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深秋的陽光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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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一生總會經曆生老病死,分別總會來臨,在你永遠也意想不到的瞬間。當意翎送那個白色的背影送出檢票口後,她永遠也沒想到,這會是永別。
    一周過去了,每次意翎經過戲羽的班級的時候總會有意無意地往那個空蕩蕩的座位上瞟幾眼,很快,那個座位被新的人所替代,聽戲羽同班的明煙說,是退學了。
    她明顯看到,明煙說這句話的時候,幽幽地歎了口氣。
    回到班級的時候,徐京已經不再像前幾天那樣問戲羽為什麼不來找她了,大概是意料到了什麼,所以選擇閉嘴,之後意翎再也沒有看到過徐京看漫畫了,而是認認真真地複習預習,不斷地、重複地,為高考做努力。
    真寂寞啊,意翎透過窗戶望向外麵的天空,明明還是那麼澄澈湛藍,卻有了微微的涼意,人們已經穿起了長袖,甚至還有人披著薄外套了。
    所有人都對戲羽閉口不提,仿佛她從未出現過。
    這幾天是秋季校運會,所以學生們都在安排活動,委實沒有幾個人會認認真真學習,全員都在為這場盛大的校運會——緊張中唯一的放鬆而準備著,與其說是放鬆,不如說是狂歡吧,意翎這樣想。
    隻有一個人除外,徐京坐在座位上,戴著金框眼睛刷刷地在計算著數學題,說起來他好像本身就是努力型學霸,為什麼之前的幾個月會那麼反常,意翎也不知道。
    這一切就像是夢一樣,又或者,根本不是戲羽有精神病而是意翎,導致這一切的一切讓意翎覺得這是幻覺一樣。
    “意翎——,來練習長跑——”有人這麼喊著,是同班的李鶴。
    “好的我這就來。”意翎望向門口,露出了十分標準化的笑容。
    露八顆牙齒,對,她在家練習過的。
    意翎踢踢踏踏地換好運動鞋下樓梯並且準備熱身運動,下樓梯的瞬間,她看見戲羽班級裏那個文弱的明煙挽著一個小麥色膚色,眼睛裏全是光的女孩,女孩和明煙顯然是注意到了意翎的目光,跟意翎打了個招呼。
    明煙忽然向著意翎走了過來,她對著小麥色膚色的女孩笑了笑,“我跟學姐商量下運動會的事,你在教室等我好嗎?”
    “好的,我會等你。”女孩甜甜地笑著,比彩虹糖還要甜蜜。
    意翎穿著運動鞋走在明煙身後,但是腳步聲依然響亮,她全套黑色的運動服,看起來少了幾分陽光卻也多了幾分氣勢,走在看似文弱的明煙身後像是女王。
    “她就是之前你和徐京說的那個周弱嗎?”意翎試探性地問道,她望向明煙那雙漆黑的瞳孔,不同於戲羽的琥珀色那樣純淨,明煙的是純黑色的,一眼望不到底,像是個沒有盡頭的深淵。
    然而那雙瞳孔已經沒有任何波瀾,意翎聽說過,當一個人有情緒的時候,會通過眼睛表現出來。可她望向明煙的眼睛地時候覺得那是一個深淵,底下漆黑,你完全無法判斷那是否有盡頭。
    又覺得像是一潭死水,已經沒有任何起伏。
    也再不會有。
    “她不是小弱,小弱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死了。”
    “我看著她跳下去的。”明煙掏出煙,煙霧在空中形成一個圓,而後飛舞著消散。
    意翎看向眼前這個文弱的女孩,她不認識周弱,可她也分不清楚,眼前這個人,是明煙,還是周弱,又或者是周弱殘留下來的影子?
