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想問呢，雪翎你怎麼又扮女裝了？”
    氣氛剛一恢複，軒轅十二的大嗓門又把時醉陽的目光引到了姬雪翎身上。
    “上次是察案，這次也是察案。”他澄清，衙門裏的事兒他和百裏這兩個外人閑人簡直管得比官差還多，他還知道幕後操作，花百裏倒幾乎成了解決麻煩的代名詞了。
    哪一天審案公堂被搬到花鳳樓了他也不會覺得意外，即使在鎮外的人看來把衙門和青樓放在一起是一件多荒唐的事。
    雲九鎮上能管得了事的也就一個花百裏，再稍帶上姬雪翎。
    想來上一次也是為了引一個案犯上鉤，又不忍心讓女孩去當誘餌，姬雪翎才答應下來的，他可不希望時醉陽有什麼奇怪的誤會。
    時醉陽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花百裏當下把案情簡單講了一下。臧經和軒轅十二也聽得有些寒意。
    “十二，你找唐百渺做什麼？”末了，花百裏丟了一個問題。
    “唐百渺？”軒轅十二一臉茫然，“我找他做什麼？”問題又順手丟回去。
    “問了就忘。”臧經不屑地瞟了她一眼。
    “怎麼？！關你屁事！”軒轅十二瞪眼。
    “十二，別說粗話。”姬雪翎提醒了一句。
    軒轅十二對姬雪翎竟有些怕了，眨眨眼，不再說話。
    雪翎接了花百裏的問題，“何府的管家就是‘千手百影’唐百渺。”
    “啊？”發出聲的是花百裏和時醉陽。軒轅十二同臧經因不知道何府管家到底是哪方神聖所以沒有驚訝。
    “他怎麼會去做了何府的管家？”花百裏詫異。
    “唐百渺不是失蹤已久的唐門人嗎？”時醉陽訝然。
    “錯不了。”姬雪翎肯定，“他身上至少有十八件唐門特有毒藥的味道，其中五、六種是唐百渺獨創至今沒有外傳的。而且他的身法很像。”
    “你見過他？”時醉陽問道。
    “大概見過。”姬雪翎回憶，“他找我師父的時候我就在門邊，很模糊地看了一眼。應該說是我見過他，他沒見過我。”
    “你覺得他像凶手嗎？”臧經一直不多話，一說話就語出驚人。
    姬雪翎搖搖頭，神情卻似不肯定。
    “他是唐門用毒高手確定無疑。”時醉陽沉聲道，“而且他的行蹤曾在南海郡出現過，或許可以從那裏得到‘仙夢’。”
    “唐百渺也曾是大內侍衛。”
    “什麼？”時醉陽猛望向花百裏，“皇宮中並無此人。”
    “那是現在。”花百裏揉揉額頭，“他當大內侍衛的時候，當今皇上怕是還沒出生。自從三皇子殯後他也失蹤了。”
    “三皇子一案當年驚動甚大。”時醉陽頗有感觸，“太上皇震怒嚴令撤查，牽連上百，其中不少武藝高強的人都下落不明了。”
    “太上皇並非冷酷的人。”姬雪翎似乎想到了什麼，“那些失蹤的若不是為了避麻煩，就有可能真與此案有瓜葛。”
    “就是因為這樣，朝廷和武林人士的關係才不大融洽。”時醉陽說著瞄了瞄身邊的兩位“江湖大俠”，臧經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盤腿打坐，軒轅十二則轉開臉裝作沒聽見。
    “到現在了，倒也沒聽說有人受當年案件的牽連。”姬雪翎小心地鬆了口氣，不過他話音剛落，一邊的花百裏立時冷笑起來。
    “隻可惜了三皇子小小年紀遭此毒手，這麼多年連個凶手都抓不住。”
    “那也是太上皇的一塊心病吧。”時醉陽小心推測。
    “這個……”姬雪翎在花百裏又要冷笑前說了話，“我們是不是把話題扯遠了？”
    “哼！”花百裏一聲冷哼還是把時醉陽弄得一臉尷尬。
    姬雪翎向他苦笑了一下，“他就這脾氣，別太在意。”
    時醉陽臉一紅，覺得自己也小家子氣，當下不再開口。連軒轅十二問的話他都沒聽見。
    “你答應嗎？”軒轅十二重複了一遍。
    “答應什麼？”時醉陽這次聽見了，卻不明所以。
    “答應加入我們，成為五絕啊。”
    時醉陽一時呆楞，抬眼望去，四個人都看著他。
    加入他們，對自己的行程有利無害吧。但為什麼，他會有種趕鴨子上架的感覺呢。
    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
    第二天清晨時醉陽醒過來的時候，腦子裏還是亂哄哄地不知在想些什麼。洗臉穿衣，尚未扣好扣子，門就被人敲響了。
    “請進。”
    推開門的是昨晚煩他煩到月亮西沉的軒轅十二。
    “起來啦！”
    “恩。”時醉陽三下五除二把全身衣服整頓完全。
    “考慮地如何？”從進門開始，軒轅十二就笑吟吟地，說這句話的時候尤其笑得不懷好意。
    “還沒想好。”時醉陽頭上的血管突突地作痛。
    “是嗎？”軒轅十二把心一橫，打算賴到底了，“你就答應吧。”
    “我得仔細考慮考慮。”
    “想一下，我們五個人可以在江湖上逍遙快活……”
    我還無法無天呢。時醉陽背對她翻翻白眼，覺得“四絕”的人怎麼一個比一個難纏。呃，姬雪翎除外。
