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劍青身子一震，豁然轉頭，雙眼死死地盯著我：“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話既然說出了口，我倒也平靜了，再一次用緩慢而清晰的語調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我能解醉月身上的毒。”
    “你不是說你不會醫術的嗎？怎麼這會子又會解毒了？好啊，你騙來騙去的，當我們天風山莊都是死人啊，可以隨便由你耍著玩？”雷鳴又扯開了他的嗓門。
    韓劍青沒說話，但看我的眼神充滿了研判的意味。
    我垂下眼皮掩住雙眸，淡淡道：“不信就算了。送我回穀吧。”說罷，靜靜轉過身，向外走去。
    “等一等！”韓劍青開口了，聲音冷硬如刀，切割著我的皮膚。“你說你能解醉月身上的毒！”
    “是。”我淡淡應道，並不回頭。
    “你也說過你不會醫術。”
    “我想它們並不矛盾。”我慢慢地轉過身，挑釁地看著他。
    “你說它們不矛盾？”雷鳴在一旁怪叫。
    韓劍青一言不發，幽暗地雙眸直落在我的眼睛深處。不知怎的，我心頭一軟，唉！算了，既然已經決定了救人，又何苦難為他呢？
    “給我把匕首吧。”我趨步向前，衝韓劍青伸出的手。
    韓劍青狐疑地看著我，不言不動。
    “韓大莊主，你不會認為我有能力傷害你吧。”他的態度刺傷了我，我輕輕諷刺。
    “雷鳴，給她匕首。”韓劍青終於發話了。
    雷鳴不憤地咕噥了句什麼，不情不願地拔出綁腿上的匕首，遞給了我。
    我接過匕首，走到桌邊，隨手取了個空碗，再不遲疑，用力劃開了自己的手腕，豔紅地鮮血噴湧而出，流進碗裏。
    “你幹嘛放血？”雷鳴瞪大了牛眼，驚呼出聲。
    我不理會雷鳴的驚訝，靜靜地看著青瓷碗裏的鮮血慢慢增多，估算著究竟應該放多少血。
    “醉月姑娘中毒有多久了？”我瞟了韓劍青一珢，看到了他眼中的震驚。
    “自打我半年前救起她時就已經中了毒。”韓劍青迅速回答，末了，聲音一頓，“你，為何放血？”
    青瓷小碗就快滿了，不論多嚴重的毒都應該夠了吧？我暗暗思忖，用嘴撕咬下一塊衣襟用力紮緊傷口，這才緩緩地抬起了頭。
    “我的血就是解藥！”我淡漠地給出了答案。
    韓劍青的臉色僵硬，但我已無力再研究。這是我第一次放血，許是放得多了，我感覺頭昏沉沉的，屋頂開始旋轉，韓劍青的臉也變得模糊起來。我用力甩了甩頭，不能再留在這兒了。我想，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地睡上一覺。
    “信不信隨便你們好了，我要走了。”留下最後的忠告，我掉轉頭，晃悠悠地向外走去，跨過門檻時，眼前發黑，腳下一絆，便重重地摔了下去。
    奇怪！天風山莊的青磚地麵不但不會摔疼人，竟然還有些溫暖。這是我昏過去之前最後的印象。
    ※※※※※※
    “師父，我可不可以不再喝那些藥了？”模模糊糊的人影不停地在我周圍晃動，打擾了我的睡眠，我感覺到又被灌過幾次湯藥。
    “蝶兒姑娘，你醒了？”一道帶著欣喜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慢慢地睜開了雙眼，麵前模糊的人形逐漸清晰：韓劍青！啊，我忘了，我還在天風山莊呢！但是韓劍青為什麼會在這裏？
    “啊，你真的醒的，太好了！”韓劍青的臉上有毫不掩飾的笑容。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我奇怪地看著他，“你不是應該在醉月姑娘那兒嗎？難道，難道我的血沒起作用嗎？”我皺起了眉，可這沒道理啊？
    韓劍青斂起了笑，臉上現出一抹羞慚：“對不起！”
    我戒備地盯著他，一語不發。就我以往的經驗來說，會這麼說的多半都沒什麼好事。
    “醉月身上的毒已經解了。”韓劍青先說明情況。
    我鬆了口氣。卻更是不解，那還有什麼地方不對？
    “若不是蝶兒姑娘，醉月可能還在受折磨，可是我卻懷疑姑娘的一片好意，還，還打傷了你，實在是對不起！”韓劍青一臉愧色。
    原來是這個！我恍然。心頭淡淡地生出一絲暖意：“不客氣。我沒事，隻要好好睡一覺就可以了。”
    “你睡了三日了！大夫他也不敢肯定你會不會醒。””韓劍青聲音澀澀的，“大夫說，你才受了傷，又大量失血，本來應該服用一些療傷補血的藥物，但是你的脈象極特殊，他不敢給你用藥，所以我也隻能給你喝些雞湯。結果你一睡不醒，直到今日。”他又頓了頓，“真的對不起，如果不是我胡亂傷人，你也不至如此。”
    啊，我竟然睡了三日！我有些驚訝，自我被師傅救回藥王穀之後，就從未睡過如此之久。看來是我嚇到他了。
    “我說了我沒事，隻要能好好地睡一覺，很快就會好的。”我再次聲明。奇怪，我竟然在安撫他，我為什麼要安撫他？
    韓劍青靜靜地看著我，眼神通明。忽然，他揚聲招喚：“翠兒。”
    “哎！來了，來了，莊主，有何吩咐？”翠兒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
    “小心地伺候蝶兒姑娘，不許怠慢，蝶兒姑娘若有什麼要求，照辦就是，不必通報於我。”韓劍青站起身，“蝶兒姑娘，我再讓大夫來幫你看一看，可還有什麼問題。”說著，他轉身就要出門。
    “不必了。”我匆忙地想要製止他。
    “蝶兒姑娘，我天風山莊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日後你若有什麼需要，我韓劍青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韓劍青在門邊停下腳步，回過頭，眼光湛然。說罷，掉頭大步而去。
    我茫然地看著他遠去，不明白，我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他要用刻板而嚴肅地語氣來告訴我，他要償還，償還的還是一件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