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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8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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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叩!”
    敲門聲響起,擊打在屋內的人耳中。
    老漢小心翼翼地問:“是誰啊?”
    “在下遊曆路過此地,聞見貴府的酒香,便想來討要一杯喝,主人家可方便?”
    門外的人說這話彬彬有禮,叫人放下戒心。
    老漢與他的妻子都放心地舒了一口氣,“不是來催債的。”
    他們正要打開門,蘇潤卿阻止了,“這人這麼晚了還在外不歸,來敲別人家的門,著實可疑。”
    老漢最是信任依賴自家兒子,問道:“那該怎麼辦?”
    蘇潤卿把眼睛湊到門縫邊往外看,借著夜色看到一個白色的人影,仿佛幽魂一樣,在這月光下尤為滲人。
    “你是什麼人?”
    “我就隻是來討杯酒喝而已,並無惡意。我。。。。。。我身上帶錢了,你們要多少都行啊。”
    外間的人說這話時,似乎有些無措。蘇潤卿確定了外麵的人並無惡意,這才開門。
    觀此人全貌,蘇潤卿不由得感歎,陌上誰家少年郎,君子如玉。他並非著白衣,而是玄色暗紋的錦服,腰間掛以潔白透亮的玉佩。這位當是某個富貴人家的公子。此人生的麵善,眉目間盡是柔和之色,清秀俊朗,仿若謫仙。
    不過,這位公子是真的聞著味道來找酒喝的。。。。。。仿佛謫仙墜落凡間。
    蘇潤卿給客人搬了兩壇子自家釀的酒了,還是不夠客人喝的。
    蘇家夫婦與蘇潤卿陪著來客喝酒,但隻是看著人喝,主人家卻是一滴未動。
    客人喝夠了,彬彬有禮致謝,“多謝款待。”
    蘇潤卿壓著心中的懷疑,溫和地笑著,問道:“客人姓甚名誰?從何處來?”
    客人答道:“無名,無來處,亦無歸處。”
    蘇大娘與蘇大爺咬耳朵,用著她以為別人聽不到的音量說:“這位公子看著清秀富貴,怎麼好像是個傻子?”
    蘇潤卿幹咳了一下,“娘!”
    蘇大娘訕訕的坐好,沒再說話,而是仔細觀察著客人。
    客人仿佛沒有聽到有人說他是傻子一樣,悠然地坐著。簡陋的屋子與簡陋的桌椅板凳明明與這人的一身華服不配,這人卻仿佛沒有意識到一樣,依舊逍遙自在。
    蘇潤卿對客人道:“公子說笑了,哪有人無名無來處無歸處?”
    客人緩緩搖著頭,“人立於世間,名字是束縛,身份是束縛,唯有摒棄所有,自在無羈,方得逍遙。”
    客人說話瘋瘋癲癲的,恐怕當真是不大正常。不知是誰家的傻公子走丟了,讓他跑到這裏來。
    客人喝完了酒,把腰間掛著的玉佩取下,放在桌子上,“謝謝幾位的招待,這是酒錢。我先告辭了。”
    這人這麼晚了來敲人家的門,當真隻是來喝酒的?
    蘇潤卿拿起玉佩端詳,這玉觸手生溫,晶瑩剔透,不是凡品。上麵刻著複雜的鯉魚紋路,還有清晰可辨的三個字:白若離。
    蘇潤卿想著,這約摸是這位公子的名字吧。那這玉,是關乎其身份的重要之物。這位傻公子卻這樣就把這玉拿來當酒錢。若是遇到其他貪心之人,一定會想要把這玉據為己有的。
    蘇潤卿拽著白若離,“客人,這玉我可不能收。”
    白若離擺擺手,“哪有白吃白喝的道理?你收著吧。”
    “這玉是重要之物,公子你。。。。。。”
    “不過是件俗物,也是人生之束縛。。。。。。”
    蘇潤卿:。。。。。。
    蘇潤卿心想,這麼晚了可不放心這位小公子到處亂走,可別出了什麼事,不然自己一生都會良心不安的,於是安撫道:“今夜時辰已晚,公子不若先在我家住下,等明日天亮再走?”明日帶著他去找其家人吧,他家人一定都找瘋了。
    白若離剛想拒絕,又聽蘇潤卿道:“我家還有去年釀的梅子酒,明日請公子嚐嚐。”
    白若離立刻就吞下想要拒絕的話,“那就打擾了。”
    蘇大娘拉著兒子,悄悄地道:“兒啊,我看這玉可值錢呢,可能還了我們家的債?”
