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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4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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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遠地劃過來一個黑影,逐漸壓低,盤旋在低空。那,東山城的獵鷹,攻擊力很強,飛行速度快,耐力好,日行千裏。天南星的人大都會馴養獵鷹,用於捕獵,還有傳遞信息。
    這一隻獵鷹,織音也常見到的,是暗蕭的,還是從草原的方向來的。
    應周也見到它了,安撫了一下狼崽子們,吹了一個口哨,那獵鷹就落到了他的手上。他取下藏在獵鷹毛發裏的信,跑過來交給沐韶光。
    沐韶光捏著信紙展開來看。
    看了許久,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院中安靜了好一會兒。不知過了多久,沐韶光抬頭對應周說:“你去玩吧。”
    應周直覺幫主好似突然就不大開心了,雖然臉上還是掛著與往常無異的笑,但他中並沒有笑。其原因,還是在於這封信。
    應周按沐韶光期望的做,喚著狼崽子走開了。
    織音看她走了,這才問沐韶光,“草原的信嗎?發生什麼了?戰事不利?”
    沐韶光搖頭,“哈達爾與君洛離反目,還讓人追殺君洛離。君洛離不知所蹤。”
    沒有了君洛離,哈達爾就是沒有方向亂撞的盲人,鬥不過章之曦的。這樣一來,夏國與草原的戰爭該告一段落了。
    說不定,他們反目,也是章之曦的設計。
    這隻是信中所說的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哈達爾繼任草原王位子,按製要娶其兄長之妻,也就是之前和親草原的衛國公主綺玉。
    綺玉自小便是受禮製教化長大的,自然無法接受這個。
    如今她自縊身亡了。
    或許,這隻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從她和親那日起,她就斷情絕愛,從此為責任而生。
    後來,晉南王反叛,草原卻不能出兵救助衛國,她這個和親公主就顯得沒有了價值。
    衛國滅亡,她成了亡國公主,在草原又怎會好過?
    再後來,衛王一脈悉數斷絕,她是這一脈活著的唯一一個人,心中傷慟,足以讓人喪失生的意誌。
    她唯一的依靠,原草原王敏罕,死於內鬥,她便成了真正的浮萍。
    如今,命運又將一個心死之人逼上了絕路。
    或許她靈魂早已死了,留下一個軀殼在世間掙紮。如今,這幅軀殼,也解脫了,從此魂歸天地,無拘無束。
    造成這一切的,正是沐韶光。她命中注定的一切悲劇,皆起於沐韶光。她甚至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仇人是誰,真正該恨的人是誰。並不是造化弄人,紅顏薄命,隻是陰謀算計,利益驅使下她成為犧牲品,卻無可奈何。
    沐韶光本以為自己是沒有心的,也不會悲傷的。但似乎是當周瑾鈺太久了,沾染上的那些情緒還未完完全全消失。
    於周瑾鈺而言,綺玉公主是過路人,值得高看一眼的女子。奈何她一腔癡情錯付,牽扯出許多風波。
    周瑾鈺是最怕有人真誠待自己的。因為這樣真誠熱烈的情義把自己的不堪襯得很更加明顯,而自己還在用謊言、陰謀摧毀這情義,踐踏這情義。
    太肮髒,太不堪。
    不隻是綺玉公主,還有許多許多的人。
    一些本應該平安順遂的人,本應該現世安穩的人,本應該實現自己的夢想的人,本應該肆意瀟灑的人,本應該成就斐然光耀於世的人。。。。。。
    那些人大多已經化為塵土,長眠地下了。
    活著的,還困在謊言與陰謀中苦苦掙紮而逃不開。
    許是周瑾鈺的影響太大,沐韶光夜裏睡覺時夢到了許多東西。
    往事一幕幕流連在眼前,閃動著劃過,從明亮到暗淡,最後化為煙灰。
    從東山城開始,再到衛都,再到北境,最後又到了。。。。。。夏都。
    那一張張麵龐紛紛閃過,最後又全都消失,隻留下一片黑暗。
    耳邊響著兩個人的對話。
    “孤王忙著安置回來的百姓,可是許久沒來看他了,怎麼這又病了?”
    “水土不服。”
    “我這兒的水土有這麼糟糕嗎?”
    “糟不糟你心裏沒點數嗎?”
    “你怎麼說話這麼衝啊?我到底哪裏惹到你了?”
