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河少年 第二回 青梅竹馬兩無猜 似水年華情竇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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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後。
大夏雲河郡,安青城。
東市垂柳街的一處勾欄內,此時一個戲班正在戲台上賣力演出,四五個人穿著戲服,化著濃妝,上演一出書生十年苦讀,進京趕考,最終皇榜中狀元,並成為駙馬爺的故事。
台下圍滿了前來聽戲的觀眾,錢多的坐在前排的椅子上,旁邊茶點果盆,一邊吃著瓜果,一邊聽著戲,好不自在。錢少的沒有座位,全部站在後麵或者靠兩側的牆角而立,但也絲毫不影響他們聽戲的興致,一個個神情激動,拍手叫好。
梨園大門的一側圍牆上,此時正蹲著一個少年。少年是付了門票錢的,但卻行為古怪的不願意入座近距離欣賞戲曲,而是蹲在一個遠離戲台的圍牆上。
梨園的戲班子和熟客們好像見怪不該少年的行為了,又或是覺得奇怪卻不敢言語一二,任由少年遠遠的聽著戲曲。
少年正是許朝歌,他今年已經十二歲了,兩年前他健康正常的活過了十歲那一年,身體並沒有發生任何異樣,為此,他的母親虞檸十分開心,在那年的除夕夜特地多做了兩道少年愛吃的菜。
朝歌的父親許攸十二年前從島嶼回大夏後,又陪伴虞檸一段時間,然後結束了朝廷的告假,回歸軍營。
十二年後,許攸因為戰功顯赫,被朝廷任命為鎮西將軍領運河軍節度使,統領一郡兵馬,與皇帝的弟弟瓊王戚韞一起鎮守雲河郡。
許攸身為將軍,盡心盡責,常年待在軍營內,隻有每天夜深人靜才得以回到家中陪伴虞檸和朝歌。
後來經過瓊王戚韞的一再勸說,才在城中分了一塊地擴建了一下有些寒酸的將軍府,讓許攸可以在府中處理軍務,不用每天在軍營和家中來回奔波。不過即使這樣,許攸還是堅持每天去一趟軍營,親自操練兵馬。
今天一早許攸又離開將軍府前往城外的軍營,不過答應了虞檸中午回家中吃飯。
偌大的將軍府中的仆役,除了兩個負責看門的,就隻有兩個丫鬟分別負責服侍虞檸和朝歌,外加上一個負責做飯的廚子。不過虞檸很多時候更喜歡自己親自下廚做一些可口的飯菜,所以作為將軍府中的廚子倒也輕鬆的很。
早上稍微懶了一會床,朝歌就被服侍自己起居的丫鬟青棋叫醒:
“公子,該起床了,將軍出門前叮囑奴婢早些叫公子起床,讓公子早起堅持鍛煉身體。”
朝歌睡眼惺忪,歪頭看著站在床邊的窈窕身影,不滿道:“青棋姐,我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嘛,府中沒那麼多規矩,不用自稱奴婢,府中人丁稀少,平等一些顯得親近,我爹娘也認可這樣,你無需擔心。”
青棋抿嘴一笑:“知道了,公子。那公子也快些起床吧。”
朝歌站到床下,青棋拿著早已準備好的衣裳準備服侍朝歌穿上,但朝歌往後退了一步,接過青棋手中的衣裳自己穿上,嘴裏還念叨:“我自己來,給母親看到又要責怪我連穿衣都懶惰了。”
穿戴好後,朝歌用青棋端來的熱水洗漱一番,然後坐到桌子旁邊吃了一頓簡單可口的早餐。
朝歌的父親許攸是名震大夏,令人敬仰的一位將軍,朝歌自小就以許攸為目標,想著他有一天也能上陣殺敵,報效國家,成為一代名將。所以當許攸告訴朝歌,每天堅持習武鍛煉,打造一副強健的體魄,是將來沙場殺敵的基礎和保障後,朝歌便從七歲開始跟隨父親習武,日日堅持,年複一年,現在已經是第六個年頭了。