    蘇潤卿無奈道:“娘,這是他人之物。”
    “他不是把這玉當酒錢了嗎?是他自願的。”
    “娘,這位公子神誌不清,我們可萬不能做此不義之舉,受這不義之財。”
    蘇大娘氣道:“你就懂義,可我也是為我們家著想啊。再不還錢。。。。。。討債之人來把咱家田收了,房收了,把你賣去做長工!”
    蘇潤卿好說歹說,勸著親娘去休息了,自己則是安頓好客人,等著第二日去幫人找到家人才放心。
    。。。
    第二日蘇潤卿帶著白若離上路往城裏走。想著城裏應該有人認識這人。
    一路上蘇潤卿一直在觀察白若離,此人舉止文雅,說話有條理,卻是不像是神智不正常的人。
    或許,隻是一個怪人罷了。
    白若離走在街上,聞見一股酒香,就順著味道過去。蘇潤卿隻一轉頭,就見不到人,焦急地尋找,跑了好幾條巷子才在一家酒肆找到人。
    不過這人正被人趕了出來,因為沒有錢。
    白若離絲毫不覺得狼狽,麵色如常問蘇潤卿:“蘇兄啊,我沒錢啊,可否接濟一二?”
    蘇潤卿:。。。。。。
    蘇潤卿也沒錢,隻想著快些找到這人的家人,早點解脫。
    他一手拽著白若離,一手握著玉佩詢問路人是否知道這玉佩的來曆。這玉本就非凡物,尋常人怎會知道。最後蘇潤卿想著當鋪的老板見多識廣,或許會知道這玉的來曆。
    當鋪夥計見到這玉,甚是高興,興奮地喊著:“老板,您快來,這白家的莊主又走丟了,又拿玉換酒,又有人到咱鋪子裏來當玉了!”
    老板“咣當咣當”踩著木樓梯下來,高興地笑出一朵花兒,熱情地迎上來,“快收快收!這次我要多詐一筆。”天上又掉錢來了。
    蘇潤卿恍恍惚惚,原來這玉被當不是第一次了,這人走丟不是第一次了,這人拿玉換酒不是第一次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人?
    白家酒莊的人很快就來到了當鋪,領回了自家又一次走丟的莊主,還有莊主的恩人。
    這人真叫白若離。
    蘇潤卿與白若離和白若離家的管事走到了白家的莊子裏,寬敞的莊子裏放著大大小小的酒罐,酒糟的味道在莊子裏蔓延。
    白家的酒莊,倒是不怎麼出名。不過這酒莊規模也不小,怎麼莊主竟是個那麼不靠譜的?
    管事客客氣氣邀請蘇潤卿回莊坐坐,道明原委:“我家莊主自老爺夫人去世後就繼承了這莊子,但從來不事管理,都是莊上的兩位管事在管這大大小小的事情。我家莊主嗜酒,一年到頭就沒有幾天不喝酒的。每每喝醉了,就到處亂跑,循著酒味找上別人家去喝酒,又從來不帶錢,總把隨身攜帶的玉當了。。。。。。故而,當鋪那老板都從我家剮去了好些錢財了。莊主以前還沒這麼嚴重,幾個月前大醉過一次跌落水,醒了以後約摸是傷了腦子,總說些胡話,性情也變得有些古怪了。。。。。。若有冒犯之處,還望公子見諒。”
    蘇潤卿內心的驚詫就沒有壓下去。
    這到底是個什麼人?
