽著雪村千賀悄聲地講述送飯的情形，藤堂平助幾乎有把飯碗扣在他臉上的衝動。
    “切！你懂什麼！”雪村千賀一邊津津有味地啃飯團，一邊在他耳邊大放厥詞：“男人這種生物，跟女人不一樣，你越是哄他，他越愛走極端，正如土方先生所說，過分關心隻會讓他更固執，所以呢，關心之餘也要適當地刺激刺激才行！”
    “什麼狗屁！”藤堂平助看著少年嘻嘻哈哈完全沒正緊的模樣不由嗤之以鼻。
    “總……總長！”
    就在這時，拉門被推開，走進來的竟然是山南敬助！
    雪村千賀詫異地看著麵帶微笑端著托盤的走進來的男人，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幾句屁話竟然真的有如此顯著的成效，山南敬助不但肯吃飯了，還出來和大家一起吃！
    “我開動了！”坐在榻榻米上，山南敬助對著眾人微微一笑，拿起一個飯團送到嘴邊。
    “山南先生……”所有人都停下動作，怔怔地看著他，眼裏有詫異也有喜悅。
    “有人說過飯要人多才好吃！”山南敬助眯起眼睛，麵容溫暖祥和，但當目光轉向雪村千賀的時候，嘴角卻泛起一絲不善的笑意：“也有人說過，如果我餓死了，對他一點影響也沒有！”
    雪村千賀心裏一凸，知道自己又被一位大佬記恨了，以後的日子得何其淒慘啊……
    元治元年五月。
    聒噪的蟬鳴此起彼伏，銀白色的日光鋪滿院落，烘烤著每一寸土地，每一株草木，風裹著熱浪從遠處吹來，頭頂被曬秧的梧桐葉簌簌而響。
    雪村千賀坐在樹蔭下滿頭大汗地搓衣服，時不時地看向旁邊正在練劍的齋藤一。
    “你是不是想說什麼？”注意到他的目光，齋藤一停住動作側目問道。
    “我想問問現在可不可以去找老爹！”少年擦了擦臉上的汗水，聲音卻並不顯得如何急切。
    “現在還不行，目前隊士狀態不佳的有很多，沒法再撥人充當你的護衛！”齋藤一收回目光，回答得直接了當清楚明白。
    “你可以跟著我們一起出去巡邏的時候順便打探鋼道先生的下落！”一臉愜意地靠坐在木廊上的衝田總司建如此建議。
    “那就請你們……帶上我吧！”使勁擰幹衣服，少年隨口說道。
    “不過巡邏是很危險的，一不小心就會出人命哦！”衝田總司不懷好意地笑了笑，看到對方黑臉的模樣似乎很是愉快：“至少要有自保能力，才能帶你去！”
    “總司是覺得我沒自保能力？”雪村千賀挑眉問道。
    “當然！”衝田總司故意嘲笑。
    “那你還說個屁啊！”少年一翻白眼，繼續搓衣服，嘴裏卻是哼哼唧唧：“等我洗完了，就讓你見識見識本大爺的自保能力！”
    “敢挑戰我衝田總司的人，真是勇氣可嘉啊！”烈日當頭，對麵少年的身影在刺眼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有些模糊不清，衝田勾唇一笑，眼裏不知是讚許還是嘲弄。
    “輕敵可不是是好習慣哦！總司！”雪村千賀緩緩拔出腰間的佩刀，卻是單手執柄橫在右側！
    刀身映射出刺眼的寒光，那是和其他武士完全不同的握刀姿勢！
    那個瞬間，衝田總司心頭莫名一凜！
    難道是自己看走了眼，這個家夥一直深藏不露嗎？
    “呀……”雪村千賀持刀氣勢洶洶地狂衝而來，然而才跑了幾步腳下忽然被什麼拌了一下，整個人摔趴在地上！
    方才那一閃而逝的念頭完全消失不見，衝田總司覺得自己真是想多了：“喂喂喂，這就是你的自保……”
    話未說完，一把沙塵迎麵撲來，雖然及時閉眼還是有兩顆沙粒進入眼眶之中，刺痛讓淚水瞬間狂湧，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身經百戰的少年雖然驚詫卻並不慌亂，多年練就敏銳覺察力讓他輕易捕捉到了斜撩而上的刀風！
    然而，當他手裏的刀將對方的刀擊飛的時候，隻覺腰間一涼，褲子竟然被人扯下來了！
    衝田總司哪裏上過這樣的當，當即扔了手裏的刀將褲子提上去，破口大罵：“雪村你個無恥的混蛋！”
    “你輸了哦！”一柄三寸來長的匕首趁機橫在脖頸上，雪村千賀得意洋洋地在他耳邊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