朝歌來到院中,像往常一樣練了一個時辰的拳法,青棋準備好溫水和水果一直站在旁邊,方便朝歌練拳結束體力消耗後可以解渴果腹。
練拳結束渾身是汗的朝歌坐到院中的石凳上,拿起一個蘋果咬了起來,既解渴又填餓。
吃完蘋果,朝歌從石凳上起身,看著一旁的青棋,道:“青棋姐,我去給娘親請安,你去拿些銀兩,稍後咱們出去逛一逛,聽說垂柳街的梨園今天有一出戲,可不能錯過咯。”
青棋輕輕點頭:“知道了,公子。”
然後收拾了石桌上的東西,步履輕盈的離開了院子。
朝歌來到虞檸的院落中,看到虞檸的貼身丫鬟墨琴正在晾曬著衣裳,知道肯定是墨琴像往常一樣早起洗好了昨天換下的衣裳。
“墨琴姐,辛苦了啊。”朝歌打趣道。
正在晾曬衣裳的少女聽到聲音,注意到了走進院子裏的朝歌,連忙放下手中的衣裳,拍了拍手,對朝歌施了一個萬福,搖頭道:“是奴婢應該做的,不辛苦的。”
隻有十二歲的朝歌身體還沒有快速長個,所以大他三四歲的少女墨琴比他高了超過一個頭的高度,但是小小的朝歌卻人小鬼大故作生氣的模樣,皺著眉頭:“墨琴姐,你怎麼也和青棋姐一樣啊,說了多少次了,你們不用以奴婢自稱,會顯得生疏。下次你再這樣,我可要告訴娘親,讓娘親
懲罰你一下了。”
“你要我怎麼懲罰她啊?”一個溫婉柔和的聲音響起,院子的房屋門口出現了一個衣著樸素卻遮掩不了美豔的美婦。
朝歌聽到這個聲音,立馬開心的轉過身體看了過去,叫了一聲:“娘親”。
朝歌跑向虞檸,撲進虞檸的懷裏,虞檸也彎下腰抱著自己的孩子。
朝歌在虞檸的懷裏抬起頭,回答剛剛虞檸的問題:“娘,我嚇唬墨琴姐呢!還不是因為她和青棋姐天天奴婢奴婢的,聽得我不開心。”
墨琴站在一旁用手掩嘴輕笑,開心地看著自己的主母和公子,這對感情極好的母子。
虞檸摸了摸朝歌的頭發,明白朝歌心中所想,她和夫君許攸也覺得朝歌說得對,偌大的一個將軍府,除了她們一家三口,就隻有另外五個人,本就顯得冷清,所以沒必要把身份拎的明明白白。
虞檸看向了一旁的墨琴,笑道:“墨琴,你們幾個就聽朝歌的吧,這麼多年大家早就是一家人了,親近點好。”
“好的,夫人。”墨琴嘴角揚起,趕忙點了點頭。
朝歌從虞檸的懷裏起身,拍了拍因習武而健壯的胸口,向虞檸邀功道:“娘,你看,我今天又鍛煉了一個時辰,累的渾身是汗。”
虞檸伸手幫朝歌捋了一下因汗水黏在額頭上的發絲,目光柔和的說道:“既然累了,要不要吃點東西恢複一下體力啊?”
朝歌搖了搖頭:“不用了,娘親,我剛剛吃了一個蘋果,一點也不餓。梨園今天有演出,我要去看。”
“好呀,那你去吧,記得中午回家吃飯,你爹中午也回家。”虞檸鬆開拉著朝歌的手,同意朝歌去聽戲。
看著朝歌興奮的又跑又跳的背影,虞檸嘴角揚起幸福的微笑,發自內心的感激紅衣那小姑娘。
來到前院,青棋已經站在院子中耐心的等待著朝歌,朝歌走到青棋身邊,揮了揮手道:
“娘親已經同意了我們去梨園了,不過現在離表演開始還有一會,我們先去東市逛一逛吧。”
“好的,公子。”青棋聽從朝歌的話,跟在朝歌的身後向府外走去。
將軍府有兩個負責看門護院的仆役,其中年老的程途是早年追隨許攸四處征戰的一個老卒,在一次戰役中被弓箭射瞎了一隻眼睛,退伍後被許攸請到府中幫忙護院,但真實想法是不想看見這個無妻無子的孤寡老人晚景淒涼、無依無靠。