    張管事繼續道:“公子既助我們找回莊主,我等自然要答謝。公子盡管開口,我家出得起的,就絕不會吝嗇。”
    蘇潤卿:。。。。。。
    蘇潤卿忙道:“我幫助他人,本也沒想著要什麼補償。你不必如此客氣。”
    張管事感歎道:“救過我家莊主的人可不少,但少有人如公子一樣不求回報。公子也不必客氣,這是公子應得的。反正不給公子,遲早也叫劉管事吞到他家家裏去。”
    白若離不管事,莊上一切事情都是張管事和劉管事來負責。
    這可是個把主人家錢財據為己有的好機會,劉管事早就把白家搬空了大半了。張管事老實,沒有這麼幹,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對白若離很忠誠。
    蘇潤卿問:“你家莊主不管嗎?”
    “以前我與莊主說過,可他不信。現在倒好,莊主幹脆說,錢財不過是人生之拖累,既然人劉管事想要,給他也不是什麼事兒!公子您聽聽,這像話嗎!”
    蘇潤卿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這還真像是白若離說的話。
    這白若離到底瘋沒瘋不得而知,不過這人確實性情古怪。
    蘇潤卿推脫了張管事的謝禮,想著與白若離告個別就回家去了。
    他在院子裏的葡萄架下看到了人。
    玄衣公子坐在石凳上,一手執棋子,自己與自己對弈。偶有樹葉飄下,落到了他的頭上,他似乎也沒有察覺,隻專注於棋局。蘇潤卿湊近了一看,也忍不住感慨這棋局的玄妙。
    忍不住坐到了白若離對麵,與之對弈一局。
    最後的結果,蘇潤卿輸了。不過這一局著實下的暢快。
    蘇潤卿對白若離道:“白莊主既然已經找到家了,我也該回去了。”
    白若離挽留道:“不若再與我喝一壺?”
    蘇潤卿:。。。。。。
    蘇潤卿確實很喜歡這位“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的白莊主,這人與凡俗之人皆不同,未脫胎於塵世,卻有仙風道骨。
    蘇潤卿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道:“白公子啊,我有一事相求。”
    白若離揚手,“你說。”
    “我想向你借些錢財。。。。。。”
    邊上的張管事不解,“蘇公子是我家莊主的恩人,方才我問公子要什麼答謝,公子為何不要?”
    蘇潤卿道:“我既有意與白莊主結交,怎可借故占朋友的便宜?既說是借,我以後自當連本帶利歸還。”
    張管事問:“白公子想借多少?”
    “一百金。”
    張管事滿意蘇潤卿的為人,但他也有些不得已:“公子啊,這一百金可不少。”
    白若離問張管事:“你沒有嗎?”
    張管事無奈道:“莊主,不是我沒有,有沒有都是幫主的,不是我的。還有,這一百金可不少,現在抽了這一百金出來,咱們這莊子可就要經營不下去了。”
    他解釋許多,可白若離仿佛隻聽到一個消息。
    “那就是有了,借吧!”
    張管事:。。。。。。
    蘇潤卿:。。。。。。
    蘇潤卿知道自己借錢要讓別人遭殃,自然不會再借。可張管事又壓著他拿了這錢,還道:“公子你就拿著吧。本來我們這酒莊就要倒了,現在也是一直在虧錢,再加上劉管事又。。。。。。這酒莊能撐到現在,我都覺得不可思議。”
    蘇潤卿心中感歎,白若離這性子是傳染給了身邊的人了嗎?這麼大的事張管事就這麼輕描淡寫地說出來,仿佛一點都不在意。
    “況且,往常也不是沒有人來借錢,我家莊主傳出一個散財童子的名聲,有很多人來借錢。但凡見得到我家莊主的,都借了。有的人借的多,有的人借的少。有的人還了,有的人沒還,我家莊主也從來不追究這些。我們莊子沒落的這麼快,與莊主這散財的本事也是有幹係啊。與其便宜那些知恩不報的人,不如借給公子。好歹公子是對我家有恩的人。”
    蘇潤卿:。。。。。。
    他不知道自己該感慨什麼了,認識白若離不到一天,對這世界的認識已經徹底變化了。
    “你說但凡見得到你家莊主的。。。。。。是什麼意思?”
