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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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琴於秦琖,是靈魂與肉體的交融。
    如同諸多音樂天才,隻需聆聽一遍,他便能自如把握古琴曲高人寡之意韻,過眼便能記憶天書般的曲譜。
    當年,少言寡語的父親秦守邕每天給懷孕的母親彈琴消遣,秦琖出生那天,家裏的書房憑空出現一具六弦古琴。
    禮之三本,琴之三音同為天、地、人。
    以血祭祭社稷,即為祭地。用人於亳社,即為人祭。燔柴於壇,牲六器玉帛,燔祭於天。
    琴為祭禮中最崇高的禮器和樂律法器。
    秦默除地為墠,架起柴堆。
    秦琖默默看著一溜排開的璧、琮、圭、琥、璋、璜。
    難道這丫打算把六器玉帛齊古腦扔火堆裏燔祭?
    還真拿自個當三皇五帝了。
    趙佚把筆記本攤琴台上努力尋找衛星:“熒惑西沉,露氣凝結,不失為消火的好時節。老大,你當真要開啟藥鼎”?
    “最壞不過鼎塌山崩”。秦默皺眉看向躺石台階上的秦安。
    “四換一,我們好像有點虧”。趙佚點郵件發送。
    秦默掃過一色心形葉片,徒手爬上斷崖,拋下幾個野蘋果。
    “我還是喜歡臊子麵”。
    秦默走到他身後掀起衣服,趙佚的背像是被大象踩過一腳,大腳丫印紫得發黑,虧得沒把脊椎踩折了。秦默吐出嚼碎的藥,塗抹在他背上。
    “老實趴著,我還指望你對付那隻奢比”。
    救護車接走了受傷的女生,部隊衛生員替一群男生處理了皮外傷,建議他們去鎮醫院注射生物疫苗。
    “秦大俠,今晚我們就要離開佐蓋多瑪,我想跟你談談蔣教授的事”。張盟站在帳篷外,為難地看著秦珞。
    一行人艱難脫困後,張盟給林大教務處打電話,闡述了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蔣邡是林大客座教授,教務處長建議張盟不要報警。同學們在省野生動物管理局的幫助下脫險,雖然有人受傷畢竟沒生命危險。而且這種匪夷所思的事,鋪上台麵也難以教人相信,並承諾受傷學生的醫藥費由校方承擔。
    張盟氣得摔了電話,想想教務處長的話又不無道理:“太便宜那個禽獸了”。
    “不值得為個禽獸生氣”。
    “聽說你準備再進趟山”?
    “我家人還在裏頭”。秦珞笑笑:“嬸子,小安姐是您親生的麼”?雙手接過陸亦遞來的粥碗。
    “這孩子,會說人話不”?陸亦扇了他一巴掌。
    “明天辛苦嬸子跑趟山路,您得幫我們仨另鋪條道”。
    陸亦詫異看著秦珞,等著他的解釋。
    “這座山是個鏡像體,我出來的那條裂隙對麵肯定有條相同的水脈流入山腹,那才是我們的活路”。
    “倒黴催的孩子”。陸亦扶額:“重新鋪條路沒問題,可你不許再進去”。
    “怎麼著我也不能讓咱族長悶鼎裏,何況還有小安”。秦珞嬉皮笑臉:“我想吃蕨麻豬,一會開車去合作”。
    “吃貨”。
    陳波和江海洋坐秦珞的車:“大俠家真有錢,清一色攬勝”。
    “秦哥不單有錢還能跑能爬能打怪,不做盜墓賊可惜了”。
    “小說看太多的燒腦二逼”。秦珞笑罵:“我家祖上是守陵人”。
    “果然是有故事的家族”。陳波兩眼放光:“大俠家替哪位皇帝守陵”?
    “始皇帝陵”。
    瞎掰一路,踩著飯點趕到合作。
    秦珞進紮西飯店點了桌散夥菜,酒足飯飽後與張盟等人道別分手,說定日後有機會到西安碰頭。
    秦珞的名片隻有姓名和座機號,江海洋問服務員要來筆,直到秦珞添上手機號才作罷。
    找了合作最好的酒店,秦珞洗澡更衣收拾利落,補覺到第二天下午兩點才退房。一路找食,打包蕨麻豬、油餅、鹹菜,四點多趕回佐蓋多瑪。
    “十一嬸,侄拜托您的事妥了”?秦珞奉上小豬肉、酥油餅。
    “珞子的事,嬸子啥時候掉過鏈子”。陸亦收起玩笑之色:“你爺爺說秦家人都聚在這太紮眼,留秦琛接應你們,罩著點小安”。
    “我今夜進山,就不送你們了”。秦珞換了身藏袍,肩上斜挎一隻狹長的木盒,騎了氈房後的馬,消失在黑夜中。
    昏睡兩天的秦安終於在淩晨時分醒來,除了頭疼還渾身乏力。
    秦默拍死倆大蜘蛛,從蜘蛛肚子裏挖出兩坨膠狀物,隨手掐了片黃草葉裹住蜘蛛膠,搓成條點燃。不一會,蜘蛛們全爬走了。
    “鬆風和水光都傻傻地分不清”。秦默遞給她一個半透明的蘋果。
    “你分得清為毛不早告訴我”?姐差點被勒成吊死鬼:“蘋果怎麼會長成這樣”?
