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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虜疫甚是凶猛,當時幾乎半個王城的人都染上這種病。一旦染上,先是高熱發汗,四肢無力;三五天時,便從麵部長出皰疹,然後是背部,四肢;半月之後,人便去了。”
    “得了虜疫的人並不會立刻發病,有的甚至十二天了才會突然倒下,這便是那些戰俘得病卻沒有發現的原因,也是虜疫難以控製的原因。你知道後來是如何控製虜疫的嗎?”
    常清夏搖搖頭。這種病聽起來很像天花,而在現代,天花都是沒有有效治療手段的一種疾病,隻能通過接種牛痘預防。
    老頭兒歎了口氣:“屠城。”
    “沒人知道虜疫到底怎麼得上的,於是當時的幾位王隻能封城,然後把那些得了虜疫的人殺了。然而染病的人還是越來越多,大臣,宮女,甚至連一位王都染上這種不治之症。為了防止動亂,最後幾位王都隻能下令遷都,然後一把火將城帶人燒個幹淨。為了警示世人,後來便把這種病叫做虜疫,意為俘虜帶過來的疫病,希望得到重視。”
    “難怪這安城城牆……”
    “安城就是當年安國的王城啊……”
    兩人都不說話了。
    如今已是五月,院子裏的桃花開得正好,簇擁著仿佛一大朵粉色的、軟綿綿的雲。隻是雲再好看,愛看雲的人此時卻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了無生氣,愁壞了身邊的兩人。常清夏拿到藥便去了廚房,老頭兒守在戚語身邊唉聲歎氣,又是擦汗又是換麵巾,全然看不出他之前對戚語的嫌棄。
    “他要是知道都是你在忙前忙後,估計又要哭了。”常清夏端藥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老頭兒在給戚語換麵巾,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到桌子上,然後和老頭兒一起喊他。
    “我才不會讓他知道呢……”老頭兒嘟嘟囔囔的,“唉,愛哭鬼,你估計有一段時間練不了劍呢,以後都要補上……”
    不知道是不是老頭兒這一句起了作用,戚語終於還是睜開了眼,靠著常清夏的胸膛小口小口地嘬起藥來。隻是他整個人還是昏昏沉沉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喝完藥又倒了下去。常清夏提心吊膽地每日煎藥、盼望戚語病情好轉,可連續灌了四五天,戚語都躺在床上昏睡,終於連老頭兒都坐不下去了。
    “我去把善仁堂的黃老頭兒帶來!一個風寒怎能這些日都不好!”
    老頭兒氣急敗壞地一拍桌子,一個晃神便沒了身影。常清夏也奇怪為何一個星期了戚語怎麼一點好轉都沒有,正好德子出現在門口便把他叫過來。
    “德子,我有事要離開一下,你幫我照顧一下二少爺吧?”常清夏去廚房拿飯時經常和德子聊天,久而久之也就鑄成了特殊的友誼,帶回來的零食也會分德子一份兒。這八九點正好是德子偷懶睡覺的時候,於是常清夏不客氣地把他拉了進來。
    “行吧,不過這都幾天了,怎麼還躺著?”德子不客氣地拿起一塊兒點心,一邊吃一邊問道。
    “所以我才想去找雨怡夫人問問,開藥方的大夫是她的人……”
    常清夏想著老頭兒平時半個時辰就回來了,話還沒說完便打算出院子。隻是德子卻趕忙擋在她前麵:“老爺正在雨怡夫人那兒呢,你要去做什麼?”
    “大少爺那兒?”常清夏聽了便泄了氣,懨懨地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可不是,雨怡夫人身子還沒好,結果又染上了風寒,且難受著呢,”德子見攔下了人就放下了心,“這不,老爺連幾天的出行都推了,就陪著雨怡夫人呢。”
    “那大少爺對雨怡夫人挺好的啊。”常清夏若有所思,她想到自己的賣身契,說不定能讓雨怡幫自己打探一下,總比她跟土撥鼠一樣亂翻來得好。
    德子翻了個白眼:“老爺就等雨怡夫人給他生小子呢,能不好?要咱說啊,那和尚也算做了一件好事,不然這家以後要交到二少爺手裏麼?”
    德子話音剛落便覺出不對,看著斜眼的常清夏連忙解釋:“唉--咱不是那個意思,咱是說——是說——”
    “不就說他傻麼,”常清夏歎口氣,“沒什麼不能說的,畢竟是事實麼。不過你的擔心純屬多餘,別說他根本沒想過繼承這戚家,就是大夫人也不會允許這戚家落他手裏啊!”
    “哎那可不是,要是二少爺不是這樣……哪能活得這麼自在!你可不知道,聽說大夫人已經讓寶少爺進糧鋪當管事了。糧鋪啊,那可是咱們的主生意啊!要咱說,這家產最後全都得落大夫人手裏!”