    張管事說:“有的人知道門路,提著一壺酒來,不就能見得到我家莊主了嗎?”
    蘇潤卿想起白若離就是聞著酒味找上自家的,頓時了然。
    蘇潤卿受了人恩惠,想著要做點什麼報答新友。他對張管事道:“管事放心,我不是借錢不還的人,借的錢我會還。不過,我有一個請求,我想到貴莊做事,助張管事打理莊內之事。我家以前也是做生意的,我對經營之事頗有了解。張管事若是信得過我,不若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讓貴莊有損失的。”
    張管事猶豫了一下,這蘇潤卿說的信誓旦旦,讓自己莫名其妙就有了信任之感。可是,這就決定了,未免有些太草率。
    他看向莊主,想聽聽莊主的意見。
    莊主悠然地坐著,從葡萄架上扯下一串葡萄吃了起來,連皮帶核一起吞了下去。他吃的暢快,該是沒有關心蘇潤卿說了什麼的。
    張管事無奈歎氣,自己為什麼愚蠢到覺得莊主會管這事兒?
    張管事當機立斷,死馬當作活馬醫,任用了蘇潤卿。
    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沒有錯。
    三年以後,蘇潤卿果然還清了所借錢款,還幫助張管事清理莊內的蛀蟲,又讓白家酒莊起死回生,生意擴大,繁榮發展。白家酒莊在蘇潤卿的管理下,生意從一城擴大到了一郡。白家莊主,也成了這一郡的大富豪。
    張管事感歎,這是個有大本事的人。這明明是一個要飛上枝頭的鳳凰,現在屈才來給自家管生意,是白家的幸運啊。
    這一比較,張管事就更無奈了。自家莊主,這三年毫無長進。不對,長進還是有的,酒量比以前好了。
    莊主依舊是整日做些與世人格格不入的事。說的話,做的事就不像是正常人的樣子。
    幸好有個有本事,又有底線的蘇潤卿在,沒有見財起意霸占白家財產,還兢兢業業管理白家生意。散財童子白莊主沒有徹底破產,淪落街頭,靠的都是蘇潤卿。
    蘇潤卿到處尋白若離卻沒找到,問了張管事才知道白若離是又會酒友了。
    張管事不屑地道:“什麼狗屁酒友,不過是眼界和青蛙一樣低的老農,隨便拿一壇劣酒來騙我家莊主,再哄著我家莊主借他錢罷了。”
    蘇潤卿笑道:“你家莊主都沒有說什麼,你在這裏不平什麼?”
