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木棉花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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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春天似乎總是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剛剛四月的光景,一覺醒來,已經是一片姹紫嫣紅,真真如古人雲:“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不似北方三月依舊白雪皚皚,四月樹木抽芽,五月開出嬌花這樣不緊不慢,南方的春天,總是努力向世人炫耀滿身的芬芳,尤其喜愛在不經意間就讓你溫香軟玉抱滿懷。
    
    “可是,急於綻放的花,總是最早凋謝的”我和梓潼走在校園的河邊,看著柳樹下的草地上鋪滿千葉桃花掉落的花瓣,“雖然是落英繽紛的美景,卻讓人看著滿目創痍。”我對她感慨到。她卻毫不在意,轉而對我說:“這花在自己最美麗的時候凋落,總比枯萎的掛在樹上好,起碼留給人們的都是最美好的記憶。”她正說著,忽的一陣風吹來,輕輕卷起一地粉紅的花瓣,無聲的落入河水中,浮在水麵上,在春日的照耀下,泛著細微波光的河麵鋪開一片旖旎。
    
    我看著有些出神,她卻兀自說了句:“春天了啊,再不抓緊綻放就要錯過了。”我有些疑惑地看她,她隻笑笑,可我卻覺,那句話象是在繁殖季節準備求偶開屏的孔雀,驕傲並急於展示自己。盡管她早就時時綻放,可於她而言,卻總是不夠,盡管她擁有萬眾的目光,可內心依舊空泛,所以要不斷的用她自己的方式去證明,才可以讓自己篤定並堅持下去。
    我清楚的記得,那天是四月十一號,木棉花開的日子。
    梓潼去參加一個社團的小型聚會,直到晚上11點多才回到家中,身邊卻站著一個陌生的男人,“葉凡,我男朋友。”她這樣簡單的給我介紹。臉上露出有些詭異的笑容,我對那個叫葉凡的男人微笑著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心中卻有一絲隱隱的不安,讓我想起那天她在河邊的喃喃自語。我還記得她曾說,要在大學裏交付自己的初夜,不管那個男人是誰,但卻要有我來見證。葉凡並不是出眾的能夠讓人一眼便記取的男人,我上下打量著他,向梓潼投去詢問的眼神,她卻看著我微笑,我滿腹疑惑,起身走去臥室。不大會兒。我聽得她說:“你先看會兒電視,我過去一下。”便見她進來。
    
    不等我發問,她便說:“他是校樂隊的鼓手,關注我好久了,這次的聚會便是為了追我才特地去找社團的社長舉辦的,然後我就答應了,”她頓了頓說,“今天晚上,你睡客廳的小床好好?”盡管一切都在意料,我仍舊緩不過神來,有些呆呆的看著她,一字一字頓的問:“你確定要這樣做嗎?”她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說:“這有什麼確定不確定的,想做就做了,而且我說過要你見證的,擇日不如撞日嘛.”好像我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問了個幼稚的問題,讓我一時語塞。
    
    那天晚上,我輾轉在客廳的小床上,聽見臥室傳來若隱若現的喘息聲和她有些痛苦的呻吟,腦中不斷浮現他們魚水的情景,甚至梓潼痛的自眼角滑落的淚珠,都清晰可見。其實我也並不覺初夜是什麼要緊的東西,但梓潼這般交付卻叫我耿耿於懷。那一夜,我幾乎徹夜輾轉,可依舊不斷有些夢境闖進來,直到天色漸白,聽到葉凡離開時關上房門的聲音,才漸漸熟睡。    
    
  
    好像是在過什麼節日吧,學校裏還掛起了燈籠,我興衝衝動和梓潼跑到學校門口,許多父母手裏提著東西都站在那裏,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梓潼朝一個眉眼間和她很像的女人走去。那女人衣著很簡單,卻能讓人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表情溫和,帶著淺淺的微笑,看到梓潼,便也疾步迎上去,兩人相視一笑,然後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我有些不明所以,她們已經在我麵前,梓潼挽著那個女人的胳膊,笑容燦爛的對我說:“這是我媽媽。”我詫異的望著她們,那女人竟也拉起我的手,同樣很溫和的說:“你是念茹吧,我知道你,聽梓潼的爺爺說你一直很照顧她,我希望如果以後梓潼有什麼事情,你也要盡全力幫助她,不要拋下她一個人,好嗎?”說著,聲音竟有些哽咽了,眼裏居然也噙滿了淚水,我有些奇怪為什麼她要這樣囑托我,但還是重重的點了幾下頭,跟她說我一定會的。隨後,她也如釋重負的點了點頭。突然間,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梓潼,那個女人,以及學校的燈籠。
    
    恍惚中睜開眼睛,看到窗外還是一片漆黑,我有些驚異於自己的想象力,但是梓潼母親的樣子卻清晰的印在我的腦海中,一頭長發在腦後綰一個髻,看似隨意卻不失職業女性的幹練。發質好,很黑很柔順。看梓潼的眼裏充滿濃濃的愛意,滿溢出的愛讓我都覺得溫暖。梓潼和她真的像極,隻是梓潼缺少那種成熟的魅力。她看起來四十多歲的樣子,卻不見歲月的痕跡,皮膚依舊細膩而有光澤,仿佛吹彈可破,身材豐腴但並沒有一點多餘的脂肪。身上沒有什麼華麗的裝飾,隻是在細長的脖子上掛了一塊紫玉,配她一身白色的裝束,卻也並不突兀,隻覺是極好的點綴。一舉手一投足之間盡是光華畢現,不似凡人,不由得讓人感歎上天竟能將一個女人雕琢的如此完美。這樣想著著,卻又睡了過去。
    上海初春的早上還透著絲絲涼意,我正準備起床,便聽見梓潼在臥室叫我,我披上件外衣,推門進去,看見淩亂的床鋪,床單上有灘血跡,像朵暈開的花,暗紅的顏色,仿佛是被耗盡的生命,卻有些刺眼,讓人不忍去看。梓潼蜷縮在床上,臉上有未散盡的痛苦的表情。我在她身邊躺下來,她便挪進我懷裏,有些氣若遊絲的說:“我下身好痛,隻知道初夜會痛,卻不知道會痛到這種程度.”我輕歎了口氣,說:“你好好休息一下,再睡一覺就好了。”她輕輕地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我給她掖了掖被子,就起身去準備早餐。那一整天,她都隻躺在床上,痛得動彈不得。
    木棉花開得日子,她就這樣把自己交付於一個初見,且她不愛的男子,我不禁自覺嘲諷,木棉花的話語是:“珍惜身邊人”,可她卻偏偏不懂的珍惜自己。我有些懊惱為何自己沒有阻止她,卻又知我一定是攔她不住,心裏難過得竟落下淚來。
    
    有時候,我不禁在想,或許她就是一朵在暗夜綻放的曼陀羅,開到荼糜,殆盡。見過她翩躚的人,都會被她的光芒所灼傷雙眼,卻依舊忍不住去張望。但當她花期將至的時候,就沒有人可以阻攔,也許會留得歎息一片,但她隻會決絕的謝幕,定不會接受觀眾潮水般的“安可”。於她而言,或者本來就沒有什麼觀眾,她隻是孤芳自賞的獨自表演。不管這表演有多麼艱辛晦澀,她都要將其幻化至絕美,哪怕結束時要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那天晚上的那場名為“見證初夜”的表演,她卻特聘我為觀眾,我不知她那晚的表現如何,但我想,一定沒有讓那個叫葉凡的男人失望,卻毫不留情的把我灼傷了,她的戲碼太高,我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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