    “你還記得一個多月前雨怡夫人吃壞東西嗎?後來聽祥子說,就是大夫人給雨怡夫人的下馬威,這雨怡夫人以後還敢給老爺生麼!老爺當初還把他最喜歡的一方雲硯都給摔了……你說這夫妻倆跟仇家一樣,當初何必在一起呦……”
    德子一陣唏噓,嘴裏還念叨著“窮有窮的輕鬆自在”,常清夏卻被睜開眼的戚語吸引去了所有的注意力,一個箭步走到床邊:“怎麼樣?渴不渴?要喝水嗎?”
    戚語沒有說話,隻是瞪著黑亮的雙眼盯著常清夏,嘴唇蠕動著。常清夏湊近了也聽不清,看他幹裂的雙唇還是接過了德子遞來的茶杯,給他喂起水來。戚語喝了點水後終於說出了這些天的第一句話:
    “你是誰?”
    我是誰?常清夏不敢置信地僵在原地,連手裏的茶杯掉在地上“咣啷”一聲都聽不到。
    “怎麼回事?這是燒壞腦子了?不應該啊,之前來看也沒燒那麼狠啊……”
    明明燒迷糊的人躺在床上,常清夏卻覺得自己的腦子一片混沌,眼前的場景都開始模糊起來。他一直以為小說裏的失憶是騙人的,怎麼會發個燒就把人燒失憶了呢?可是穿越這種事情都發生在他身上了……
    本來就傻的人再燒成這樣,不會真的變白癡吧?常清夏又開始無意識地咬指甲,眼神空洞腦子卻轉個不停,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感覺頭越來越暈——
    “哎、哎!二夫人——”
    常清夏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晨。戚語窩在她的臂彎,她小心翼翼地起身,然而還是驚醒了小孩兒。
    “常清夏你醒了?”“你病好了?”
    兩個人四目一對,脫口而出的相互關心讓他們都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老頭兒端著兩碗藥走進門,看到兩個傻笑的人不禁又翻起了白眼:“看夠了沒有?看夠了就快把藥喝了,讓老頭兒我去好好兒補個覺!”
    常清夏歉意地看向他:“謝謝邪老了。不過德子……”
    “我回來的時候你這院子亂成一團,我隻好帶著人家走正門啦!”老頭兒晃著不知從哪裏來的酒瓶,“我跟人說我是你舅舅,剛打聽到你消息所以過來看看你……”
    “我舅舅?!”常清夏差點把嘴裏的藥噴出來,無語地看著邪劍仙,“我也就十三四歲,您這年紀做我舅舅……還是說舅爺之類的更靠譜吧……”
    老頭不敢置信地陰森森地盯著常清夏:“你以為我多大?”
    “呃,所以戚語是怎麼回事兒?我記得之前他還問我是誰來著……”出於尊老愛幼的常清夏表示這是道送命題,她還是轉移話題比較好。戚語抱著常清夏的胳膊低頭笑了起來,隨即又因為常清夏的話而疑惑地看向她:
    “我問你是誰?”
    常清夏原本以為邪劍仙還要追問一番年齡,然而他的臉色明顯變了,看了眼戚語,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似的開口說道:“昨天老黃看了傻小子,他說不是風寒,是虜疫。”
    常清夏頓時心裏一沉,整個人都像突然被浸到冰水裏一般,僵住了。
    “怎麼可能?”常清夏拉起戚語,扒開裏衣緊張地檢查,然而別說膿瘡了,就是連顆痣都沒有。
    “別看了,他的體質跟別人不一樣,”老頭兒看常清夏還想扒褻褲連忙阻止,“他還沒生瘡就好了!”
    常清夏聽到這話才停下作亂的手,戚語就跟受委屈的小媳婦一般噘著嘴坐到了床尾,氣呼呼地撇過臉,不看兩人。常清夏這時也沒心情哄他,一臉疑惑地重複道:“已經好了?”
    “老頭兒我以前不是說過?這傻小子的體質相當特別,即使是不治之症,這小子也不是不能熬過去。先前我還在奇怪怎麼一個風寒耗了這些天,老黃說他是虜疫我才明白,他這昏睡其實就是在自我療傷呢!”
    “原來是這樣!”常清夏驚喜地摟過戚語親了好幾口,然後發現老頭兒一臉的憂慮。常清夏想到之前的假裝舅舅,不安地問道:“大少爺那裏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有……”老頭兒一臉的糾結,“戚老爺怎麼會在乎我們這種小人物?也就是管事攔了一攔老頭兒我。我隻是在想,我和這傻小子體質一樣,得了虜瘡也不過昏睡幾日,但是你……”
    常清夏心裏臥了個大槽,她怎麼就忘了傳染這回事?常清夏腦中瞬間閃過萬千想法,最後在兩個人的注視下無力地說道:“若是我有個三長兩短,這孩子就拜托邪老了……”

    作者閑話:

    謝謝小可愛的橄欖枝!!!三千字送上~
    橄欖枝每達到一百就加更一章三千字,望大家多多支持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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