    張管事歎道:“蘇先生啊,你說這找我家莊主借錢的人那麼多,又有幾人會還?還不是看我家莊主人傻錢多好騙。”
    說到這裏張管事立刻住口了,這般罵自家莊主似乎不大合適。
    蘇潤卿悠悠道:“張管事啊,白兄可不傻,不過是與他人想的有些不同罷了。可能他還覺得咱們這些俗人傻不懂他。所謂‘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白若離的會客廳。
    白若離正與一老農就著一把花生喝酒。酒味充斥著整個屋子,掩蓋了老農身上的體味。分明是雅致潔淨的屋子,招待的客人卻是衣衫襤褸,喝得醉了還將衣襟都解開,坦胸露乳。老農拍著油肚,腹部堆積的肉一顫一顫,發出油膩膩的光澤。他一隻腿搭在另一隻上,腳尖抖動,要掉不掉的鞋子掛在腳尖,鞋底上糊的泥落到木地板上。
    老農對麵的人卻是安然自得地坐著,安安靜靜地聽著老農說話,不時為老農倒上一杯酒。
    張管事和蘇潤卿都不由得感歎,他竟也受得了這老農啊。
    老農扯開嗓子道:“那老婆娘做的飯當真難吃死了,一大鍋不知道什麼的野菜堆在一鍋裏,舀一瓢水灌進去,開了火就蓋上蓋子燉。這哪裏是人吃的,分明是豬吃的。”
    老農看著對麵的人,笑得眼睛都快眯起來了,“莊主啊,你就再借我點錢唄。我們家可是許久沒有開葷了,我家小兒子餓的啊,那個瘦的。”
    蘇潤卿見過他的那個餓瘦的小兒子,膘肥體壯,是個壯實的小胖墩。每天抬著雞腿啃,臉上的油星子就沒有擦幹淨過。
    這老農從白莊主這裏連哄帶騙拿去的錢可不少。
    這一次白莊主竟也是傻傻地點頭,“好說好說,你跟張總管說便是。”
    張總管幹咳了一聲,老農焦急地穿好鞋和衣服,局促地道:“張管事,您來了。”
    張管事從袖中掏出一塊銀子,丟到地上,“拿了快滾,下次別來了。”
    老農立刻撿起銀塊就跑了出去,“多謝張管事。”
    張管事對著蘇潤卿無奈道:“他還不敢要太多,當然我也不會給他太多。可是這麼下去,總不是個辦法。”
    蘇潤卿則是高深莫測道:“其實,你該想想,你家幫主這麼慷慨幫了那麼多人,總有人以後會出人頭地,又有恩必還。說不準日後就有誰衣錦還鄉,來報答你家莊主,到時候得到的可比今天舍出去的多啊。這筆生意,不一定會虧。”
    張管事苦笑一聲,“蘇先生啊,你就別取笑我了。有這種好事?那不人人都去散財去了?”
    蘇潤卿指著自己,“我不就是一個嗎?你家莊主散財以後來報恩的,給你們家白幹活幹了三年。現在債還清了,還幫你們賺了不少。”
    張管事:。。。。。。
    蘇潤卿與張管事朝著白若離走過去,蘇潤卿坐到了白若離對麵,找杯子嚐了一口今天老農帶來的酒。就這一口,他差點吐出來。
    他一臉不可思議:“白兄啊,這酒苦中帶澀,還不知加了什麼東西呢,你怎麼敢喝?”
    白若離笑道:“都是五穀雜糧釀出來的,能有什麼?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蘇潤卿:。。。。。。
    張管事一臉不平,“這分明就是放了許久,都快放壞的了,莊主啊,什麼吃食都得小心謹慎啊!”
    “無妨無妨。”
    張管事道:“莊主,像您這般身份的人,怎能和這種人交往呢?”
    白若離反問:“我是什麼人?他是什麼人?如何不能交好?世人將一個人抬得很高,這個人就真的很高嗎?什麼金貴,什麼高傲,都是笑話。人與人並沒有什麼不同,都是生於天,長於地,食五穀雜糧,飲山川泉水,水裏來,土裏去,怎還分得出高低貴賤?”
    張管事:“。。。。。。莊主這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我說不過你。”
    蘇潤卿哈哈大笑起來,對張管事道:“你想要與你家莊主論理,可還缺些能耐。他雖然不大正常,可腦子裏的東西可不少,學問多著呢。別與他計較了,計較多了,也是你氣。他還該吃吃該喝喝。”
    張管事歎了一口氣,心裏帶著氣,甩袖離開。
    蘇潤卿見人走了,才對白若離道:“所以,你與這老農相交,覺得有什麼收獲啊?”
