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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4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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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晉南王最終攻到了衛都。
    巡防營在城外設了許多障礙,還想再路上再多阻擊晉南王一陣。
    情勢緊急,衛王迅速征兆丁勇,連那些個好逸惡勞的王公貴族子弟都被找來充人數。如今巡防營還有新增的兵勇加起來,也有十多萬。晉南王大軍抵達時,就見對麵這些人個個嚴陣以待,渾身都是視死如歸的壯烈,若非立場對立,晉南王都要擺手稱讚一番了。危亡之際,沒有人樣的人也開始有了人樣了。
    衛王帶著百官親自上城樓觀戰,如今是衛國的生死存亡的關頭了。
    城樓上一個諫議官衝著晉南王喊道:“晉南王本已封王列將,為何要做此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晉南王叫方亦往城樓的方向射了一支箭,嚇得那諫議官後退了幾步,臉色慘白。
    晉南王哈哈大笑,“你身邊的那個,披著黃皮的家夥,本也是叛棄原主,才獲得如今的榮華富貴。他這王位本也就是野狗搶食得來的,辜負夏主的器重,身列相位,還貪心不足,弑主而的此位。如此不仁不義之舉,天怒人怨。”
    衛王麵色鐵青,捏著欄柱,咬牙切齒。
    “你也不必如此說,當初你不也是叛棄夏主,投奔與我。如今你又一次叛主,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晉南王哼了一聲,“你有何資格說我。本王自興兵那一日起,就知道我走這條路不定不滿血跡,我不像你這般虛偽,我也不怕世人罵我。若有不服者,先與本王的大刀商量商量,再來質問我吧。”
    衛王怒極,指著晉南王,“你這個無恥之徒。”
    晉南王不耐煩再與他扯皮,“戰就戰,說這麼多廢話作何?莫不是覺得你再拖延時間,就會有人救你不成?”
    這時何遠道也騎馬走了過來,與晉南王並列。
    戰事一起,衛國一亂,消息傳得極慢,衛王還不知道何遠道已反。
    衛王眼珠子快瞪了出來,心口一陣劇痛,對何遠道道:“孤王一手提拔你至此,你為何要背叛我?”
    何遠道回答他,隻是問晉南王,“王爺,何時攻城?”
    晉南王道:“等著。”
    他又喊話,“對麵的將士們,城內的百姓們,還有,諸位大臣們。今日,本王興的並非暴戾殺伐之師,隻要你們投降,本王不會為難你們。本王的對手,隻有一家。盡早投降,免於災禍,你們好好考量。”城內的情況看不見,不過對麵的士兵們,也還是有人議論起來。
    “其實,誰做王並不重要,隻要我們能有飽飯吃就行啊。晉南王都如此說了。。。。。。”
    “我還有一家來小要養,我不想死啊。我們死手也沒用,遲早會敗的。。。。。。”
    說話的人突然人頭落地,動手之人是巡防營統帥。他提著帶血的刀,吼道:“誰再敢多言妄議,擾亂軍心,別怪我下手太狠!都聽好了!”他指著對麵晉南王道:“看清楚了,這是罪大惡極的亂臣賊子,是興兵戈,亂我國的罪人,是導致衛國子民自相殘殺的罪魁禍首。你們,都給我老老實實的,備戰,應敵!”
    “是!”
    晉南王見此情景,不由得問:“這小子是誰?還挺硬氣。”
    “王爺,這是巡防營的統帥,是衛王親自提拔的。”
    “有意思,可惜了。”
    晉南王又向對麵喊道:“今日午時,本王會進攻,該怎麼選擇,你們考慮好!”
    說完他就到了一棵楊樹下坐著休息,還打盹小睡了一會兒。樹影慢慢移動,日光一束束地穿過樹枝,嘩啦嘩啦地閃過,不知不覺時間已經到了。這邊悠閑的乘涼,那邊嚴陣以待,士兵們額頭冒的汗順著臉頰滴下,都不敢放下手中的武器。
    晉南王終於休息夠了,又帶著以一群人圍在城門口,指著巡防營的首領,道:“你,過來與我的人打一架,若輸了,你的人讓開,若贏了,本王帶人後退六十裏。”
    巡防營統帥有些懷疑,“你說話算數?”
