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遊 33、送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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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景行興奮地道道:“這粉盒全稱為‘金掐絲嵌寶海棠形五福捧壽粉盒’,大量使用了炸珠工藝。這種工藝源於泰西,在漢朝時通過絲綢之路傳入中原,並被能工巧匠發揚光大,在漢唐兩朝均大放異彩,是八大金藝之一。
炸珠作為唐代黃金製品重要的鑲嵌裝飾手法,很形象地被唐人稱為‘金粟’。雖名金粟,但這些金珠比粟米要小得多,通常直徑是其二分之一或三分之一甚至更小。”
顧淺君問:“這麼小?那炸珠是怎麼製作的?”
朱景行一聽,滔滔不絕道:“炸珠的製作方法一般是把黃金溶液滴入溫水中,以形成大小不等的金珠;也可將等距的純金細剪成小線,均灑於木炭上,以火燒熔凝結成圓珠狀,再篩揀大顆粒,密布於金屬胚上燒焊接合,成為器物表麵的裝飾紋理,又稱‘聯珠紋’或‘魚卵紋’。”
李玄插嘴道:“炸珠為何需要置於木炭上燒熔?別的不行嗎?”
朱景行道:“道理其實很直白,稍微想象一下就能得出結論。這樣能用炭灰墊底,撐起凝結的金珠,形成完美的圓球狀。高純度的金燒熔不致產生氧化現象,因此純金可以不需要依靠焊藥,便可直接將兩端熔解接觸而接合。這種熔解又不致於產生氧化層的現象稱之為‘走水’,炸珠就是運用這樣的金屬特性而產生的。
其實除高成色的純金或純銀可以製作炸珠,其它如銅、鐵、錫等金屬,因為燒熔後表麵即產生氧化層包裹,金屬特性不利於走水而熔解凝結成珠,是無法采用這種工藝的。
流傳至今數百年,炸珠工藝越發精湛,有不少鬼斧神工、巧奪造化的精品出現,看看這個‘金掐絲嵌寶海棠形五福捧壽粉盒’,再看看這個‘鴻雁銜枝紋金質梳背’,是不是精妙絕倫?”說著,他愛撫地摸摸這個,摸摸那個,仿佛在撫摸情人裸露的肌膚。
看到這一幕,李玄打了個寒顫,腦中油然想起“戀物癖”幾個字。
唉,不能不感歎,朱景行熱愛製作金飾遠勝於考科舉中進士,或許他老爹的願望“景行行止”會讓他在製金行業上達成。
顧淺君見朱景行對製金工藝如數家珍,就明了了他的癡迷,也總算能理解他為何放棄科舉,轉而全力經營家裏的金鋪了。不管是誰,能癡迷某個行當並致力於將它發揚光大都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去做並能做到的。
把玩了一會粉盒及梳背,朱景行戀戀不舍地將她們收入包裝盒中,這是他送給鄭貴妃的壽禮,萬不可出錯。
“這兩件金飾都是我親手設計、製作的,實在花了不少心思。”朱景行低聲道。
李玄見他愛不釋手、肉痛不舍的樣子,忙問:“你打算送這兩件東西給鄭貴妃?”
朱景行這才正色道:“鄭貴妃專寵十數年,又有兒子傍身,作為金鋪的東家找不到比她更好的靠山了。”
顧淺君抿了口茶潤潤喉,道:“是通過內侍呈上去的嗎?哪一個?”
朱景行遲疑了下,道:“陳炬。”
顧淺君端著茶碗,尖聲道:“是他?你可知道數年前就因為他獻給鄭貴妃一本《閨範圖說》,引起後來的一場黨爭,搞得不少人去官奪職?”
朱景行點頭道:“不錯。但陳炬獻書與後來的黨爭相差了近十年,不是陳炬的錯。最關鍵的是陳炬與太子及鄭貴妃關係都不錯。”
李玄搖頭道:“那他是兩頭下注?更糟了。”
朱景行忙搖頭道:“不是,他現在是東廠都督。”
顧淺君沉吟道:“看來朱兄下了大血本,陳炬可不好接近。你家惹上誰了?問題似乎挺嚴重。”
朱景行搖搖頭,不肯說。
氣氛一時有些緊繃,大家對當前的局勢很擔憂,不知會不會影響此次科舉錄取。但盡管如此,也幫不上什麼忙,更不知道朝中的隱秘。
朱景行又道:“太玄,明天一大早我就搬出去住,房子已經找中人辦妥。”
李玄很意外,忙道:“住的好好的,為什麼要搬出去?可是我哪裏有慢待?朱兄不妨直說,好叫我明白。”
朱景行連忙擺手道:“太玄,你莫要小題大做。住在這裏一切都好,隻是一旦我同東廠、貴妃走得太近,定會被人察覺,對你和顧師弟的名聲不好,莫要影響了科舉。”
李玄轉念一想,確是如此,還沒考中進士,就先跳進勢力圈子,不是明智之舉,就看了看顧淺君。
顧淺君沉吟道:“朱兄住在你這裏確實不太方便,有個隱秘的住處對他上京的目的有好處,阿玄,我們就按照朱兄的打算來安排吧。”說著,又轉頭對朱景行道,“朱兄,一旦發生什麼事情,還請不要客氣,與我二人聯係。即便沒有能力解決,幫你跑跑腿還是可以的。”
朱景行哈哈一笑,道:“顧師弟莫要說見外的話,有需要,我自會來尋你們。同樣,如果你二位有什麼不方便親自走動的,也莫要與我客氣,直接讓人告知即可。”
李玄顧淺君忙不迭地點頭。
朱景行隨後告辭回房,說要安排些事情。
看著他的背影,李玄道:“沒想到朱兄竟然上京來打點,吏治已經糜爛腐敗至斯?”