    明煙看向意翎不解的目光,自嘲地笑笑,而後低下頭,側臉的眼角斜上挑起,望向意翎,一副饒有興趣的模樣。
    “她是周弱的替代品。”
    “而我,是替周弱活下去的那個人。”
    明煙忽然擺出了剛剛那個女孩的笑,甜得跟彩虹糖似的,可是意翎卻覺得她在哭,歇斯底裏地哭,她挽留不住死去的周弱,就像意翎挽留不住她的戲羽。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幾天前老師忽然宣布戲羽退學了,沒有任何征兆的,戲羽的家庭情況我也了解一些,班上那群女生傳的,也不知道有沒有妖魔化。”
    “其實戲羽在班上人緣還是不太好,也不知道是誰傳開的她是瘋子,慢慢地班上的女生對戲羽既是害怕又是厭惡,她們就逐漸形成小團體孤立了她。”
    “有些人看起來那麼美麗,其實裏麵塞了一顆惡魔般醜惡的心。”
    明煙直視著意翎,意翎愣了愣,不知道她在說誰。
    “放心吧哈哈哈,不是針對你但是,”明煙摁滅了手中的煙頭,“我說的是所有人,也包括你。”
    明煙一字一句。
    “有些人看起來那麼美麗,就像戲羽,你完全猜不到吧?她會在
    你為她爭風吃醋的時候流露出滿足的神情,知道為什麼嗎?不不不那不是愛,那是因為你是她的“人”,是獨屬於她的人,跟被馴服的狗沒有什麼兩樣。”
    “你閉嘴。”意翎眼裏全是血絲。
    “不止是戲羽,周弱也一樣,看起來陽光溫暖,其實她才是活在下水道裏的螻蟻臭蟲,她親手殺了自己的母親。還試圖讓我成為共犯。”
    “你閉嘴。”意翎完全不解明煙為何把自己深愛的人說成是那麼不堪的東西,她從明煙口氣裏聽不出任何所謂人心的溫暖,有的隻是不屑和鄙夷。
    明煙嘲諷般地看了意翎一眼,繼續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你不也是一樣虛偽和醜陋?”明煙輕笑了幾聲,聲音變得幹澀起來,“你完全不了解戲羽的處境,也沒有想要深入過了解,你隻是把自己的思想強加到她的身上,並希望她能理解。”
    “可是人與人之間能夠互相理解的話世界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紛爭以及戰爭了。”
    “戲羽其實和你分手了對不對?我猜的出來,你一定覺得她拋棄了你,所以你妄想通過哀求來挽回她吧。其實你不是愛她,你隻是不甘心,你隻是愛自己。”明煙轉過頭來,憐憫地看著戲羽,到底是神還是魔鬼呢,是最高高在上的不屑以及憐憫。
    你閉嘴。
    意翎的氣場完全弱下來了,她望著對麵的人卻說不出這三個字。說出來的話,就代表著是憤怒,惱羞成怒的憤怒。她無法反駁,反駁意味著她就是這樣的,既虛偽又醜陋的人。
    滴答。
    眼淚落在了地上。
    原來是哭了麼?
    明煙看著哭泣的意翎,忽而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慈愛地笑了,對的,像母親那樣。
    “可是,有些黑夜也會有螢火蟲的啊……”意翎感到什麼東西在她頭頂盤旋,她往上瞄,是明煙骨節分明的手,一般隻有男生才會擁有這樣的手。
    “人的心不是隻有虛偽和醜陋,也有美麗和善良的一部分。你知道嗎?精神病有時候根本無法正常生活,甚至不能集中注意力。戲羽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你,每次每次在你走後她都在教室背課文,我就聽著她一遍又一遍地念著同一個句子,可她好久都不能背出來……”
    意翎愣住了,抬頭看見明煙那雙眼睛竟泛起氤氳。
    死水流動活了過來。
    “周弱她的母親每天都對她施加暴力,拿椅子腿打,她活著的十幾年來除了將死的時候沒有反抗過,她在我麵前跳下去了,最後一句話是‘我想我的媽媽,想變回原來那樣’”。
    明煙低下頭,似乎是要掩飾什麼似的掏出一支煙想要重新點燃,可意翎覺得她抽不了那支煙,因為明煙的抽泣聲已經傳到了意翎耳朵裏,格外刺耳。
    “她把刀遞給我的時候,其實,是她在人世間的最後一絲希望。如果我接住了,她就去自首。”
    “可我沒有……”明煙無堅不摧的心牆終於崩塌,露出了裏麵那顆紫黑色的心髒。她嚎啕大哭,因為當初她的彩虹糖是被她自己扔掉的。
    遙遙地,透過窗戶,二樓教室的徐京看見操場上兩個哭泣的少女,不禁黯然神傷。
    許久,明煙終於平靜了下來,她笑著,像深秋的陽光,“其實哪有什麼善惡美醜,隻不過是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立場用自己的眼光看不同的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我們無法否定。”
    “那麼,說了這麼多,其實你真正想說的,是什麼?”意翎看著這個不再抽煙,卸下了武裝,毫無防備的明煙,這麼看其實她有點像是戲羽,一樣地弱氣,笑容一樣的純淨。
    “不要恨她,她沒有你想象中地那麼討厭你,她跟你一樣,隻是太累了。”明煙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小小的紙條卻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意翎見過明煙的字跡,顯然不是出自明煙之手,這個筆跡卻有種熟悉的感覺。
    “徐京給我的,說是你們的故事。我看了一眼,怪矯情的,自從察覺到異樣後,他似乎也在思考一些問題。”
    難怪這麼熟悉……
    意翎打開紙條:
    “你是隻白鳥,在永夜裏歌唱,企圖能喚醒黎明。
    而我是那個在黑暗中行走的趕路人,停下那一瞬,隻為傾聽你的聲音。
    最後的最後,你被命運的長槍洞穿了心髒。
    而我繼續前行,在永夜裏尋找光明,為你奏響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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