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羽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後了，那時候剛剛期末考試結束，同學們都一臉擔憂地提前去辦公室找老師麻煩——查成績，當然無外乎兩種情況，欣喜或懊悔。可這些都無關緊要，因為她不會落下年級前三。
    “意翎你知道第一是誰嗎？”意翎托著下巴，望著聲音的主人，她往常都會考第一，所以很想不去應付這個無聊的問題。
    “不是你哦。很可惜。”剛剛沒注意看，現在聲音的源頭卻定過神來了，愣了片刻，當然，也隻是片刻，就又回過神來，展露她的招牌笑容，“哦，真的是很可惜呢。”意翎笑眯眯地說。
    李鶴，一個跳級的學生，當年戲羽班上的一個並不是很起眼的女同學，但是打扮得非常妖豔——按理說高中生是不允許化妝的。甚至比當年意翎揍過的爾槐還要妖豔，明明隻有16歲卻活出了30多歲紅燈區站街女的模樣。
    “是誰啊？”意翎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還是我們班的人啦，徐京，那個以前總是偷偷看女同漫畫的長得挺醜的男生，每次我無意看他的時候發現他總是在偷看我，嗬嗬。不過他好久沒看那樣的漫畫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哦？為什麼？”李鶴沒發現此刻意翎已經對她起了敵意。
    “因為故事的主角悲劇收場了唄。”李鶴越笑越囂張，“有一個還死了呢。”
    似是察覺到什麼，意翎懶散了好久的大腦忽然緊張起來，離她們分手和戲羽失蹤的那段時間已經過了一年了，一年了，戲羽杳無音訊，仿佛她從未來過。一切就真的如夢境一般，她抓不住的夢境，但還是留有一些痕跡的，比如明煙，比如徐京。
    再比如，眼前這個李鶴。
    “戲羽早就過世了，在她退學後的兩周。”李鶴惡趣味般地盯著意翎那張平時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的臉看，企圖能看出什麼端倪來。
    “滿可惜的，那麼好的一個女孩子……”意翎輕輕地歎息，說出了這句口是心非的話。
    李鶴愣住了，她沒想到意翎這麼絕情，忘記得那麼快，才一年，舊人的生死與她無關了。
    她無趣地打了個哈欠，被意翎下一句話氣到了。
    “你看到我的成績是多少分了嗎？”
    意翎覺得自己表麵功夫做得不錯，是真的不錯，又或者，她其實真實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冷血自私，其實那段溫暖的時光不複存在吧，隻是一個空洞的外殼。
    她猜得出李鶴想說什麼，也能分析李鶴的動機，從小就這樣，她太圓滑也太了解“人”這種生物了，所以她在同學老師之間周旋卻不出破綻，意翎，隻是一個看似友善完美的外殼，她把這個外殼套在身上，從來不願意卸下來。
    唯一破例的是那一天，她為了留住那個人，把自己的所有都賭上，包括自尊，換來的隻是那個人的刪除好友。
    之後的意翎還是像沒有遇到過戲羽那樣生活，就像大家都知道那陣風來過，其實隻吹進了一個人的心裏。
    之後其實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都是關於那個人的。比如她曾經的好友爾槐其實小時候就和剛剛的李鶴是鄰居，爾槐就因為送了個八音盒被李鶴帶人群毆並孤立；比如其實徐京一直都知道戲羽的死訊，隻是不願意告訴意翎，瞞了意翎一年多；又比如她自己……她自己其實從未忘記過“那個”自己與戲羽。
    在李鶴親口告訴意翎戲羽死訊的時候其實意翎是有一點點觸動的，但是太小太小了，小到不足是一顆石子驚起波瀾。這個世界有沒有戲羽都會正常運轉，每天都會死很多人，戲羽隻是其中一個而已，而且，對於戲羽來說，這樣才是解脫吧。
    世界太大，人太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