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秦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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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夢。夢,似乎有三四年不再做了。這一覺,竟似一個世紀般冗長。視線所到之處皆是陌生的擺設,精致華美卻很是刺眼。一切物體,一切聲響顯得那麼遙遠而模糊,仿佛這個世界,我從不曾來過。拉開絳紅色的厚重簾子,一抹黑色的身影落入視線。揉了揉眼睛,視野漸漸變得清晰。是他,花……忽地發現自己並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似乎不認為我有這個資格。苦笑一下,被一道銳的視線攫住,他看到我在看他。他的嘴角微微牽起,他笑了,滿是嘲諷的笑。冰冷的眼眸無半分笑意,竟藏著某些尖銳的東西。轉瞬間他已到了我麵前。
“花總管,有何事?”我裝得很鎮定也很淡漠。
“入學手續辦好了,用我送你麼?”他的語氣毫無溫度。
“哥哥讓你做的?”不用問我也知道,隻是很想從他臉上找到些什麼,這個男人很可疑,他的氣質倒更像高貴的少爺。
“是。”他的眼球顯得淡漠。
“很討厭我?”雖是疑問的口氣,答案卻是肯定的。
第一次,他的目光沒有偏移我,直直地落到我身上。
我感到不適,雖然我們之間隔了厚厚的玻璃。
氛圍有些凝滯。我無奈,“不用你送。”我捕捉到他眼裏一絲絲的釋然,有點生氣,“這條路,我能走下去,而且,”停頓一下,“會一直走下去。”我定定看著他,想把他看穿。
“但願你能做到。”對我的挑釁,他置於明顯的輕蔑。頑固的驕傲容不得這種挫敗感,我咬緊了牙關。
不理會我的動作,他徑自走了。他似乎很想擺脫我,卻又是為了什麼去接近呢?真是辛苦。我嘲諷,也自嘲道。
新書很多,背著卻並不覺得重,在孤兒院時沒少鍛煉,不過我還不至於笨到自己背著它們走大老遠的路。從哥哥的司機中調出一個並不成問題,這些瑣碎的事,哥哥從不過問。
“小姐,到了。”年輕司機麵無表情道。我了然。推開車門,一步跨下,心裏有些發冷,書壓在背上顯的沉了些。並不驚訝於這所貴族中學的堂皇,我默不作聲地跨入校門,拿出這所學校的地圖,邊走邊對照。耳中傳出許多喧嘩的鬧音。
“你就是那個轉學生吧?”有女生搭我話。我隨意點點頭。見我不大理睬,她沒趣地走開。
“這種時候還有轉學生啊,真稀奇。”我聽到幾個女生在討論。一向討厭喧鬧的場所,我不自禁地捂住耳朵,頭有點發暈。忽然我被迫停了下來,很不幸地撞上一堵肉牆,撞得我頭更暈了。揉了揉頭,迷惑地看著正指著我的女孩。
“喂,怎麼這麼不小心啊。”女孩的態度有些囂張。我不滿地抬頭把目光瞪回去,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撞了你男朋友麼?摟著女孩的男生皺眉看我,忽然他的眼微微眯起,仔細打量著我,神情劇變,有些不置信,有些驚喜。我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心猛地跳漏了一拍。男生很帥。臉龐光潔,輪廓完美,皮膚白皙,黑發柔亮,左耳點綴了三四顆銀色耳釘,衣料名貴,多為國際名牌,一眼望去便知是百分百養尊處優的貴少爺。男生的臉讓我覺得似曾相識,比初見哥哥是的感覺還要強烈,甚至伴著一絲絲的疼痛。
感覺到男友看別的女孩目光的不同,女孩敵意地盯著我,順便嬌滴滴地對男友說,“傷,要上課了,快走吧。”女孩說的同時,上課鈴打響,正好掩蓋了什麼。
男孩想了想,頭側向女孩,又看了看我,帶著複雜的眼色,“恩。”男孩應了一聲,那個字裏卻帶了些失望。我真真切切感覺到那是……失望。
坐在偏遠的角落,教室顯得空落。依稀的幾個身影,漸漸離去,已剩不下什麼了。
“不走麼?”悶悶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低沉而陰鬱。
看他一眼,頭再次低下,“我認識你麼?”男生的問候讓我覺得不安。
他的臉色陰鬱了很多,“不認識麼?”嗓子低啞,伴著若有若無的苦笑。
“為什麼不仔細看看我,也許你能想起。你從來就是這樣。”
“沒有這個必要。”我起身。已經忘記的東西,何苦費神去想。
他擋在我的麵前,“你不等一下麼?”
