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語】
    其實我對於見到皇上沒有什麼興趣，我隻想做花魁，因為我要成為娘的驕傲，成為全國女子模仿的對象。
    “姐姐，我穿著件白羽衣真的好看麼？”
    “無語，這句話你已經問了不下十遍了，這也是你換的第六身衣服了，你從寅時到卯時，花了兩個時辰，一直在不停地換衣服和首飾，你累不累啊？”姐姐笑著說道：“你怎麼比我這個花魁還要緊張呢？”
    “姐姐，你怎麼笑人家呢？”我瞪著眼睛理所當然地說道：“你已經是花魁了，你穿什麼都是別的女子效仿的對象，所以姐姐穿什麼都好，而我——要成為下一屆花魁，就要給皇上留下個好印象啊。”
    “可是，”姐姐故意逗我道：“你忘了，是皇甫丞相說得算呢。”
    “姐姐，就是因為昨天給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所以今天更要彌補啦。”我拉住姐姐，說道：“姐姐，你還是看看我的衣服是不是得體。”
    “很得體。”姐姐笑道。
    我不理姐姐的嘲笑，“那發簪呢，耳環呢，腰帶上的配飾呢？”
    姐姐無奈地看了我一眼，“無語，我們還是快走吧，巳時要到了。”
    姐姐連拖帶拉把我拖出了紫竹殿，“姐姐，你還沒有說人家的妝是不是漂亮呢？”
    就這樣，我和姐姐來到了古風亭。古風亭的亭上掛著一塊匾，蒼勁有力的寫著“古風”二字，柱子上還掛著一副對聯“若無清風吹，香氣為誰發”①。
    一個中年男子坐在亭中，穿著黑色的袍子，衣麵在暗雲龍實地紗上換繡了五爪金龍紋四團，兩肩前後各一，間以五色祥雲。左右肩上都繡有龍紋，外係有一條暗黃腰帶，龍文金底，邊緣更圍有珍珠二十。
    我想這就是皇上了。
    姐姐盈盈道了個萬福，說道：“皇上吉祥。”我跟著姐姐一起道了萬福。
    隻見他溫和地說道：“這就是這屆花魁吧？”他指著姐姐問皇甫淼道。
    “是，她叫花語嫣，是花將軍的大女兒。”
    “那你就是花將軍的小女兒——花無語，是不是？”他看著我笑著說道。
    “是，皇上知道民女？”我疑問道。
    “你很小的時候朕就見過你了。”他遙望著遠方，說道：“那個時候你很小，你和你姐姐一起到宮裏，你姐姐溫婉賢淑，結果你很膽大啊，打了朕的大皇子。”
    “那個……皇上……”我眼珠一轉，說道：“沒有這種事情，不信你問太子殿下，他當時也在呢，民女是和大皇子鬧著玩的。”
    笑話，這種事情我怎麼能承認，再說，要是龍焱說出當時的情況，估計皇上責罰大皇子的多數，我——肯定會被忽略，沒準皇上還要說我保護太子有功呢，想到這裏，我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皇上看到我笑了，便問道。
    糟了，原來得意忘形就是形容我現在的樣子的。
    我忙跪下說道：“人人都說皇上天子威儀，但是在民女看來，皇上並不如旁人所說。”
    “怎麼，朕沒有天子的威儀麼？”皇上臉色一沉。
    “不是，民女的意思是，皇上英明神武，而且是個體恤百姓的好皇上。皇上看到民女和姐姐幼年喪父，便特別照顧民女姐妹二人，就像是父親一樣，雖然民女沒有見過爹爹，但是民女想爹爹就應該是像皇上一樣的吧？”我抬起頭，看著皇上。
    “哈哈……”皇上笑出聲來。
    皇上笑了，就表示我沒有事情了。
    “你這個小丫頭倒是會說話，很會奉承朕啊！”