顧淺君道:“你莫以為朱兄家隻有一個金鋪,其實朱家在吳郡財富雖然不及玉山鎮的沈家,卻也在經商人家裏排在第三,還是長洲鎮的首富,閶門處的碼頭有近半是他家的。”
李玄聽了這些,才吃驚地道:“原來如此,難怪被高官盯上了。”
顧淺君微微點頭道:“朱家的一位靠山前不久倒了,這才是朱兄急匆匆來京的原因。”
李旭驚道:“顧兄,你不會‘家有大隻佬’吧?”
顧淺君道:“我外祖家有人在朝,不過外放了,並不在京。他叮囑我要去拜訪幾位友人,我已經安排人送了禮物並拜帖,尚未得到回音。不過,也就這幾日吧。”
李玄道:“那再好不過,恩師也安排我去拜訪幾位舊友,今天才接到回帖。”說完,突然拍了下頭,嚷道,“哎呀,那個讓我捎信的老人你還記得嗎?我完全忘了信的事,這個還要跑一趟。”
顧淺君也奇怪地道:“我也忘了,似乎你不說,就沒有經曆過一樣。”
李玄想了想,才道:“或許是一種讓人失去記憶的法術。不過,這法術想必沒有施放在我身上,我的確是忘了送信的事。”
顧淺君想到李玄每次要拆信,信封四角就變成吐信子的蛇,就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那老人應該有些道行吧。”
李玄點點頭,隻不知那人究竟什麼來路。
說來不可思議,看過不少修真小說的他可是知道許多修行中人為了天材地寶會殺人奪寶,連對方靈魂都湮滅的,真不知道當時膽子怎麼會那麼大,沒有一點戒心,相信一個僅有一麵之緣的陌生人,簡直不合情理。更不可思議的是,那老者居然給他們飲用了石乳,如果所猜不錯,那可能就是修真至寶靈乳,隻不知是多少年份的。想到這裏,他心裏一驚,這確實不合那些小說裏寫的情節,莫非這隻是誘餌,事情還沒完結?又或者是陷阱?可,為的什麼?明明他們三人都得到了好處,沒有人受損。
不對,有一個人受損了,就是那白鶴笙!這莫非是套路白鶴笙的?肯定如此了。
李玄心驚不已,現在回頭再想整件事,很多地方不合情理。
比如,那老者是偶遇他們還是一直在等著他們?再比如,老者如何確定他能讓白鶴笙給予救治病鶴的東西?老者要求的一定要三世為人者的血真得隻能是白鶴笙的血嗎,或者僅僅是個借口?還有白鶴笙最後給的小瓶,裏麵真得是他的血嗎?
腦中電閃雷鳴,一個個想法衝擊著李玄,讓他心緒起伏不已。
白鶴笙似乎與原身相熟,故而總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這讓李玄心虛不已。當初醒來的時候,他並沒有得到原身全部的記憶,都是些碎片化的場景,而裏麵並沒有白鶴笙,這讓李玄無法確定兩人的關係。
如果李玄與白鶴笙交往過密,不可能沒有一點記憶留存啊。可如果不是他們交往甚篤,白鶴笙怎麼會對他予取予求呢?血這玩意誰會給一個不熟的人呢?哪怕有救治病患的幌子,至少親眼看到才有可能給予吧?還有那醬肉飯團,明明是他兩輩子都愛吃的食物,就連口味都一模一樣,這難道不詭異嗎?不過上輩子,他不記得認識白鶴笙這樣的人啊。難道白鶴笙曾經穿越到過以前的時空?嗬,李玄被這個想法驚到了。
越想越糾結,他抓抓腦袋,又拍拍前額,暗想,“隨他去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腦中想法雖多,耗費的時間也不過瞬間,李玄抬起頭來才發現顧淺君正奇怪地看著他。
“怎麼?”他問。
顧淺君道:“我剛剛喊了你幾聲,你一直在神遊。”
李玄幹笑兩聲,道:“哈,哈,我在想遇到的那個老者,他出現的有些詭異,我們居然沒有一點防範,就跟著他回家了。好在不是歹徒,哈。”
這下顧淺君的眼神更奇怪了,他道:“李太玄,你……你現在這樣想不是太遲了嗎?”
李玄又“哈,哈”兩聲幹笑,忍不住拉拉耳垂,“拜托不要再發燒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