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二十七】安國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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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始。
天氣悶熱難忍,院牆一鋪青蘿蔫搭在上頭,狹長的陰影下將熱浪掃蕩走了幾分,才多了一絲清涼。
花梢拉著唐縕一同在下麵乘涼,他們坐的長凳還是在旁邊小販那裏借的。三伏天裏,花梢熱的滿頭大汗,手裏的扇子就沒見停過。唐縕一改往日形象,把青絲編成辮,係帶一寸處的藍色發絲格外搶眼,弄得花梢總是不由自主想去摸摸它。
以往唐縕都把後麵的頭發披散著,這抹藍色藏在裏麵叫人難以發覺,現翻在外麵想讓人忽視都不行了。
唐縕:“你一大早叫我出來,就是來街上乘涼?”
花梢翻著白眼,語氣頗懶道:“我才沒那份閑心乘涼,再說了就算要乘涼也是在家裏呆著涼快,外麵都快把人烤熟了!”
唐縕:“你叫我究竟有什麼事?”
花梢故意賣關子:“你知道今天有什麼大事嗎?”
唐縕:“不知道。”
花梢驚訝地看著他,雙目瞠圓,“你不知道安國使者今日要抵達天宸?”
唐縕靜默片刻,才問道:“這麼快?”
以推算,使者應該在五日後才抵達京城才對,怎麼提前了?
“你確定是真的?”
“當然了!”花梢自信滿滿道。“大理寺三日前就停止辦案,讓我們暗中保護使者的安全。”
唐縕挑眉,眼角餘光瞥見幾個混在人群中一同觀望的熟人。
他心中暗想道:難怪花梢這幾日如此悠閑,原來是因為這事。
“按腳程來算,他們就快到了。”花梢驀地說道。
他邊說邊望著天扳手指算時程,哪想身邊的唐縕聽了他的話,立馬站起來就打算施展輕功離開。花梢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問道:“你急衝衝地幹甚去?”
“我要回去告訴將軍一聲。”
花梢笑道:“他是大將軍,每日都在上朝,你以為他還不知道,需要等你回去告訴他?”
聞言,唐縕怔了一瞬,嘴唇嚅囁了會兒也沒說什麼。
花梢難得見他呆呆傻傻的樣兒,頓覺好玩,一把將他按回去。
他道:“葉尋微正在丞相府裏跟人“私會”呢,你就別為他操心了,還是陪著我一會兒看熱鬧吧。”
屋中倆人坐在涼席上對弈廝殺。
棋盤上兩相互搏不相高下,然而不到一盞茶的時間,白子盡數被吞食。
葉尋微把手裏把玩著的兩枚棋子拋回棋盒裏,大喇喇仰頭往後一倒,“不玩了,總是輸給你,沒意思!”
“分明是你自己心浮氣躁,我還沒怪你下了一盤爛棋,掃了我的雅興呢!”
盛玄璣一抖闊袖,轉頭示意荵冬收起棋盤。
葉尋微側躺在地,佁然不動,好半天喟歎一聲:“我心裏有事,自然靜不下來。”
“何事?”
“當然是安國來訪的事。”
盛玄璣不解葉尋微為何因此事煩惱。安國每隔幾年都會向天宸進貢,這有什麼好讓他掛在心上的?
不等他發問,葉尋微已經自顧自說開了:“我之前送你去長閑居療傷的時候,瑢灼告訴我安國境內有門派馴養教化走屍。”
盛玄璣眉宇緊蹙,道:“你擔心此次安國出訪天宸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葉尋微幽幽歎氣,久久不語。
無論是有關係還是沒有關係,又能怎樣?都阻止不了安國使者踏入京城的事實。
安國使者來訪。
繁華的街道上,百姓們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爭先恐後,一時好不熱鬧,從城門口大排長龍直到街尾都望不到盡頭。
辰時將過,日頭偏至中央,大家都曬得口幹舌燥,嗬出的氣都是燙手的。
望眼欲穿之際,一行隊伍終於出現在視線之中。
前麵四人威風凜凜地騎在馬上,昂首挺胸地駕馬並列齊驅,身上銀灰鎧甲在金黃日光照射下熠熠閃光。後麵兩列侍者一左一右護著中間那頂轎子,一個個表情嚴肅,不像是來出訪盟國的,反倒像是來談判似的。轎子看起來挺簡樸,無過多裝飾,頂上外邊掛著一圈漂亮的流蘇穗子,這是安國表示友好的象征。轎子後麵還跟著二三十來人,有男有女,秩序井然地走著,對外界的議論充耳不聞。隊伍末尾是二十個彪形大漢抬著十個精致的箱子,箱子裏裝的正是安國進貢的物品。
滾動的車輪在路麵徐徐前行,鼎沸的人聲完全蓋住了馬蹄聲。
直至隊伍走過街道,百姓們才意興闌珊地散了。
看著人群在眼前如潮水般快速退散後,花梢托著下巴咋舌不已:“安國這次居然進貢了這麼多……”
唐縕疑惑這問道:“安國並不富裕,他們這次怎麼會拿出這麼多東西?”