    晉南王抱著手哼了一聲。
    巡防營首領就抬起長矛策馬奔過來,來勢洶洶。
    “方亦,你去。”
    “是。”
    方亦知道晉南王是什麼意思,就是讓巡防營的人,文武百官,還有城內的百姓們好好看清楚,他們信任的最後的保障,是如何一敗塗地的。如此一步一步將他們逼至絕望的境地,讓眾人畏懼。
    巡防營統領確實不是方亦的對手,隻幾個回合就敗下陣來,被挑下馬,翻了幾個跟頭重新站起。方亦騎於馬上對其發起進攻。
    這姿勢仿若逗猴子一般,令人感到屈辱。不過這人也是條漢子,再絕望也沒忘記自己身後是什麼,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一次又一次摔倒,一次又一次站起。
    城樓上的眾大臣都有些於心不忍,堂堂二品武官,被羞辱至此。
    巡防營的士兵們看著自家首領被這般對待,心中怒火難耐,屢次想衝過來拚命,不過都被叫住了。城中百姓也有人藏起來觀察著外麵的一切,看見這一幕,都難以抑製心中的絕望。
    這人已經是滿身的黃土,狼狽不堪,仍然沒有退卻。
    晉南王有些看不下去了,這般勇士不該被這樣對待。
    “我看你一身本事,若是願意降本王,本王定不會虧待你。放心,本王不會為難城中的百姓。自始至終,本王的敵人隻有一家。”
    方亦鬆了一口氣,收了手,等待這人的回答。
    巡防營統領沒有理會晉南王的拉攏,抬起武器指著方亦,“繼續。”
    方亦猶豫了一下,看向晉南王。
    晉南王閉了閉眼,點點頭。
    士可殺不可辱,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勇。
    長劍穿透他的胸膛的時候,他還直直立於原地,眯著眼掙紮著看著越來越昏暗的陽光,終於閉上眼,永遠地安歇了。自始至終,風骨不減。
    我盡力了,但我無能為力。
    似乎戰死沙場的榮,能慰藉失敗的痛,於這人來說,大概就是這樣吧。
    “厚葬。”
    “是!”
    “收兵!”
    城內的人焦慮不安絕望,城外晉南王大軍今夜休息的卻很好,等待第二日的再戰。
    這一夜,城內人心浮動,有人想叛逃,但都被衛王以血腥的手段鎮壓下來。想要從內部突破,一時間怕是不容易,隻能強攻了。
    晉南王與眾將士也在商議,如何以最小的代價,獲取勝利。
    有一人提議:“衛王的大皇子。。。。。。不是在我們手中嗎?為何不用?聽說衛王最為看重他的這個兒子。”
    方亦搖頭,“此舉難免會叫人覺得王爺不通情理,不擇手段,日後恐難以安撫人心。”
    晉南王也點頭,“況且,我看著衛王的這個兒子,也是個有血性有骨氣的,若是受了此等折辱,我怕他做出什麼事。。。。。。”
    他恐怕選擇死也不願成為把柄的吧。
    如此,隻能死戰了嗎?
    這麼一來,折損恐怕不會小。
    周瑾鈺也終於摸清楚了大皇子被關在哪一個營帳,趁夜色摸了過去。
    大皇子的待遇沒有周瑾鈺這麼好,手腳被捆著關在營帳中。
    周瑾鈺卻是能自由走動的。
    大皇子看到周瑾鈺拿著一壺酒走過,就喊住了人,“周大人,你怎麼在此處?”
    周瑾鈺仿佛才看見大皇子一般,慢悠悠地走過去,渾身帶著酒氣,直撲入大皇子鼻中。
    周瑾鈺似笑非笑,“大皇子真的不知道我為何在這裏?”
    大皇子尷尬笑笑,自己自然是知道衛王派了周瑾鈺來刺殺晉南王。現在看起來是失敗了被抓起來了。這人與自己境遇是一樣的。
    不過,同為俘虜,周大人的待遇似乎比自己要好很多。
    大皇子回道:“我隻是好奇,周大人為何沒有被關起來,還能繼續走動?”
    周瑾鈺搖搖晃晃喝了一口酒,“自然是因為他們明白我心如死灰,已經絕望,不會再掙紮,也不會給他們添麻煩。”
    大皇子沉默了許久,問:“周大人,我衛國,已經走到絕路了嗎?”
    周瑾鈺反問,“大皇子覺得,還有什麼轉還的機會嗎?”
    沒有。
    周瑾鈺席地而坐,“天降神兵,怕是也解不了這困局了。衛都被攻陷,隻是時間問題。”
    大皇子囁嚅著,“我該怎麼辦?我還能怎麼辦?”
    周瑾鈺晃了晃已經空了的酒瓶,再滴不出酒了,就把酒壺丟開。幽幽歎道:“殿下啊,你說。。。。。。人生在世,明知有些事情,早已定下了結局,為何還要掙紮?是這結果重要,還是必要曆這事重要?”