    “蜜蜂蟄的”。秦默又遞給她一罐熱水。
    秦安早就習慣了這丫的仙人氣,啃著蘋果打量四周。
    石階上是條彎曲如勺狀的裂隙,七座石台按天象構成北鬥七星。魁首樞祭奉六器,璿位虛空,天璣祭奉縑帛,權位祭奉日晷,青銅晷針正指北向天極,玉衡位架著具五弦古琴,通體黑如墨玉,散發著溫潤的光澤,開陽位虛空,瑤光位祭奉的青銅古劍長度接近一米,劍柄的族徽仍是重明鳥。
    除地為墠,燔柴於壇,六器玉帛,禋祀於天。
    這丫行的是祭天之禮,秦禮以十月為歲首,怎麼改八月了?
    秦默看了眼表,抬頭就見秦珞攀著鬆風的藤蔓快速下至穀底。
    秦琖打開木盒,捧出希音放置於開陽位。
    趙佚換上黑T恤,看了眼同樣黑衣黑褲的秦默。秦禮相較隆重的周禮本就簡樸,老大敬天法祖的信仰甚是堪憂。
    淩晨三點一刻。
    秦默將六器、縑帛置於柴垛上點燃積柴。
    秦默、秦琖、秦珞執秦禮恭立於熊熊烈火前:“丁酉年庚戌戊辰,趙氏謨,秦氏琖、珞,敬天法祖,昊天上帝,神功聖德,垂法至今。華夏子民,仰惟聖神,萬世所法”。
    刺破中指,滴血入土,三人雙手捧起趙佚奉上的青銅尊盡飲。
    趙佚提起祭台上的青銅劍,秦珞跟上他直奔裂隙深處而去。
    秦安看看跪坐在古琴後的秦琖,衝秦默眨眼示意。
    秦默提了個銅盆放她麵前:“看著火,別真燒了這塊寶地”。
    柴堆不大,煙柱也不高,不知道昊天諸神能不能聞到禋祀的煙火氣。秦安坐在台階上,看著火堆裏被燒裂的玉琮。
    淩晨坐在幽深的裂穀裏聽琴,秦安如入“大音希聲,但奏無弦”之境。彈奏者閑適平和,聆聽者靜神慮、絕塵俗,真正的天地人之合。
    兩具古琴相輔、相和、相爭、相惜,似鬆濤、似流泉、時如清風、俄而澎湃。
    琴者,禁也。
    秦默和秦琖的武器竟是這兩具“禁止於邪”的古琴。
    鬆風與水光靜謐趴在岩壁上,仿佛在聆聽琴音。
    天地清和,天光雲影共徘徊的大山深處。有倆傻×,對著四根妖孽老藤清微淡遠地撫琴。
    裂隙仿似迷宮,趙佚雙手持劍,不時以青灰色劍身反照裂隙口的岩壁。
    岩壁上的一些刻紋很古老,甚至不能稱之為文字。
    趙佚在石拱門前停下腳步:“門裏有隻奢比,能夠鏡像複製本尊,必須一擊而中”。
    隨後,秦珞看見了一張獠牙橫生的鬼臉和一條藏獒尾巴,它身後是扇兩米高的古藤大門。
    刺刀反撩插入奢比後頸,是複製鏡像體。秦珞拔刺刀的同時往前撲倒,一個巨大的影子從他頭頂上縱躍而過。
    臥草,秦珞暗罵,自己的內心得有多陰暗才能幻想出這麼個怪物?從包裏掏出小豬腿朝古藤門投擲過去,那怪物扭身就朝古藤門方向撲去。
    鬼馬奢比,人的魘念比怪物更可怕。靠,就是條狗。
    趙佚用胳肢窩夾著青銅劍,看秦珞跟自己搏鬥。
    “丫的,你就不能靠譜點”。秦珞很生氣。
    “上回我跟自己玩了一個鍾頭,差點撞折脊椎”。趙佚撓撓頭,看著被撞開的藤門。這創意不錯,管飽又好吃,關鍵時還能丟出去引怪獸保命。
    “我的中午飯喂了狗”。
    “待會出去了,我請海鮮大餐補償你”。
    “你怎麼跟你老大長得一模一樣,難不曾還給他當替身”?
    “你以為我願意?一個鍋裏吃飯久了,長得越來越像他家的人”。趙佚摸臉哀歎。
    裂隙出口在大山的褶皺裏,裂隙外秋高氣爽,黃草沒膝,石屋半掩在山崖下。
    “來根煙”。趙佚掏出打火機。
    倆人點煙吐出廢氣,趙佚詭異地笑了,掏出扁壺將酒灑在石屋門前:“既然你喜歡囚禁自己,我自然如君所願”。
    幹草瞬間燃燒起來,裂隙就像鼓風機,一道青煙直衝雲霄。
    “老大應該得手了,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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