    “。。。。。。你哪裏都惹到我了,快滾,別在我麵前礙眼。”
    “你這女人,蠻不講理!”
    “。。。。。。對不起,是我失禮了,您還是請回吧,這裏不用擔心。”
    “。。。。。。他這情況很凶險嗎?”
    “九死一生。”
    “怎麼會這樣?”
    “很早之前就隱現端倪了,自從去了北境之後。。。。。。回來以後就一天比一天衰敗。如今這身體就像是一個碎了的瓶子再粘起來,隨時都會碎的。。。。。。我以為來這裏的日子,不用再煩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就會有所好轉,可是。。。。。。”
    沐韶光還沒醒來,就聽到織音與文少吟的聲音一直在耳邊響,吵得人不好休息。掙紮著睜開眼睛以後,就看到了織音哭紅的眼睛和文少吟焦急的臉。
    沐韶光幹咳了幾聲,“怎麼了?怎麼都聚在這裏?”
    織音撲到沐韶光身上,“沒事了,沒事了,醒來就好了。”
    沐韶光被她壓得又忍不住咳了幾聲。
    文少吟立刻拉開織音,“你別壓著。”
    織音這才收回所有的失態,解釋道:“你那天晚上睡著了以後,就發燒了,燒了好幾天了。”
    沐韶光安撫道:“我沒事了,這不是已經醒來了嗎?”
    織音揉著眼眶,笑著點點頭,“嗯,醒來了。”
    文少吟湊上來,說道:“她說你是憂思過重,你是憂什麼?思什麼?”
    織音以手肘撞到文少吟肚子上,“您可閉嘴吧!”
    文少吟捂著肚子,一臉不可置信,“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待孤王?”
    織音不知悔改,眼中是挑釁之光,“我家丞相說了,我的麵子可比您大。您不服啊?打回來唄?”
    文少吟捋起袖子,“我跟你說,你別以為我不打女人啊!”
    沐韶光立刻按住他,“文兄,可別,給我個麵子,別跟她計較了。”
    文少吟冷哼一聲,抱著手道:“這麼能折騰的女人,也就你受得了了。”
    沐韶光輕笑:“叫你擔心了,真是不該。”
    文少吟道:“知道我擔心就好,我不多問了。你快些養好才是,不然別人還真以為我這水土不好呢。”
    “是。”
    正說著話,門外就傳來了敲門的動靜。
    沐韶光聽到應周帶哭腔的聲音,“幫主,您醒了嗎?”
    織音為了治病,把一幹閑雜人等都關在門外了,不允許進來。除了仗著自己是一國之君,闖了進來的文少吟,其他的人都等在門外。現在聽到了動靜,都想要進來看看情況。
    沐韶光對著門輕聲道:“進來吧。”
    門外守著的應周,朱淺都進來了。
    應周率先竄了進來,撲到床邊,“幫主,你可醒了。”
    沐韶光揉著他的腦袋,“叫你擔心了,對不起。”
    應周說著與織音一般的話,“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沐韶光知道這孩子也是急壞了,安撫道:“沒事了。別怕。”
    應周聽著這哄小孩一般的語氣,破涕為笑,“我又不是小孩。”
    織音諷刺道:“天天和一群狗混在一起玩的挺開心啊,還不是小孩?”
    應周撓撓腦袋,“反正不是,我長大了。”
    眾人都笑起來,站在後邊的朱淺也道:“幫主這幾日可是叫我們等的焦急啊。”
    沐韶光這才看向他,朱大總管也是臉上的焦慮之色剛收,現在是“風雨不動安如山”。
    “放心吧,我就是真要走,也會交代好身後事的。”
    織音立刻按住沐韶光的嘴,“胡說什麼?”
    沐韶光眨眨眼,織音放開手,瞪了一眼,“說話不過腦子的嗎?”