    白若離高深莫測道:“我聽聽他每日給我說些家中田間的事,倒也有趣。世之真道,不在富貴,隻在凡間意趣。心之所向,唯空而已,天行大道,在於。。。。。。”
    蘇潤卿及時打斷,“停停停,你別說了。”
    白若離頗為遺憾地停了下來,“所以,你今日來找我幹嘛?你不是來找我品酒下棋的吧,你這人已經被金銀錢財熏的找不到方向了,整日與那些煩惱根作伴,還在渴求更多的煩惱根。。。。。。”
    蘇潤卿沒有好氣地道:“這些煩惱根都是你的!”我都是為了是誰?還不是為了你不被餓死!
    白若離無趣地道:“總與你說不通。”
    蘇潤卿不欲與這人計較這些,否則自己會被氣死的。
    “我今日來找你,是。。。。。。告別。”
    白若離問:“你要去哪?”
    “這三年,我聽到的消息也不少。我覺得我的時機到了。你可聽說過新的梁王?”
    “。。。。。。沒有。”
    蘇潤卿:。。。。。。
    “就是這幾年名聲大振,快攻下梁國半個國家的那個。。。。。。女王。我覺得她很快就會把整個國家都收下,重立梁國。我從沒見過如此梟雄,打敗了那麼多支起義軍,發展到如此地步。而且,這一位竟然是位女子。我有預感,她就會是平定天下的那個人。站到最後的那個人。”
    “你要投奔她?”
    蘇潤卿道:“我是不甘心在這小小的一番天地裏碌碌無為的,我心中一直都有誌向,我想要盡我的力量,叫天下人過上太平日子。我知道這很可笑,但我從未放棄,現在我看到了希望。”
    白若離抬著酒杯,很是配合:“那,敬你的壯誌。”
    蘇潤卿也就著這酒與白若離碰了杯子。
    “白兄啊,還有一事。現在我若是沒有什麼籌碼,她恐怕是不大看得上我的。她手下能人可不少,想往上爬的也不少。我若要脫穎而出,勢必要多些籌碼。所以,我要找你借點錢。”
    “這還用與我說?我的錢不都是你在管嗎?”
    蘇潤卿笑道:“我要借的數目可不小。都拿走了,你的大半個家底都沒了。”
    白若離豁達大方,“拿,盡管拿!沒了這些煩惱根,我才逍遙自在。”
    蘇潤卿感歎,“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不過,我說了會還就一定會還。到時候,我坐上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十倍百倍還給你!”
    蘇潤卿如此說了,是心中有把握。
    三年前他也是借了錢,三年後加倍還了回去。而現在,同樣的事情再發生。雖然白若離是沒想著要人還錢的,不過心裏卻也知道,這人一定會做到,能做到的。
    蘇潤卿鋒芒盡顯,滿是生氣,耀眼似天上的太陽。
    臨別之時,白若離聽他道:“這是一場大賭局。而我,一定會贏。你且看吧!”
    白若離看著他的馬車晃晃悠悠離開,載著負擔,載著夢想往前走。
    白若離心想,我是這麼努力地想要逃出來,你卻為何這麼努力地想要跑進去?
    大抵是人的誌向不同吧。
    那麼,作為好友,隻能祝福你能夠得償所願了。
    後來,蘇潤卿確實坐上了他所想的那個位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用一生踐行自己的信念。
    時勢造英雄,英雄定時事。他的功績光耀,名垂青史。
    。。。
    蘇潤卿走了以後,白若離還是過著自己早已習慣的生活。
    此生再不涉世事,無拘無束。
    不過總有人來打破這樣的平靜。
    白若離躺在大樹的一粗壯的枝杈上喝酒,忽然聽得一陣嘈雜之聲。
    張管事匆匆忙忙跑過來,“莊主啊,出大事了!有一個人來砸我們家的場子了,我看著也是個醉了的。他武藝高強,我們家的護院根本打不過,您快去看看吧。”
    白若離無奈地跳下樹:“我去看了又有什麼用?他要砸就砸唄。”
    張管事:。。。。。。
    張管事一把年紀了,哭得稀裏嘩啦,“老爺夫人啊,老奴對不起你們啊!今日白家這家業就要葬在我的手上了啊!”