另一個是一個健壯點的男子趙通,三十多歲了,他早年是靈淵派留到最後的那一批弟子之一,後來虞塵遣散了這些人,他帶著虞塵給予的一些財寶回到家鄉安青城,但是趙通並沒有用那些財寶揮霍度日,而是散盡財物去救濟災民了,然後隱姓埋名躲了起來。後來許攸出任雲河郡節度使,找到了虞塵的告訴他的這個人,招來看家護院,順便暗中照看一二,怕趙通被仇家追殺。
朝歌帶著青棋走到門前,對著兩個分別坐在大門左右曬著太陽的人打著招呼:“程爺,通叔。”
聽到朝歌的聲音,原本曬太陽的兩人立刻站直了身體,看向了站在門口的朝歌和青棋。
“公子”
兩人彎腰抱拳,回應著朝歌。
打完招呼,朝歌帶著青棋往著東市走去。
東市是安青城內最大的坊市,臨街設店,按行成街,商鋪百肆陳雜,商旅雲集,一派繁華景象。作為大夏的城市,夜晚的生活也很繁華,有詩人描寫大夏夜市:夜市直至三更盡,才五更又複開張,耍鬧去處,通宵不絕。
兩人走在喧囂的街道中,看著街道兩邊店鋪裏琳琅滿目的商品,朝歌眼裏充滿了雀躍,這樣熱鬧的景象他百看不厭,百玩不煩,所以沒事總喜歡帶著青棋在這東市裏閑逛。
“糖人賣,有澆糖人賣咯。”一個攤位上陳列著各種形象的糖人,攤主正在賣力吆喝。
朝歌已經幾天沒吃過這糖人了,所以聽到叫賣後,徑直走到了攤位前:“給我來兩個糖人。”
“得嘞,這位公子您隨便挑,看中哪個拿那個。”有客上門,攤主自然十分高興,連忙繞道攤位前邊,彎下腰,伸出一隻手示意朝歌隨意挑選。
朝歌隨便的選了兩個糖人,一個形象是家家戶戶貼的門神之一,一個是執劍的遊俠。
拿到手中後,朝歌轉身遞了一個給青棋,青棋已經習慣了自家公子的做法,沒有拒絕,接過拿在手中,然後上前從衣服的口袋裏摸出兩枚銅錢遞給了攤主。
朝歌一邊吃著糖人,一邊繼續在坊市裏逛著。等到手中的糖人吃完後,朝歌躲著青棋說道:“走吧,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梨園吧。”
“聽公子的。”青棋拎起襦裙的下擺,快步跟上朝歌,然後兩個人朝著梨園緩步走去。
朝歌付完聽戲的門票錢後,便轉身來到門前的圍牆邊,兩下翻了上去,蹲在上麵。
負責看門的仆役是個萬事通,認識這是城中鎮東將軍府的公子,知道他不喜歡入座聽戲,每次都蹲在或坐在圍牆上,所以每次都擔心朝歌的安全。這次也不例外,看到朝歌翻上牆,仆役連忙提醒道:“公子小心些,注意安全。”
朝歌對著這人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身體看向圍牆外麵,說道:“青棋姐,今天也不進來看嗎?”
圍牆的外麵站的是青棋,她搖了搖頭回答道:“公子聽戲就行。奴。。。我就站在這看著公子。”
說完,青棋兩隻纖細的胳膊放在小腹位置,十根青蔥的手指交叉在一起向下扣住,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圍牆上的朝歌。
朝歌點了點頭沒有過多強求,他不是第一次和青棋來梨園看戲了,但每次青棋都不願進來,好像不愛聽戲。
聽了一會戲曲,朝歌的雙腿蹲麻了,於是坐在了圍牆上,晃動著雙腿。
“朝歌”
朝歌正津津有味地聽著戲曲,突然耳邊傳來一聲稚嫩的聲音,叫著他的名字。朝歌知道是誰在叫他,但是並沒有回頭,他不想看戲時被人打擾,於是繼續聽著戲曲,還特意舉起雙手拍手叫好。
“哼,死朝歌,臭朝歌,竟然不理人家,回頭我要向許叔叔告狀。”牆外的人跺了一下腳,抱怨道。
朝歌不為所動,青棋站在一旁沒有說話,她見慣了這樣的場景,知道還是不說話最好,因為一邊是自家公子,一邊是瓊王府王爺王妃的掌上明珠小公主戚南風。