    我剛想說話，就聽見有個小太監說道：“左丞相，孫豁大人覲見。”
    果然是個禍害，恐怕他這次來是為了昨天的事情的，我望著姐姐，姐姐拉了拉我的手。這個左丞相真是自找麻煩，我正愁沒有辦法整治他，他倒自己送上門來了，要是他不提昨天的事情還好，要是他提起來，我定要皇上懲罰他。
    “微臣參見皇上。”隻見他微微顫顫地拜倒在地。
    怎麼一日不見，就成了這個樣子，我心中尋思著。
    “孫愛卿平身。”皇上看了他一眼，說道：“怎麼一日不見，愛卿就成了這副模樣？”
    “皇上，你要為微臣做主啊！”他跪在地上泣涕連連。
    “孫愛卿，你起來，有話慢慢說麼。”皇上站起來，扶起孫豁說道：“你兩朝元老，有話慢慢說。”
    孫豁是兩朝元老，看樣子要皇上懲治他不是一件易事，雖然看起來皇上對我有些喜愛，不過……
    隻聽那孫豁說道：“昨日微臣在街上遇見花魁遊花車，微臣躲讓不及，就被人打了一頓，還被人把轎子拆了，皇上，你要為微臣做主啊？”
    “這是怎麼回事？”皇上轉臉問我和姐姐道。
    “皇上，是這樣的。”我拉了拉姐姐，說道：“昨日是有人打了孫丞相，但是那個人民女不認識，但是他真的是一個大俠，是他救了民女，要不是他——民女恐怕再也見不到皇上了！”我說罷，就跪在地上哭了出來，一開始我是假哭，可是突然想到從小到大娘對我的種種，我不禁越想越傷心，真的哭了出來，一時竟話不成語。
    “別哭了……”皇上掏出一塊黃色的手帕，幫我擦了擦眼淚，扶起我說道：“有話慢慢說。”
    “昨天姐姐遊花車，遇到孫大人，本來姐姐想到孫大人是兩朝元老，是要讓路給孫大人走的，但是花魁當選那天，文官下轎，武官下馬是規矩，姐姐怕讓了路之後孫大人背上不理規矩，仗著自己位高權重，就欺負孤女的罪名，所以姐姐就沒有讓路。沒有想到孫大人的手下實在是凶狠，竟然要打民女，孫大人在轎中，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想是被他手下蒙蔽了，要不是那位白衣少俠出手相救，恐怕……”我抓著皇上的手帕，又哭了出來。
    我看你怎麼辦，孫大人，我這麼一說，你總不能說你仗勢欺負我們姐妹？
    我偷偷從手帕中看去，隻見孫大人臉色變了，“皇上，事情不是這樣的。”他急急說道，“花家姐妹二人仗著自己高中花魁，就不把老夫放在眼裏，出言不遜，還毆打老夫，這就算了，現在還打算蒙蔽皇上。”
    “嗚嗚……”我哭得更加傷心了，“皇上，孫大人對民女姐妹二人的成見實在是太大了，皇上，您看請。”我慢慢拉起袖子，露出了手臂，上麵有著清晰的鞭痕。
    皇上倒吸了一口氣，說道：“無語，你的手臂……”
    “是孫大人的手下打的。”我話鋒一轉，“不過，民女想，應該和孫大人無關，以孫大人德高望重，斷然不會縱容手下做出這種事情的。”還好我想到這個老烏龜要告狀，先作了準備。
    “皇上，其實事情並不是如無語姑娘所說。”隻見皇甫淼帶著一個小太監來了，我仔細一看，是那個接我和姐姐進宮的小太監，我不由著急起來，皇甫淼，你不是要拖我後腿吧？
    “對了，小福子，昨天是你接花魁入宮的，一路上的事情你再清楚不過了，你說說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啟稟皇上，事情是這樣的，昨日孫大人怎麼也不肯給花魁讓路，還要動手要打花家二小姐，幸好有位白衣少俠相救，否則不知道要出什麼事情，本來奴才回宮就要告知皇上此事，但是花無語姑娘說不希望因為這件事情害得孫大人被皇上責罰，更不希望皇上和孫大人為了此事君臣不和，奴才見花無語姑娘說得有理，而且奴才也害怕得罪孫大人，所以奴才就沒有說出來，可是今天看到孫大人竟然來誣告花無語姑娘，奴才怎麼也不能坐視不理了，所以奴才拚死也要說出真相。”那小太監跪在地上說道。