    白若離:。。。。。。
    最後白若離被張管事拉扯這過去,那砸場的人已經弄破了好幾個大酒缸。酒香四溢,熏染著今晚的月亮。
    白若離乍一看見這人,腳步微不可查地頓了頓,隨後坦然地走過去:“朋友何故砸東西呢?”
    一襲黑衣的英俊男子乍一聽見這聲音,有些不可思議地緩緩抬頭,看著白若離。
    他死氣沉沉的眼中似乎蹦出一道光。
    他眼中還蓄了幾滴淚光。
    他眨了眨眼睛以後,控製住神態,往白若離的方向緩緩走過來,“是你嗎?”
    白若離不解,“什麼?”
    章之曦輕哼一聲,“就是你。”
    張管事給招呼下人擺了一桌酒菜。白若離與章之曦對坐,就這樣喝了起來。
    喝酒的隻有白若離,章之曦則是眼睛不眨地盯著對麵的人。
    白若離放下酒杯,無奈道:“朋友,你為何一直盯著我看?”
    章之曦道:“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隻是像而已。我就是我,別把我當做別的人。”
    章之曦笑彎了眉眼,露出一對小虎牙,“是,你就是你,不是別人。”
    白若離滿意地點點頭。
    章之曦又道:“不過,我覺得白莊主現在的樣子,正是那個人期望活成的樣子,你說,這是不是一個神奇的巧合?”
    “確實神奇。”
    “那個人自私任性,拋棄妻子獨自逍遙去了,留下孤兒寡母慘淡度日。”
    “。。。。。。”
    章之曦笑著,盯著對麵的人,繼續道:“你說,這人是不是不是個東西?”
    “。。。。。。。嗯。”
    章之曦喝了一口酒,慢悠悠道:“幫主,還不承認嗎?你要裝瘋賣傻到什麼時候?”
    “嗯?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
    “幫主啊,一個人隻要活著,就不可能真正做到自在逍遙。哪怕你與不涉塵世,可那些與你有聯係有羈絆的人,仍然是你割舍不了的束縛。認命吧,人是不可能自由的。你欠我們的,該還了。”
    白若離疑惑道:“嗯?你說什麼?我還是不明白。”
    章之曦壞笑,“等著吧,消息我傳過去了,他們很快就會來了。我治不了你,還找不到治你的人嗎?”
    章之曦說到做到,幾天後,白家酒莊又熱鬧了起來。
    素衣女子暴躁地衝進門來,咋咋呼呼地喊:“章之曦,幫主在哪?”
    章之曦拽著某人從後院走過來,“這不就是嘛。”
    織音看著章之曦拽著的人,分明外貌、身形都完全不一樣,但織音看一眼就在心底認定,這就是自己要找的那個人。
    織音尖叫著撲過去,她的身影在某人驚恐的眼瞳裏的呈像越來越近,最後,她重重地撲到了白若離身上,把人壓倒在地,“啊啊啊。。。。。。竟然是真的。。。。。。啊啊啊!”
    她語無倫次,緊緊地箍住她壓在身下的人,“啊!終於找到了。”
    空氣似有一瞬間的凝滯。
    白若離輕歎一聲,僵硬的手緩緩撫上她的背,輕輕地拍著。
    織音感受到這輕柔的力度,身體一顫,最後更加抱緊白若離,臉埋在白若離的胸口,“我找到你了,終於找到你了,我不會再放手了。”
    白若離繼續輕輕地拍著他的背。
    織音哽咽著道:“再也不會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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