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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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爬上高聳陡峭的崖壁絕非易事。
秦珞從後備箱拿出射錨槍接上氣瓶,對準突崖上方的石隙扣動扳機。錨鉤被射進石隙中,用力一扥繩索,錨鉤張開,牢牢抓住周圍的石頭。
秦琖也沒閑著,指揮牧民沿湖挖了一圈一米寬半米深的溝,將發電機用的柴油倒入溝裏點燃,蛇害怕火都爬回湖裏去了。
蔣教授怒目看著黑煙騰騰的火溝,叫學生同秦琖理論,說他汙染草原環境,漠視動植物保護等等。
秦琖冷眼掃視七嘴八舌的一群人,一言不發,很有仙人板板的高冷範。
“珞子,下來吃飯”。秦安拿出打包的蕨麻豬和油餅招呼正掛在陡直崖壁上打岩釘的秦珞。
秦珞跐溜下地,長舒了口氣,按下心間忐忑,衝秦安笑笑:“我去放水”。
“爺爺,我直覺很差”。秦珞鑽進灌木林:“這座山似乎是空的”。
“你感覺山是空的”?
秦珞點起煙,深呼吸:“如果把整座山看做藥鼎,守護這個鼎的會是什麼”?
手機那頭沉默了。
“爺爺,您找個借口讓老五和小安走”。
“你一個人絕對不行”。
“爺爺……”。
“記住,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打破鼎,否則就必須徹底解決鼎下的東西”。
秦安心不在焉地啃著油餅,高山仰止,九幅地圖在腦海裏拚湊起的三維成像,令她仿佛置身於一個巨大天坑的頂端。
秦琖語氣不善地叼著煙接電話:“老秦家做事有自家的規矩,絕對不會跟人合作”。他說話聲音很響,估計蔣教授和他的學生們都能聽見。
學生們尷尬地看著老師,對秦琖鄙視人的行徑非常憤怒。
秦珞撈起小豬腿開啃:“我呼了個朋友來,明天一早到”。不弄清楚懸崖頂上的情況,他很是揪心。
大山裏夜間非常冷,一群學生穿著單衣圍坐在火溝前取暖。先前還在厲言斥責秦琖破壞環境,這時候卻不住往火裏加蘸了柴油的樹枝,兩個女生成了重點嗬護對象。
秦珞長了張陝西男人棱角分明的臉,單眼皮配劍眉高鼻,身材挺拔,帥得恰到好處。
從車裏拿了條軍用毛毯扔給那兩個不停擤鼻涕的女生,秦珞遞給男生們三瓶二鍋頭。
“謝謝”。男生們舉起傳遞到手裏的酒瓶,倆女生裹著毛毯遞來一包多味花生。
這群東北林業大學的大二生,還是頭一回參與野外考察,完全的教科書一族,凍人之極的大半夜竟還興奮得睡不著覺。
白天,秦珞攀岩打岩錐、鑿釘時,有不少男生站在岩壁下學習觀摩。遇上正真的高手,一行人翻出筆記本,紛紛向他請教環勾、登降器、主鎖、繩結的實際操作方法。
四點多,秦珞上車眯了會。天剛亮,幾個牧民騎馬送來了早飯。
一輛軍用吉普停在秦珞車旁,秦珞掀衣服蓋住臉,大吼:“穆建國,你幹嘛帶她來”。
一個嬌小玲瓏的女孩跳下吉普,原本長得就好,穿著軍裝更顯得英姿颯爽。
穆建國瞥白秦珞,心道:“丫的,你也在部隊待過,知道什麼叫官大一級壓死人不”?
“不帶小範來,你要的東西也來不了”。穆建國沒好氣地懟回他。
“勤勤,吃早飯了麼”?秦安丟給秦珞兩塊烙麵餅,笑道:“難怪這丫昨晚睡不著覺”。
“姐,你來這度假”?範勤勤搶過秦珞手裏的餅子:“我昨兒晚飯都沒吃”。大杏核眼眨巴眨巴看著秦琖,笑道:“好巧啊,秦醫生,你也來度假”?
“不巧,我們仨原本是一家”。
秦珞看都不看目瞪口呆的範勤勤,接過穆建國遞來的合金手提箱。
一架小型無人機緩緩升空:“懸崖後是什麼”?
仨人各掏出一張毛爺爺,秦琖收起錢說:“熱帶雨林”。
“天坑”。秦安的答案。
“裂穀”。秦珞的回答。
無人機飛越懸崖頂上的灌木林,顯示屏呈現一片蒼翠的綠色。
“山頂的岩石很鬆散,速降時一定要小心”。秦珞回看身後的秦琖。
“高度一千六百米,溫度15℃,濕度50%”。越往下溫濕度越高,的確跟熱帶雨林差不了多少:“穀底很可能是片沼澤”。
秦珞調試無人機降低高度,裂穀裏藤本植物叢生,無數垂落的枝葉,時常遮擋住無人機的拍攝視野。
“不能再降低高度了”。秦珞遙控無人機冒險穿越密林,急得穆建國直跳腳。
忽然,無人機狠狠震了震,似乎被樹枝勾住或被山上掉落的東西砸中,與此同時,一個影子從鏡頭前一晃而過。
“那是什麼?難道是人”?