“不知道。”花梢聳聳肩。“往年他們都隻抬了五箱,不知道怎麼今年就翻了一倍出來。”
在五洲四國之中,安國最為貧窮,但因為需要天宸的庇護不得不想辦法每年湊東西進貢。但今年很奇怪,不僅進貢的物品數目增多,就連時間也都提前了,著實讓人很是疑惑。
唐縕想了想,也不顧花梢的叫喊,動身趕回將軍府。
安國使者嚴清瑜是個能說會道的人,從上殿獻貢到麵見百官禮數周到,該傲則傲該伏則伏,分寸拿捏恰到好處,使得魏安慊龍心大悅,一句話賞賜了些綾羅綢緞。
召見結束後,便是國宴。
席間觥籌交錯,歡歌笑語,言笑晏晏,絲竹之音不絕於耳。
碧瓦紅牆之隔,宮外街道同樣熱鬧。第一樓點亮門前彩燈,客人進進出出,餘歌的談笑聲未曾間斷。待他忙活完,打點好一切,才往樓上雅間走去,推開門就看見葉尋微正站在窗前。
“你在看什麼?”
月高風清,下麵街市燈火通明,摩肩接踵,各處聲音彙聚一處。
葉尋微收回視線,神情淡然地關上窗。
“皇上安排安國使者住進第一樓,你把房間打點好,萬事小心,千萬別出岔子。”
餘歌:“你放心吧,我會小心的。”
舉辦國宴招待使者是普天同慶的大事,葉尋微參加到一半就以身體不適出宮,跑到第一樓裏躲清閑。
“我讓人挖的暗道弄好了嗎?”葉尋微忽然想起一事,問餘歌道。
餘歌答道:“還差一點,馬上就挖好了。”
“督促他們一聲,說不定這條暗道很快就會用上了。”
“哦?”餘歌的手下意識往腰間摸去,觸碰到一個通體冰涼的東西後就握在手裏,指腹在細致的花色刻印上來回摩挲。他眼底流光劃過,笑意襲上唇邊,“嘻嘻,看來是風雨欲來了。”
葉尋微坐下後,倒了杯美酒,醇香散開。望著杯中的倒影,他失神地重複道:“是啊,風雨欲來。”
餘歌扭頭問他道:“你今晚不去看盛公子嗎?”
隻是一句調侃的話,倒讓葉尋微嗆著。
“咳咳、咳咳。”他憋得臉色通紅,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待緩過來之後瞪了餘歌一眼。“你瞎說什麼?大晚上的,我作甚要去看阿伶?”
餘歌在心中默默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那段日子葉尋微沒事就老往盛玄璣那裏跑,他每次去找人,府裏下人都說將軍去找盛公子了,要不是這倆都是男人,他幾乎快懷疑他們之間有點啥了。
瞧葉尋微較真的樣子,餘歌搖了搖頭,道;
“我胡說的,開個玩笑。”
他們聊了一會兒,夜色漸濃,樓下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
原來是嚴清瑜一行人來到了第一樓。
餘歌連忙下樓招呼,葉尋微走至門前,隔著一扇門靜靜聽著樓下動靜。
帶他們來的人是魏安慊身邊那位年事已高的公公,他尖聲細語地對餘歌耳提麵命交代了一大堆事情,就在餘歌快要受不了時他才啟程返回宮裏。
餘歌強撐著笑臉把人送走後,立刻帶人上二樓休息。
第一樓的廂房間數不多,貴在設計華麗,嚴清瑜的人住下後房間就都滿了。嚴清瑜年近三十,裏麵穿著上好的雲織衫,外麵藏青袍子加身,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正經過拐角時,邊上第一間房的大門從裏麵被人拉開,抬頭望去,正巧和那人的視線對上。
嚴清瑜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葉尋微,驚訝的表情尚未收回去。
“葉將軍,好巧,沒想到我們又見麵了。”
葉尋微粲然一笑,道:“不巧不巧,我在這裏恭候嚴大人多時了。”
“哦?”嚴清瑜愣了愣神。
忽地他又笑了,有些事不說穿照樣可以想得通,在這裏遇見葉尋微很正常,換做看見是其他人才不正常吧?
嚴清瑜坦然自若地注視葉尋微。
那人傳遞的消息應該是真的,看樣子,葉尋微真是第一樓的幕後老板。
“葉將軍,清瑜想體驗一番天宸國的風土人情,不知您明日可否能陪清瑜一同出去踏青呢?”
葉尋微眼神忽閃。
他雖猜不出嚴清瑜暗地裏在打什麼主意,但也知道嚴清瑜在安國是出了名的笑麵虎,喜歡玩陰謀手段。若是自己貿然與他出去指不定會出事,穩妥起見,他當然不能答應。
“抱歉,尋微恰好明日有事,所以不便應約,還請嚴大人見諒。”
嚴清瑜有些失望,“真是可惜呢。”
突然他又想起一事,對葉尋微說道:“其實清瑜還有一事希望葉將軍出手幫忙。”
葉尋微:“嚴大人不必客氣,但說無妨。”
嚴清瑜:“今日在朝上,將軍您已經知道清瑜此次出訪天宸是為了上繳貢品換取糧食的事。國宴之後,皇上已經答應了清瑜,等秋收季節來到就讓您幫忙運糧食。”
葉尋微滿頭黑線,怎麼每次一有事都把他找上?
“皇上可說要我去哪兒運糧食?”
“陌桐縣。”
葉尋微咋一聽這名兒,有些發呆出神,直到嚴清瑜在耳邊喚了好幾聲他才清醒過來,隻是愣愣地答應,“好。”
送走嚴清瑜後,他在房間反複思量魏安慊安排他去陌桐縣運糧的原因。
安國需要糧食的話,可以派別人去,為何非要派他去?偏偏去的還是陌桐縣。總覺得這裏麵隱隱有些不對勁,魏安慊似乎是在暗示他什麼,可是在暗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