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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初的晴朗清晨，街邊的樹木都已經綠透了，到處一片生機勃勃。陸海空是從地下停車場經過一個隻對少數人開放的電梯直接來到大廳的，大廳裏幾個保安保潔都遠遠地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小陸總今天怎麼這麼早。
    穿過大廳，陸海空來到前院，一眼看見不遠處趙師傅帶著幾個工人正在布置幾個大盆的木本植物，很重，很以需要人工。陸海空便徑直走了過去。
    及至跟前，尷尬了，沒人認識陸海空，見他過來誰也沒搭理他，都是各自幹各自的活兒。陸海空就獨自站了一會兒，掏出煙來點上，以避這尷尬。
    趙師傅滿臉嚴肅，很不好說話的樣子，說話語氣也很嚴厲，明顯是不容人犯錯。
    “慢點兒慢點兒！不是你們家的東西就這麼不心疼啊！那花托！擺正了！”
    這一句真是合了陸海空的心意，就笑了。很快的有幾個人跑了過來，這其中就有龍哥。
    “陸總，今兒這麼早。”
    陸就點點頭。趙師傅卻根本沒聽著一般，繼續專心地指揮眾人幹活。
    龍哥見陸瞅趙師傅，便忙介紹道，“趙師傅，這是咱們的老板。陸總，這是趙師傅，剛來沒多久，負責咱們公司所有的花草樹木。”
    那幾個工人於是都瞅陸海空，而趙師傅隻是看了看陸海空，賞了一個字，“嗯。”於是催眾工人道，“趕緊幹活，瞅啥呀！”
    陸海空笑著對龍哥擺擺手。就在這時，林鬆從大門邊兒的小角門進來了，手裏拎著一個彩條兒的布兜子，頭低著，步履很輕快。林鬆今天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衫，雖然洗得很幹淨但看得出是舊的，顏色明顯發灰了。這T恤胸前的圖案還看不見，但後麵是一個很酷的黑白色人頭像，完全不應該是林鬆的風格，而且也明顯不適合他的年紀。大概是他男朋友的舊衣吧——陸海空想。
    陸海空是眼裏沒人，而林鬆是另外一個風格的——有人他也看不見。這裏陸海空拿腳在後頭跟著林鬆進了大廳，林鬆楞是沒感覺出來。
    林鬆按了電梯，耐心等待電梯下來。陸海空就無聲無息地停在了林鬆身後偏側的地方，也等電梯下來。林鬆生得白瘦幹淨，他身上的氣息是那種深秋天氣的氣息：幹爽，清涼，又帶著幾分深情溫柔，讓人感到說不出的舒適愉悅。
    當陸海空心頭湧起要把這個身體用力抱在懷裏的念頭的時候，他向後退了兩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躍動的心快點兒平靜下來。
    而就是這樣的動作驚動了林鬆，他一回頭，一眼就見著站在自己背後的陸海空！
    林鬆大驚——此時林鬆心裏的躍動絕不比陸海空程度輕。
    “你好，陸先生，這麼早。”林鬆是成年人，成年人不會把什麼心理活動都寫在臉上。
    “早，林先生。”陸海空也是成年人。
    沒下文了，誰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在電梯來了，林鬆就側了側身，讓陸海空先進。可陸海空忽然伸出手來，輕輕落在林鬆的腰上，“進吧，別客氣了。”說完，輕輕用力將林鬆推向電梯。林鬆隻得順勢進來了，按了自己樓層的電梯，然後幫陸海空也按了。陸海空跟著上來了。林鬆把著一角，陸海空站在中間。氣氛好像更加尷尬。林鬆先到了，對陸海空點點頭，快速走下了電梯。
    被陸海空輕輕推了一下的地方感覺好奇怪，那隻手好像還在那裏。
    而對林鬆身體的觸感印進了陸海空的心裏……
    在等待林鬆開門進來的過程中陸海空的耳朵變得很靈，他努力聽著哪怕一絲一毫的動靜。什麼也做不了了，就支楞著兩隻耳朵，聽。
    門響了，陸海空幾乎是一個激靈。
    林鬆的心失速地跳動著，林鬆告誡了自己一百個不要這樣的理由也沒法壓抑住心跳。陸海空沒在剛進屋的林鬆的視線裏，他是林鬆工作了大約幾分鍾後從裏間走出來的。
    林鬆幹活，陸海空煮咖啡。室內的氣氛尷尬得幾乎讓兩個人都快窒息了。
    他們才第三次見麵而已，他們沒發生過什麼，他們之間連一點點曖昧都沒搞過……好像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可這強烈的化學反應，已經由不得你來問到底為什麼會這樣，就已經這樣了。
    “休息十分鍾，過來喝杯咖啡吧。”陸海空親自站在林鬆邊上，誠摯邀請。
    林鬆就匆匆看了陸海空一眼，放下手裏的抹布，跟陸海空過來了。還是那胖胖的沙發，還是陸東林西。
    陸海空讓自己平靜下來，至少在林鬆麵前自己得男人一些，這是必須的。
    “我這幾天跟老白去瀕州了，昨兒晚上才回來，你這幾天還好嗎？”
    “還好。”林鬆回答得簡單，他當然聽得出這不是老板和員工該有的對白。
    陸海空看著一直不肯與自己進行目光交流的林鬆，“一會兒離開這裏去哪兒工作？”
    “在一家書店，我在那裏當倉庫保管員。”
    “在哪兒？”
    “在長江街和東五馬路的交叉路口，‘瑞華’書店。”
    “噢，我有印象，好像是一個挺大的店麵，旁邊有一家叫‘萬家燈火’的大飯店。”
    “就是那兒。”
    陸海空看著根本就不抬頭瞅自己的林鬆。氣氛明昧不定，似幻似真。
    “我聽龍哥說你是外省人，當初怎麼會想到來這裏工作？”
    “我有個堂哥在這裏給人打工，就把我帶出來了，十七年以前的事兒了。”
    “十七年，真的好久了，十七年前我十歲，沒準兒我們在街上還見過呢。”
    林鬆就低頭笑了。
    “堂哥還在這兒嗎？”
    “他05年回家結婚了就沒再回來，在老家包了很多的地種。”
    “你老家還有些什麼人？”
    “爸媽，弟弟妹妹，他們的孩子。”
    停了停，陸才又問道，“來這麼久了，對未來有什麼打算嗎？”
    林鬆低著頭，半天才道，“沒有，過一天算一天吧。”
    陸海空又抓了抓自己的頭發，露出笑容來，“城裏的工作機會還是比農村多，咱們這兒雖然算不得大城市，可隻要肯工作，賺錢生存還是不成問題的。”
    林鬆就認真點頭，“是這樣的。”
    “現在住哪裏？”
    “‘陽光家園’。”
    陸就笑了，“咱們還真有緣分，那是我們公司大約六七年前蓋的公寓樓。”
    “是，我知道。”
    “一個人住嗎？”
    林鬆明顯遲疑了一下，“跟我一個老鄉合租的。”
    陸海空就沒有再問下去——不是不想，而是他感覺到了林鬆並不想再說下去了。
    林鬆接著做事去了，陸海空坐在沙發上。
    什麼都沒再發生，隻有那化學反應強烈地進行著，好像在與兩人角力：來呀，我看咱們誰厲害，我看你們到底要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