顯示屏一下黑了。
秦珞本能按下信號切換鍵,快速輸入衛星信號登錄碼。
顯示屏再次出現一片雜亂的綠色,秦珞微調無人機操縱杆,一個小小的黑影升上崖頂。
“極限高度多少”?秦珞鄙夷看著穆建國:“回去立刻修改登錄碼,否則我一定實名舉報你”。
“五千米”。穆建國賊笑:“幸虧沒改,否則我可賠慘了”。
無人機繼續升高,一座巨型環狀山體壯美無儔。
“難怪有那麼多蛇”。蔣教授興奮不已,可看著崖壁上垂落的繩子,根本不是人走的路,還是另想辦法為妥。
幾個跟秦珞混熟的男生試著攀爬,離地七八米,手指已失去抓握力,再也無法維持身體的平衡。
秦珞設計的上山線路分成三段,秦安估計自己經過兩次短暫休息,兩小時應該能登頂。
秦珞好說歹說忽悠走穆建國和範勤勤,整理出三包必帶裝備。吃過午飯,休息半小時後,仨人開工。
秦安人高臂長,柔韌性好,攀越大跨度支點時,行進速度很快。
秦琖留學時就是戶外運動健將,身體協調性和節奏感都比秦安好,在秦安第一次休息時,他攀爬至斜上方的裂隙,鐵鎖扣入支點再扣入保護繩,將自己安全地掛在懸崖上。
登臨絕壁之巔,極目所見遠比無人機航拍的景象震撼。純淨的陽光下,層層疊疊的綠,鋪滿整個裂穀,一道細流在懸崖和叢生的灌木間次第跌宕,形成七道彩虹。
仨人背著裝備,坐在岩石上,低頭看著腳下瑰麗的景致,同時選擇靜默。
裂穀裏的灌木,遮擋了山體岩壁。秦珞看著片狀的鬆散礫石,苦笑道:“周圍無路可走,我們隻能從這下了”。
“等等”。秦安指著不遠處一株半黃半綠的植物:“那丫是不是柏樹”?
秦琖離得不遠,小心走過去掐了掐:“沒錯,是棵柏樹”。
“樹根是不是長在一條裂縫裏”?
秦琖忍不住斜白她:“有話說,有屁放”。
“我們順著裂縫下,那兒有條老藤”。
秦珞打前哨,摳住卡在縫隙裏的老藤,一腳踩出一個藤草坑,給秦琖和秦安探路。
直線下行百多米,身體下方出現了一個門洞。
門楣、門迎、守門石獸俱全,隻是風化嚴重,模模糊糊能看見些許輪廓。
因靠近裂穀的頂部,山洞幹燥且明亮,明亮帶給人安全感,但秦珞心裏更多的卻是疑惑。
秦琖越來越有族長範,他冷靜地打量整個山洞,並沒有被門洞外絕美的風景所迷惑。
秦安站在一麵石壁前,粗獷的岩畫,記錄了先民狩獵、祭祀的場景。
“老五,你有沒有聞到一股煙火氣”?秦珞掏出煙點上。
“我隻聞到二手煙的味道”。秦琖踢開腳邊的碎陶片,抵禦二手煙的最好方法,是一起抽。
秦安嗆得咳了幾聲,秦珞連忙摁息煙:“老五,快把煙掐了”。
“別,你倆使勁抽”。煙自秦安頭頂上方向洞口漂散出去。
“我們好像在煙囪裏”。
花崗岩斷層和裂隙深入洞穴,秦安感覺到絲絲帶著煙火氣的暖風在山洞裏彌散。
“秦安,你來”。秦琖撿起一塊碎陶片。
“您手中的這塊內範是商周時期的產物,從陶範的形製看,所鑄造的青銅器應在三百公斤以上”。
“從岩畫到陶範,這個山洞可謂曆史淵源了”。
“老五,這裏果然是座藥廬”。秦珞的相機自動調整光源,拍攝的岩畫照片清晰傳神。
岩畫敘述奴隸們進入裂隙,披荊斬棘、鑿岩修路的艱苦曆程。很多少女被用來祭祀蛇神、山神,即便已過去數千年,秦安仍能感覺到她們的恐懼與痛苦。
岩畫的很多場景跟巨蛇有關,奴隸的屍體在裂穀裏堆積如山。
倘若真如岩畫描述,此刻他們看到了夕陽下自然與人最和諧的美景,而裂穀深處卻是吞噬無數生命的人間地獄。
“我們將蛇引回裂穀,切斷穀底通往外界的裂隙”。
“族長大人說得容易”。秦珞撇撇嘴:“秦安,地圖有下去的路麼”?
“有人留了記號,這麼大的山洞,估計我得找會兒”。
秦珞打起照明燈遞給她,踱至秦琖身後:“他給我們指引,想是有東西交給你這個新族長”。
“所以,我更覺得惶恐。秦珞,我們在守護什麼?我們又能守護什麼”?
“我們是在為自己找出路”。秦珞悠然看向裂穀,夕陽落寞,就似如今的秦家,他拍拍秦琖的肩膀:“我會一直站在你身後”。
“找著了”。秦安晃晃照明燈:“拜托,兩位基友,別秀恩愛了,先想法子開門”。對於秦默蠻力開門的愚蠢行徑,秦安很是無奈,也不得不承認這是種最好的防賊方式。
秦珞掏出手電走近秦安,打量岩石斷層坍塌後形成的凸崖。
“從右往左,使勁”。
秦珞回眸看看秦琖,原來自己是給族長大人當門童來的。雙臂猛然發力,凸崖平移露出一道等人高的拱頂通道。
秦安看得眼睛瞪老大,秦珞捏捏她的腮幫子,打著手電率先走進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