    “你胡說！”孫豁那老烏龜氣急敗壞，指著小福子說道：“說，花家兩個小丫頭給了你多少好處，你竟這樣幫著她們？對了，”他轉念一想，拉著皇甫淼的衣領說道：“是不是你為了鏟除朝中的勁敵，就找人誣陷老夫？”
    “孫大人，話可不能亂說。”皇甫淼笑著說道：“皇上是知道我的，我心係百姓，斷然不是那種為了權位而陷害良臣的人。再說，我已是右丞相，職位在你之上，我有必要陷害你麼？”他理了理衣領，說道：“皇上，微臣已經知道誰是白衣少俠了，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傳那位白衣少俠出來對質。”
    “皇上，你要相信微臣，微臣是冤枉的。”
    “冤不冤枉，傳來一問便知，傳。”皇上冷冷說道。
    “兒臣參見父皇。”龍焱俯身下拜。
    龍焱是白衣少俠？不是，他的眼神一點也不像，我可以肯定，他們是倆個人。
    “父皇，兒臣就是昨天的白衣蒙麵人。”龍焱站了起來，說道：“昨日我閑來無事，便到街上看花魁遊街，可是孫大人不但不讓路，還要動手打花無語姑娘，我既不想得罪孫大人——畢竟他是兩朝元老了，也不想讓花無語姑娘平白被孫大人鞭打，所以兒臣蒙麵救了花無語姑娘，本來兒臣以為這件事情就此結束了，沒有想到孫大人竟然還要誣陷花家兩位姑娘，兒臣決定說出真相。”
    “皇上……微臣……”孫豁的臉一陣白一陣黑。
    我心中冷笑道，你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說太子殿下說謊吧。
    “怎麼，孫大人還有什麼話說。”皇上看著孫豁說道，任誰都看出皇上眼中的寒意，畢竟爹爹為國捐軀了，是軍中精神的支柱，皇上怎麼也不能落得個欺負孤女的話柄，這個罪名，皇上背不起，孫豁，你——同樣也背不起。孫豁，你錯就錯在自尋死路，看樣子你得罪的人太多了，既然上天給我這個教訓你的機會，我斷然不會浪費的。
    “皇上，”我盈盈跪下說道：“民女認為孫大人定然不是存心的的，隻是一時糊塗，是……是……”我吞吞吐吐說不下去了。
    “是什麼？”皇上問道。
    “是……是因為愛女心切。”說道此，我不覺得心中一沉，是啊，我沒有爹爹，沒有疼我的爹爹，臉上不自覺露出了黯然之色。
    “愛女心切，他怎麼就不想想，你和你姐姐沒有了父親的疼愛，而你們的父親是為國捐軀的。”皇上轉臉說道：“孫丞相，朕念在你為兩朝元老，你明日早朝遞上告老還鄉的奏折，今天的發生的事情，朕就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皇上……”孫豁好像霜打的茄子，再也說不出話來。
    “你退下吧。”皇上揮了揮手，便不再看孫豁了。
    “語嫣、無語，你們兩個起來，坐到朕的身邊來。”皇上朝我招招手，我望了姐姐一眼，起身坐到了皇上身邊，我對皇上，似乎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父皇，兒臣有事告知。”龍焱跪在了地上。
    “焱兒，起來說話。”
    “父皇，我想請求父皇指婚。”聞言，我吃了一驚，該不是要娶我，倘若我婚配了，就失去了參加下屆花魁的資格。
