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孫上尉離開”。秦珞沉寂了好一會：“我換崗到可可西裏，老杜在那已經待了五年。不過一個月，連黑背都抑鬱了，我下了崗哨就帶它去荒野裏攆兔子玩。老杜說，那片地裏的活物都很艱難，哪怕是一棵草、一隻蟲子，所有的生命理應被尊重。我隻好帶著黑背去更遠處，一片很美的沼澤，黑背在那找到了新玩伴，一塊會走路的石頭”。
    “那是塊怎樣的石頭”？
    “一塊紫紅岩，約五十公斤，造型普通，若將它製成假山，一定非常獨特。王政委應該聽說過那個傳說，一塊會行走的石頭，它走到哪裏，那裏便水草豐美，生命繁盛。動植物的天堂，湖中盛開著七色睡蓮，黑天鵝在草叢裏築巢，斑雀停在黑背的頭頂上。沒事的時候，我就開車帶黑背去那，我躺在草甸上，黑背去找那塊石頭，追逐玩耍”。
    “不是滾動？移動？或者浮石的漂移”？
    “是走，是奔跑，非常可愛，甚至會和黑背捉迷藏”。
    秦珞用“可愛”形容一塊岩石，王政委陷入沉思中，誇某個女孩可愛，多半長像普通：“你的意思是，那塊岩石像年幼的孩子，美好而天真”？
    “它，就是塊石頭”。秦珞皺眉道：“除了會走，會跑。有一次，我和黑背追著它穿越沼澤，湖彼岸的淺水灘裏矗立著一座四、五米高的紫紅岩石峰，靜靜立在水中，仿似一個陷入泥淖等待救援的旅人。我腦袋發熱，用黑背的牽引繩，捆住岩石將它拖拽出水。我無法估計它的重量，枕著那塊小石頭，在大石頭邊躺了兩小時，紅得耀眼的雷電圍繞著石峰咆哮了兩個小時”。
    “你同時見到兩塊會走的石頭”？
    “我不知道大石頭會不會走，但它不喜歡水”。
    “我還想知道，你和杜仲明遭遇狼群那回的所有細節”。
    “例行巡邏遭遇偷獵不是稀奇事，二十多人血腥圍獵藏羚羊的場麵，更像一種儀式。那棱格勒的雷暴集中在峽穀，那一次，狂風夾裹峽穀的水汽，在遠離峽穀百多公裏外的荒原形成低空雷暴雲層。我倆和黑背坐在車裏，車掛著空檔，被風吹著跑。雷暴停止後，藏羚羊的屍體引來了狼群，車的電路和通訊設備在雷擊時損壞了，我們困在車裏，還剩二十七發子彈”。秦珞盡可能回憶每一處細節：“老杜笑著說，葬身狼腹很環保，人從出生就奔著死的目標而去，不必過度掙紮”。他接受了老杜的建議：“啃完藏羚羊的屍體，狼群開始衝擊車輛，黑背突然打開車門衝向荒野對著狼群嚎叫，它吸引狼群，好讓我們有機會脫困。可車輛除了空檔滑行，完全失去動力。十幾頭狼追趕著黑背往峽穀方向跑，卻始終和黑背保持著一段距離。天快黑了，最後的夕陽下，我隱約看見一道筆直的印痕。絕對不是車輪碾壓出來的，很長，看不見兩端，而且狼群不敢踩上那條莫名出現的路。我借地勢把車滑上印痕，沒有打火，車子就發動了起來，我不敢打方向，緊握方向盤筆直前行，狼群在車兩邊奔跑追趕。太陽升起時，它們轉而去圍捕往峽穀遷徙的盤羊群。一整晚，車的油表幾乎未動，碼表走了十五公裏。我和老杜遠眺沐浴在晨光裏的哨所，感覺像是做了個相同的夢”。
    王政委扶額看著麵前殘缺的筆記本。
    “老杜曾見過那塊石頭，這或許是他留在哨所的真正原因”。秦珞凝視著王政委：“懇請您不要揭秘那塊禁地”。
    “或許，那就是一塊自然環境極度惡劣，不適宜生存的生命禁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