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永生之門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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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掛網裏甩脫出的木箱漂在浮冰間。發出巨大噪音的直升機如同魔術表演的道具,在眾目睽睽之下倏忽不見。
秦安怔怔看著左舷,挖掘幾個小時,被壓實的碎冰層下,曾透出一抹不甚清晰的黑色陰影。船身幾番劇烈顛簸,冰塊滑出船舷墜入海中,令她再度陷入無果的焦慮中。
海浪推動浮冰撞擊著船體,遠遠看著木箱被五十年勝利號用拖網打撈上甲板,公輸接住肖毅拋來的蠍式微衝,衝秦安道:“不想被扔下船,就鎖好控製艙別出來添亂”。
兩人離開約半小時,船恢複了供電供暖。閑著也是閑著,秦安按粘貼在控製櫃門上的操作手冊重啟控製器及電腦。
一陣激烈的槍聲過後,代船長朝著控製艙跑來,被從後趕來的肖毅踹翻在艙門前。那一腳貼地飛踹,腰腿的爆發力竟與秦珞不相上下。
公輸俄語講得很利索,摔得鼻青臉腫的代船長隨即妥協。蠍式微衝有效射程近,在船艙內交火不至於將船打殘。稍事清理,秦安坐在盡是彈孔的吧台前煮咖啡、煎牛排。
肖毅提著淨水壺將水連同章魚潑向大海,算上這隻,被他扔回海裏的章魚已有十五隻。令人費解的是,這些海洋生物竟能在寒冷的淡水中生存。
俄羅斯船員切著牛排不時用刀叉逗弄花瓶裏的小章魚。秦安對那看似軟萌的小生物不具任何好感,瓶壁上扭動的吸盤,令她感覺莫名惡心。
公輸遞來一遝紙,是等比等幅打印的石板古書。他想知道,趙先生眼中的定標距星。
秦安不禁扶額,於極晝觀測星空,倒不如搖晃搖晃腦袋,聽聽自個腦瓜子裏的潮水聲。
精美絕倫的石刻,眼前隨之浮現出一個寂寞沉淪身影。千餘年前的某處海灣內,一支龐大的船隊正在耐心等待極夜黑洞洞的星空。船隻在海灣凍結前被拖上岸,他們在短暫的夏季捕獵耕種、存儲食物、縫製獸皮。極夜來臨的某一恒星月中的一半時間,趙悼通過觀測整天在天際四周旋轉的或圓或缺的月亮,以北天極為坐標,確定穿越北極冰原的路線。
用現代人的思維方式揣度兩千多年前古人的心思,而且還是個超牛掰的古人,秦安決定不白瞎腦力了,戴上黑眼罩踏實地睡一覺。即便不習慣眼罩,缺乏褪黑素分泌的睡眠實在令她崩潰。
迷迷糊糊起夜,淋浴房玻璃門上兩團黃藍相間的熒光晃得她瞬間清醒。舷窗被純黑的遮光板覆蓋,變幻莫測的熒光中,似乎有雙偷窺的眼睛。摸著門邊的開關,居然又停電了。
急衝出艙門去掀遮光板,與尚未卸下潛水裝備的肖毅撞個正著。
一個半夜裏潛水,一個大半夜折騰遮光板。看看迎麵射來的毫無暖意的陽光,秦安揉揉酸爽的鼻子,皺眉道:“你趕著去當餐後甜點呢”。
“公輸去哪了”?肖毅一把拽停她,下水前特意替她按上舷窗遮光板,不到半小時,不僅船再度熄火,公輸居然毫無征兆地離開了甲板。
“先等等找公輸”。秦安竄進洗手間四處搜索,除了玻璃門上的幾點水漬,方才黑暗中的所見就像幻覺。
“你發現了什麼”?倆同時發問。
“你先說”。倆同時應答。
“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片海域”。肖毅道:“Poocha的船員們在那座冰山底下”。
“我們必須離開這艘船”。秦安撬起地漏,一團黃藍相間的熒光沿管道快速滑落:“章魚原本分布在溫帶及熱帶海域,會變色能擬態,智力在無脊椎動物中最牛逼,它們為毛要在這搞事”?
肖毅一怔,沉默片刻道:“它們應該是斯裏巴加灣實驗室的漏網之魚,研究報告證實這些基因生物除了壽命短,生物抗性超凡。它們的記憶力雖然短暫,卻具備等同於人類的判斷力,現在又學會了群居”。
“群居會產生社會分工和階層等級。如果遊蕩在下水管裏的是士兵,船上肯定還有一批工兵負責運送士兵們捕獲的獵物”。
“換潛水服,我們去泳池”。
泳池結了層薄冰,底部沉著倆人,池子邊掛著的十來個人,個個伸長脖子努力將頭貼近冰麵,詭異且格外一致的飲牛飲馬姿態。
對於水的變態渴求令人恐懼,秦安用力拉扯僵直的公輸,以防他失衡跌落泳池溺水。肖毅將公輸捆綁固定在扶手上,嚐試電擊其上肢,他牢牢抓握住池沿的雙臂劇烈抽搐起來,嘴裏噴出腥臭的淡藍色液體。
“向五十年勝利號求救”。
肖毅繼續電擊公輸,道:“那邊巴不得我們快死,一旦他們知道這的情況,或許會直接衝撞過來碾壓我們”。公輸抽搐如弓,接連吐出幾大口水。
身後吹來陣寒徹透骨的風,莫名開啟的舷窗上掛著條章魚,腕足拍打玻璃發出“噼啪噼啪”的響聲。
秦安剛想說話,肖毅伸手捂住她嘴巴,一條布滿吸盤的腕足探入舷窗。腕足有十米多長,粗壯且靈活,密密麻麻的碗狀吸盤內緣布滿藍色的葡萄狀水泡,不斷滲出粘稠的液體。腕足在水中快速遊走,相繼吸住水底的兩具屍體,吸盤觸及屍體頸部裸露的皮膚時,留下一道道孔雀藍色的印跡。
受寒冷刺激的腕足行動迅疾,甩動時猶如長鞭,卷著兩具屍體倏忽回縮。
掛在舷窗上的章魚外翻粘在玻璃上,舞動腕足搭上順風巨臂,借其之力“嘭”地聲合閉舷窗。
熟練程度直看得肖毅和秦安目瞪口呆。
公輸吐幹淨水後,逐漸恢複神誌:“你小子真xx手狠”。挪至艙壁前靠著,點煙深呼吸。肖毅用蓄電池給電擊器充電,劇烈的電流刺激下,近似於僵屍的身體抽搐著發出悅耳動聽的呻吟。
泳池表麵的水再度凍結,章魚們軟趴趴地漂浮在薄冰下。
肖毅和秦安忙活得後衣領裏往外冒熱氣,其餘人則凍得嗚嗚咽咽要咽氣。
肖毅皺眉兩下看看,所有人都很虛弱,必須盡快挪到溫暖處。失去動力的Poocha連電梯都沒法用,秦安抱來了一堆睡袋。
公輸抽了條將自個裹嚴實道:“爬也得爬上甲板,不能被條魚困死在這”。
“能爬的現在就爬起來,我要開窗通風了,好盡快把這群妖魔鬼怪封印住”。
公輸正要罵娘,瞟了眼肖毅,從睡袋兩頭伸出手腳,頭也不回地朝艙門爬去。隻有讓船上所有的液態水完全固化,才有可能徹底肅清潛在的危險。
上至甲板立即印證了肖毅的猜測,五十年勝利號已然消融於無垠的蒼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