    “哦？焱兒，朕曾經要給你指婚，可是都被你拒絕了，說要以天下為重。怎麼今天竟然主動要朕指婚，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讓焱兒改變初衷？”皇上看著龍焱，“說吧，一切自然有父皇為你做主。”
    “皇上，臣也想請皇上指婚。”不等龍焱說話，皇甫淼也跪了下來。
    “淼兒，不是上朝時候，何必如此多禮，朕還是你的舅舅，你的母親龍月公主是朕一母同胞的親妹妹。”皇上頓了頓說道，“說吧，到底是哪家的女孩子，讓你們兩個都如此心儀？”
    同一個女子？！我的心頭一震，偷偷用眼角看了看龍焱和皇甫淼，他們的臉上也都露出了訝異之色，皇上真的不是一個簡單的男子。
    “是……是花家的……”龍焱開口說道。
    不等他說完，皇上就開口說道：“是花家的大小姐花語嫣，對不對？”皇上用不容置疑的眼神看著龍焱和皇甫淼，說道：“朕說得對不對？”
    那一刹那，空氣仿佛都被抽空了，周圍沒有一點動靜，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停了好一會兒，龍焱開口說道：“是，父皇真是英明。”
    “那淼兒呢？”皇上微笑著看著皇甫淼問道。
    笑裏藏刀，絕不容許皇甫淼說出反對的意見。
    “皇上聖明。”皇甫淼跪在地上說道，可是我聽出他語氣中的無奈。
    我心中長歎一口氣，還好不是我。
    “皇上，”我見沒有人說話，便開口說道：“民女隻有一個姐姐，但是太子殿下和皇甫丞相都想娶姐姐為妻，這可怎麼辦好呢？”
    “既然這樣，”皇甫淼想了想說道：“微臣覺得還是應該讓太子殿下迎娶花語嫣姑娘，畢竟花家大小姐德才兼備，品貌出眾，定然是未來皇後的不二人選。”
    皇甫淼，你可真是會說話，我不由嘴角上揚。
    “語嫣，你是怎麼想的？”皇上問道。
    “這個……”姐姐臉色飛紅，“全憑皇上做主。”
    姐姐，你難道把龍焱當作當日的白衣少年了？
    “姐姐……”我剛想和姐姐說明龍焱不是當然那個白衣少年，可是不知為什麼，我竟沒有說出口。姐姐嫁給龍焱，以後母儀天下，對她必然是好的吧，我暗暗安慰自己道。
    “無語，你有什麼意見？”皇上開口問道。
    “我隻是想恭喜姐姐和太子殿下。”我甜甜地笑著說道。
    我看到龍焱臉上的失望之色，難道他不想娶姐姐，可是姐姐是花魁，縱然他是人中之龍，可是姐姐配他定不會讓他失了麵子。
    “好，這事就這樣定了，朕今日就下詔，下個月十六，太子龍焱和花家小姐花語嫣大婚。”皇上不知道為什麼心情這麼好，笑了起來。
    【花語嫣】
    我從來都沒有看過這樣的無語，我突然覺得我一點也不了解她。
    今天她好好整治了孫豁大人，我不知道她怎麼料到孫豁今日會向皇上告狀，看著她手臂上的鞭痕，我感到觸目驚心，這是無語麼？完全不給孫豁反擊的餘地。
    原來龍焱就是白衣少年，縱然我知道他喜歡的是無語，但是我自私地認為，隻要他娶了我，和我相處了一段時間，他就會愛上我。
    對不起，無語，不過你還有皇甫丞相，他應該更適合你吧，以你的性格，你很難成為六宮的表率，也不可能幫到他，還是我更加適合他。而且你也不愛他，原諒我，無語。
    注：①唐•李白《孤蘭》孤蘭生幽園，眾草共蕪沒。雖照陽春暉，複非高秋月。飛霜早淅瀝，綠豔恐休歇。若無清風吹，香氣為誰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