    大皇子思索一一會兒,回道:“但是有些事情,做了不一定對,也不一定值,但若是不做,便是錯。”
    。。。
    翌日
    兩方對峙
    巡防營救統領已死,新的統領是原統領的副將,如今被提拔到了這個位子。
    晉南王與方亦皆騎在馬背上,立於陣前。
    今天,一切都該結束了。
    衛王也披上了戰甲,站在城牆之上。
    巡防營的新統領帶著一群滿心絕望的士兵嘶吼著攻過來。晉南王不急不忙指揮著士兵出戰。
    衛王焦急地盯著下方的戰況,手心冒出汗,忽然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身狼狽,從晉南王陣營衝出來,卻是在攻擊晉南王的人。
    大皇子。
    他還活著。
    衛王眼中含淚,卻沒有喊出聲。
    晉南王被人從後方偷襲,反應極快,回擊過去。大皇子不是晉南王對手,很快被掀翻在地。
    晉南王問方亦,“他為何會在此處?”
    方亦搖頭,“他該是被綁起來了的,恐怕是有人放了他。”
    “到底是誰?”
    方亦沒有回答,搖了搖頭。
    但他心裏卻是湧現出一個名字。
    衛吟秋。
    就提防著她做什麼動作呢,果然。。。。。。
    不過,她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容不得多想,方亦迅速與大皇子糾纏在一起,叫其無還手之力。大皇子手臂被刺殺,流出的血沾染上衣服,染成大片的紅色。
    城樓上的衛王見此撕心裂肺地喊:“我兒,小心!”
    不過大皇子往城樓上看了一眼,眼中滿是複雜,隨後決絕地轉頭,舉起武器指著方亦,“我不怕你們!”他絲毫沒有理會父親的焦慮不安,也早已忘卻了生死,隻覺得自己身為衛國皇子被人逼至如此地步,倒不如與那巡防營統領一般,堂堂正正戰死。
    死得其所!
    方亦冷哼一聲,“求死,成全你!”他下手更凶狠了幾分。
    衛王在城樓上看得心驚膽戰,不停地喊:“住手!不要傷他!”
    晉南王見此,似乎摸索出衛王的脾性了,對方亦喊:“加把勁,你喂小雞仔呢!”
    方亦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氣,將大皇子壓製的毫無還手之力,最後抬起長刀,狠狠地往大皇子的小腿上刺去。
    “啊。。。。。。”
    大皇子吃痛,忍不住叫出聲來。
    將近花甲之年的老父親此時已經是淚流滿麵,“住手,住手,孤王。。。。。。”
    “降”字還沒有說出口,就見大皇子拚盡全身的力氣,往方亦的刀口上撞去。
    方亦心驚,這人不想活了?
    大皇子咬著牙,怒吼著衝過去。方亦冷眼盯著他,沒有動作。
    衛王一口氣哽在心口,“別傷他!本王降!”
    這話一出,似乎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方亦迅速收手,一腳將大皇子踢開,三兩下把他製服,按在地上。
    晉南王這邊的士兵歡呼了起來,“勝了!勝了!勝了!”
    三月,晉南王攻入衛都,衛王降,衛國亡。
    。。。
    十二年前
    “王上,叛軍攻進來了!”
    宿醉未醒的夏王驚詫,“什麼叛軍?”
    “是丞相,夥同楚將軍。大軍已經來到宮外了。”
    夏王嚇得腿軟,“怎麼突然就反了呢?”夏王已經幾個月未曾上朝了,對朝中局勢不甚了解。
    “王後呢?”
    “王後與小太子在尋芳殿,尋芳殿大門緊閉,防守嚴密。現在進不去,也探不到消息。”
    夏王顫抖的身軀慢慢平靜下來,耷拉著臉。
    他們沒事就好。尋芳殿有密道,她那麼聰明,他們一定都能逃出去的。這就夠了。
    夏王整了整衣服,又順了順頭發,喃喃道:“這都是命,反抗不了,就不要反抗了,痛苦的還不是自己。皇族之人,要體麵地走。”
    侍從焦急問:“王上,你這是。。。。。。”
    夏王挺直身軀,“你,去取一段白綾過來。”
    侍從抱住夏王的腳,“王上不可呀!”
    夏王一腳踢開他,“孤王怎麼說,你便怎麼做!快去!”
    。。。
    “包圍皇宮!”
    “殺!一個不留。”
    士兵們呐喊者,嘶吼著攻入皇宮。火光從一些宮殿上方冒起,黑煙被風吹得斜飄。宮娥、內侍、後妃尖叫著四處逃竄,但卻無處可逃。
    楚然一腳踢開大門,與丞相一起走了進去,隻看到一具懸垂著晃蕩的屍體。他一身莊嚴肅重的金邊金紋黑袍,臉上的神色很痛苦。
    丞相負手而立,感歎道:“果真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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