“讓開。”這個男生總能讓我產生莫名的恐懼感。
男生還想說些什麼,一女孩笑著走來,挽住他的胳膊,顯示自己的所有權,還不忘警戒地瞪我一眼。
“傷,一起回家吧。”女孩湊近男生道。
傷?秦傷?我心不住顫抖,偷偷瞄上男生的側臉,男生的眼淩厲地掃過我的臉,我下意識裏躲避,狠命咬住顫抖的唇,極力掩飾自己的慌亂,“再見。”說罷,我飛一般地跑出教室。
忘了是怎樣回去的,很久才平靜下來。扯出一個笑容嘲笑自己的懦弱。
三四年於我而言是漫長的,漫長到可以遺忘很多東西,很多很多東西。我以為再見到他時再不會有那種感覺。
往事如同一個剛剛愈合的傷口,外皮看上去無恙,隻需小小的碰觸,便可能讓一憶起那刻骨銘心的傷痛,那些被刻意遺忘的傷痛。
班會課。
“我們來玩個遊戲吧。”班長走上講台,“這裏是一筒簽,請同學門任抽一支,中獎的同學得表節目助興,至於是什麼,簽上已注明。”故意停頓一下,班長的笑容有些陰險,“輕風同學,你是新生,就由你開始吧。”話閉,同學們的目光刷刷掃來,似乎都等著看好戲。
僵硬地離開座位,快步邁上講台,隨意抽了一簽。脊背一陣發寒,眼睛被簽上的三個字刺痛---折子戲。愣了一下,簽已被眼疾手快的班長拿到,“輕風同學,恭喜了。”
教室一下子喧鬧起來,有幸災樂禍的,也有惋歎的。世間種種辛酸苦樂,本就如此,也無所謂喟歎。
抿緊唇,鞠了一躬,“對不起,我不能唱。”說罷,我慢慢走出教室,不去理會任何人的眼光,我的臉色灰白。
折子戲,折子戲,他曾經唱給我的歌。真巧。
我以為已經忘了,是該忘了。
教室裏的一切與我無關,此刻我想擁有的隻是空白,多餘的思索也成痛楚。他還是追來了。
“為什麼拒絕?你怕記起來麼?”他的笑容看起來邪惡而殘忍。
“你試探我?”我氣極。
“你是她,不要否認。”
“她已經死了。”我把過去的自己稱之為她。
“死了麼?”他的聲音低迷,“四年前,你也是這般對我。還記得麼?”
“不記得了。不記得是否有過這樣的兩個人,他或她,都死了,不是麼?”
“你比以前更讓我覺得冷。”
“是這樣麼?我很榮幸,能讓你覺得冷。”我的口吻半帶嘲諷,“你可以當作我們從不認識。”
強裝冷漠,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從他身邊匆匆走過,速度很快,卻被他攥住了手腕。他的力道很緊,眼裏竟有一種說不出的痛。知道掙紮無用,我索性狠狠地瞪上他。校區裏的空氣忽然靜下來,靜得讓我窒息。驀地,他拉過我,俯身狠狠咬住我的唇。動作一氣嗬成,不給我任何拒絕的餘地。心髒不安分的跳動,我反咬住他的唇,如他一般狠狠的啃噬,想要用發泄的方式隱藏些什麼,一些我不敢承認的什麼。
我們嚐到了鮮血。彼此的血,自己的血。空氣裏的腥味愈加濃鬱。我們僵持著,沒有人先放手。
這場唇架沒有思索,沒有情感,隻有獸性的最原始反映。也許這樣才不會有負擔。
互相傷害的默契,從什麼時候開始,在我們之間成了形。是,宿命麼?
末了,他鬆開我,急劇喘息。我捂住自己的唇,指間不斷地滴下血來。他的牙齒是什麼做的,真的很利。唇上的傷一經風吹,痛得我嗤牙咧嘴。憤憤地瞪了他一眼,他的唇也是千瘡百孔,隻是故作輕鬆。
我咬了咬唇,借著劇痛保持冷靜,淡謨地走開,仿佛什麼也不曾發生。
“你,還是一樣的……無情啊。”離開前,我聽到他說,很輕很淡,我還是捕捉到了。
我轉身,對上他略帶苦澀的眼,“這樣不好麼?”我笑了。笑起來的時候,唇上的傷也在一點點的擴大,撕裂。可是,我還是笑了,笑得異常燦爛。笑容有時是最好的掩飾物,為了一些不為人知的東西,脆弱的東西,該知道的或不該的。
推開教室的窗,遠遠地看著這所學校的一切人和事,找不到留下的理由,卻隻能選擇留下,因已無路可退。他,不會是那個理由。因為過往,隻是過往。
他,快有一星期沒來上課了吧。秦傷,你要逃到什麼時候,你不該是逃兵,以前不是,將來更不能是。你知道有些結局已無法改變,有些人有些事再不該被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