    沐韶光立刻道歉,“是是是,我錯了。”
    眾人見此情景,又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織音臉皮也練出來了,沒覺得羞愧,坦坦蕩蕩任他們笑。
    。。。
    在這之後,文少吟依舊常常來打攪。每次來,都少不得要與織音吵上一架。
    眼看又到了年關,家家戶戶籌備過年的事情。大街上也多了許多賣各類物事的小販,雖然賣的不貴,買的不多,但城中的氣氛還是很熱鬧。
    文少吟暫時把他的繁雜事務擱置一旁,邀請沐丞相去逛街。
    陳國初定,百廢待興。
    陳國百姓陸陸續續從夏國回來,準備過新陳國的第一個年。空了的城,空了的村,空了的人家,也逐漸被填滿了,小販們也開始上街吆喝去了,頹敗的陳國正在消失,新的強大的國家正在立起來。
    大街上一片通紅,喜氣洋洋。
    文少吟一直炫耀自己有如何如何的治國之才,未來又有如何如何的野心。。。。。。織音隻覺得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總是不耐煩地打斷。
    沐韶光看著大街上的努力奮鬥百姓,心裏是認同文少吟的說法的。
    應周則是揪著朱淺的衣角,“大總管啊,我餓了,給我買點吃的唄。”
    朱大總管來到了典客署,就包攬了使團的一切開銷。如今出個門都是他帶著錢袋。用他的話說,一天不數數自己有多少錢,花了多少錢就很難受。
    他以前數天南星的錢,後來數衛國國庫的錢,再後來數夏國國庫的錢,現在不讓數錢是真的難受。他說的這麼可憐兮兮,織音就把錢袋交給他去數了。
    朱淺笑眯眯的望著應周,“小公子想吃什麼,餛飩可好?”
    朱淺指著街邊的一個小攤子,老板正巧將鍋蓋掀起,白氣瞬間溢出,帶著香氣彌漫在街邊,吸引著路人的鼻子。
    應周猶猶豫豫地說:“我。。。。。。想吃肉。”他指著另一邊的小販賣的烤山雞,咽口水巴巴地望著那邊。
    朱淺的臉僵了一下,“小公子啊,您若想吃肉,就應當在典客署吃。”這樣吃的是陳王的了,不用自己掏腰包。
    應周委委屈屈道:“可是,陳王多窮你不知道嗎?能吃肉的日子,每月也就那麼七八天而已。”
    文少吟,沐韶光都聽到了這句話。
    文少吟臉立刻僵住。
    “噗嗤!”織音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到最後,幾乎站不起身來。沐韶光扶起她,“別笑了,給王上一個麵子。”
    織音又忍不住笑著,“好好好,給王上一個麵子。”
    文少吟氣急,冷冷地“哼”一聲,負手往前走去,很快消失在人潮中。
    沐韶光就帶著大家坐到了路邊的小攤子上,一人來了一碗。陳國百姓本就窮,所以也沒幾個人來吃這家混沌。長凳上隻坐了沐韶光帶來的幾人,可把老板樂壞了,每碗都灌了一大勺,分量足。
    朱淺自己卻拒絕了,站在一邊看著大家吃,自己卻不吃。
    織音尋思這,他心裏怕不是在想:“我回去典客署吃,一定要占盡便宜。在他人的地界兒,怎麼能花自己的錢呢?”
    不過幫主要花錢他是不能阻止的,隻能心痛得付錢。他自己卻是半分不給自己花的。
    不愧是“守財奴。”
    應周吸溜著滾燙的餛飩,含在嘴裏卻不敢咽下去,太燙。
    織音則是把各種調料全都放了個遍,才慢慢地吹涼,小口地咬著。
    沐韶光嚐了兩個,就吃不下了,左右看看,織音和應周都快吃完了,就把自己碗裏的劃拉到他們兩人碗裏。
    應周高興地道:“謝謝幫主。”正長身體的小孩,果然食量大。
    織音則是紅了臉,扭扭捏捏地吃著。借著白霧遮蓋臉上的緋色。
    哎呀,間接那啥。。。。。。羞死個人了!
    文少吟自己加快腳步結果後麵的人沒有追上來,於是就被甩開了。他氣急敗壞原路返回,就見這一群同遊的人都坐下來吃餛飩了,頓時更氣了。他重重地坐下,把半朽的木凳子壓出“嘎吱”的聲音。
    “老板,給我來兩碗!”
    身旁四人不約而同看著他。
    文少吟得意道:“怎麼,不夠?我再請你們吃啊,再來點不?”
    朱淺立刻道:“來,再來四碗!”於是他也坐下了,等著吃。
    陳國王上要付錢了,好人呐!
    他在一邊看著,早就饞了,雖然不停地告訴自己,這老板忒摳門,肉也沒放多少,麵皮倒是挺大,劃不來的。。。。。。可是看著應周和織音吃的這麼香,他早就饞了。
    織音和應周忍不住笑起來歪倒靠在沐韶光身上,沐韶光也忍不住輕笑一下。
    這一天就在這熱鬧的氣氛裏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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