    想起姬雪翎，他的目光不由地投向窗外可見的屋頂。
    讓時醉陽和軒轅十二留宿在花百裏的客房後，姬雪翎再順路去看了看已經在花百裏房裏睡著了的小伊迪就先回金祗坊自己的房間了。他的睡眠向來很好，真睡著的時候打雷都劈不醒他，可是失眠的時候一點兒困意都沒有。
    晚上在自己房裏輾轉了一個多時辰後，他索性爬起來跑到繡房裏拿起預訂的繡品開始工作。
    蠟燭點完以後，淡淡的天光映了進來。清晨的陽光溫度不高，仍讓他的雙眼感到了不適。眼前一陣泛黑，摸索著把未完工的繡品放到桌上，門外傳來了輕微的呼喚聲。
    “時夫人？”
    聽聲音，是個陌生的年輕女子。
    “進來吧。”
    在那女子推門而入的時候雪翎皺了皺眉，但立刻又恢複了原狀。
    “你是——”陽光下，姬雪翎隻看見一個模糊的綠色人影。
    “我叫小碧。”女子細聲細氣地回答，“是何夫人派我來向時夫人道歉的。”
    “哦。”姬雪翎洋溢起微笑，“何公子酒後失態也非大事，何累夫人道歉。”
    小碧甜甜的笑聲傳了過來，“夫人對時夫人受驚大為惱火，已處罰了我家公子，還特地和我做了蜜糕送與夫人品嚐。萬望時夫人不要說給我家老爺聽。夫人以後自當對公子嚴加管束。”
    原來是要求他們不要告狀。
    “請姑娘回去告訴夫人，此事太傅大人必不會從我處得知。”
    “多謝時夫人。”小碧行了個禮，將籃中的糕點擺到了桌上。
    “我家夫人萬望時夫人嚐嚐她的手藝，好讓我回去彙報。”
    “好。”姬雪翎掂起了一塊蜜糕，邊吃著，邊問問題，“不知小碧姑娘從何處得知我在此處的。”
    “花鳳樓裏的姑娘說因為我家公子昨天……所以時夫人留宿在金祗坊，我就過來了，門房告訴我夫人在繡房，我一路找過來，還走錯不少路，不過總算找對了。”她小小聲地說著，末了還害羞地低下了頭。
    “金祗坊裏最近都沒什麼人。難怪碧姑娘找不到人問路。”
    小碧看著他吃下一塊蜜糕，問道，“味道如何？”
    “甜中帶酸，滋味不錯，隻是香味稍有不足。”
    “多謝時夫人。”小碧目不轉睛地看著姬雪翎，“時夫人真美。我還沒見過像時夫人這麼美的女子。”
    “啊？”姬雪翎一驚，“多謝稱讚。”女子被人稱讚這麼反應沒錯吧。
    “咳！”
    門口的咳嗽聲打斷了小碧的視線。她和姬雪翎轉頭，站在那兒的是花鳳樓的花大老板。
    “我……我先告辭了。”小碧低著頭一溜煙地逃走了。
    花百裏看她在院子裏兜了好幾圈找到出去的路。回過頭來問向姬雪翎，“哪兒來的女孩子，長得挺不錯的。”
    “何夫人派來的。”雪翎把蜜糕當早餐吃了。
    “何夫人？何子壽他娘？”
    “恩。”
    “她派人來幹嗎？”花百裏不記得他們跟她有交情。
    “還不是怕我們向他爹告狀。”姬雪翎嘲諷地笑笑，“否則依何太縛的性子，非打斷何子壽的狗腿不可。”
    “哈哈，那倒是真的。”
    “百裏，有事找我？”
    “是那小孩子的事。”花百裏笑得有點狡猾。
    “伊迪？”
    “他是來找你的。”
    “啊？”
    “準確地說。”花百裏頓了頓，“他要找的是‘素芩’。”
    姬雪翎的臉垮了下來。
    素芩惹上的麻煩，那真的是相當地麻煩。
    “你爹是西邊的，你娘是這邊的。你爹和你叔帶你來這兒找你娘。可是找不到你娘，卻找到了素芩，素芩告訴你們你娘去了濟洲，所以你們和素芩趕去濟洲，你中途和他們走散了，就憑印象回了花鳳樓，又看到有個‘素芩’姐姐在彈琴，就想到要找他，對嗎？”軒轅十二費了點口舌總算理清了前因後果。
    “姐姐真厲害。”伊迪拍手。
    “小事一樁，小事一樁。”軒轅十二摸摸他的小腦袋。實際上她也是頭暈眼花地繞了半天才繞明白怎麼一回事的。
    “不！這是大事件。”一邊的臧經嚴肅地加上一句。
    “啊？”
    不光軒轅十二，進門的姬雪翎和時醉陽、花百裏都聽得一愣。
    臧經還有下文，“以你的腦袋能想通，真是了不起。”
    花百裏捂著肚子彎下腰，時醉陽咳嗽個不停，姬雪翎的眼睛左右亂看。
    軒轅十二氣得厲害，一手指上臧經的鼻子正想說些什麼。
    一點笑意都沒有的臧經存心氣死她，連看也不看就轉向伊迪問話。
    “伊迪，這兩天有人照顧你嗎？”
    “沒有。”伊迪很自豪地回答，“我自己照顧自己的。”
    “那你沒有餓到凍到嗎？”
    這下連正在氣頭上的軒轅十二也注意到了，伊迪看上去根本不像和親人失散了幾天的樣子。
    “沒有。這裏的天氣凍不到我的。而且我可以找東西吃。”
    “吃什麼？”軒轅十二放下快僵了的手指，喃喃地問道。
    “喝上兩口就夠了。”伊迪張開小嘴，尖銳而漸長的虎牙在太陽底下反射著慘白的光。
    五個大人對視了幾眼，都覺得背脊有些涼搜搜的。
    這孩子是什麼？和凶案有關嗎？
    他們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