過了一會,朝歌發現耳邊的抱怨聲沒有了,知道大事不妙,轉身看去,隻見戚南風眼睛噙著淚水,兩隻小手緊緊地攥著衣角,盯著他不說話。一旁公主的丫鬟念夏彎下腰拿著手帕想幫戚南風擦去淚水,可被戚南風小手一拍,隻好作罷,退到了後麵。
朝歌看了看裏麵戲台上正上演到高潮的戲曲,又看了看紅著眼睛盯著他的小姑娘,歎了口氣,然後跳下圍牆,走到小姑娘麵前,伸手接過念夏手中的手帕,蹲下身子看著戚南風,少女的眼裏滿是委屈,一種想怪朝歌,卻有怕朝歌真的不理會她的委屈。
朝歌拿著手帕伸向了少女的麵龐,幫她擦去眼角的淚水,這一次少女沒有躲開。
擦完淚水,朝歌站起身子對著少女伸出一隻手,戚南風連忙伸出一隻手放到了朝歌的手中。朝歌牽著戚南風朝著街道的另一側走去,離開了戲還沒有聽完的梨園,兩人的兩個丫鬟緊緊地跟在後麵。
來到剛剛的糖人攤位前,朝歌拿起一個糖人遞給了牽著的少女,身後的青棋立刻上前付給了攤主一枚銅錢。
攤主認識少年身邊的少女是整個安青城最受寵的小公主,驚恐地擺了擺手不準備收錢,可被朝歌製止了,這才收下了這枚銅錢。
少女接過了糖人,終於眯著眼開心的笑了起來。
“南風,你怎麼知道我在梨園的?”朝歌帶著戚南風走到一個人少的小巷子,一屁股坐在路旁的石階上,好奇地問著。
戚南風並攏雙腿,蹲在一旁,吃了一口糖人,然後抬頭看著朝歌回答道:
“今天我娘難得放我出來,我就去你家中找你玩,發現你不在家,然後檸姨告訴我你在梨園看戲,所以我就來了。”
“這樣啊,可你不是不喜歡人多嘈雜的東市嗎?幹嘛來梨園找我,等我回去就好了啊。”
“因為我想快點見到你啊。”戚南風開心的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跳到朝歌的麵前,又麵對麵的蹲了下來。
戚南風從糖人上掰下來一大塊遞給了朝歌:“來,給你。”
朝歌接過這塊糖人,從上麵掰下一小塊放進嘴裏,剩下的又遞回給了戚南風,戚南風接過糖人“咯咯”的笑了起來。
朝歌和戚南風一坐一蹲的聊著天,青棋和念夏兩個丫鬟守在不遠處。朝歌給戚南風說著剛剛看到的戲曲,少女雖然覺得戲曲沒意思,但是聽著朝歌說故事這件事在她看來是有趣的,讓她聽上一天也不會厭煩。
“南風,你一會去我家吃飯吧,今天我爹也會回家,我娘會親自下廚,一會兒我會讓通叔去通知王爺和王妃的,如何?”朝歌提議道。
戚南風一笑那雙靈動的雙眸就會眯起來,很是好看,她點頭答應:“好呀好呀,我很久沒吃檸姨做的飯菜了,放心吧,我爹娘會同意的。”
朝歌牽著戚南風回到了將軍府,在門前跟著趙通說道:“通叔,麻煩你現在去一趟瓊王府,告訴王爺和王妃,就說朝歌留南風在家中吃飯,請他們準許。”
趙通抱拳領命離開了將軍府,快步朝著瓊王府跑去,因為快到中午了,必須趕快通知到瓊王和王妃,否則耽擱了王爺和王妃用餐就不好了。
將軍府所在的幽蘭街道路寬廣,可供四架馬車並駕齊驅,並且居住的都是安青城內的有錢大戶人家或是身份顯赫的為官人家。
一個纖細的身影遠遠的站在一間屋子的房頂上,頭部戴上了一個帷帽,帽簷四周垂下的薄紗遮住了她的麵孔。
她在朝歌上午離開將軍府時就一直不遠不近的穿梭在屋頂上跟著朝歌,一路上看著朝歌帶著青棋逛了東市、吃著糖人;又在朝歌蹲在梨園的圍牆上看戲時,靜靜地佇立於一處屋簷一直注視著朝歌;最後又看著朝歌買糖人哄戚南風,並拉著戚南風一路嬉鬧的回到了將軍府。
在朝歌的身影消失進將軍府的院牆內後,這個身影才深深的看了一眼後離開了屋頂,消失在屋群之中,沒有任何人覺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