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不是秘密的秘密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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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微一臉吃驚地望著我,好像離焰不能當國君已經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我想了一下,搖搖頭看向封,他也同樣是一臉吃驚的表情看我,半晌之後璟封才緩緩開口說道
    “看他對主子這般好,我還以為主子是知道的。。。。。”
    我看著封一臉茫然,等著他解釋下去。
    “齊陽公有四個兒子,薑襄,薑糾,薑小白和離焰。但離焰不姓薑,他不是齊陽公的親生兒子這在齊國人中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那離焰是什麼人?”
    我問璟封。不是親身就不是親身的了,君主之位會傳給皇室血脈這原本也是正常的是,但是為何連宦官也能奪權做國主唯獨離焰卻不可以呢?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離焰是齊陽公在即位的時候祈天得到的孩子。”
    璟封繼續說道。
    “這。。。。什麼叫祈天得到的?”
    雖然,我本生就是個典型怪異舉例,但對古人這些奇奇怪怪的鬼神論還是有些無法苟同。
    璟封看了天微一眼,表示自己當時不在場並不是很清楚,便交給天微解釋了,雖然天微當時自己也是小屁孩一個,但幹這類行當的人總是有些易於常人之處的,於是天微邊回憶著邊對我說道
    “齊陽公剛剛祈禱完畢,就有嬰兒響亮的哭聲從祭壇後麵傳出,當時是連齊陽公自己也差點被嚇得趴倒在地,不知是凶是祥,後來還是主持的祭司跑上去看了看那嬰兒,便說他是上天賜的聖嬰。”
    天微描述的很是離奇,當然裏麵該是有個人的觀點在其中,不過或許是思維方式的差異,在過看來根本就不是什麼聖嬰雲雲的,明顯就是有人偷偷放上祭壇去的嘛,常說天若有情天亦老,老天無情無眼,怎可能隨隨便便就降這麼一個嬰兒下來?真要做善事還不如降些大餅油條下來比較實惠些。
    不過既然當初沒有人提出質疑,那個嬰兒也早在很多很多年前就被認定了是聖嬰,所以現在就算我反駁什麼也是起不到任何作用,這隻能說古人的愚昧無知就此改變了一個剛出生的生命的命運。
    “離焰既然是聖嬰的話就更該有資格做國主吧?”
    很顯然,那個嬰兒應該就是離焰,但對於他為何不能做國君這件事我卻是越來越稀裏糊塗。
    天微天微歎了口氣,很優雅地搖了搖頭。
    “成長為少年的離焰突然不明不白昏迷了一個多月,醒來時就脾性大變,凶殘暴戾,那時宮中的祭司做法認定他是被惡鬼上身但卻無驅除之法,於是便讓離焰每月飲用女子純陰之血來平息他體內暴戾的魔性。”
    在鬼神怪力這方麵我現在是最沒立場說話的了,當然我也無法再確信我的無神論,不過我奇於傳說中的惡鬼到底會是個什麼樣子的。
    “天微你信?”
    封信不信我就不問了,他與離焰本來就有仇,離焰在他心裏的形象一定是大大的壞。
    “信什麼?”
    天微反問我一句,我覺得天微應該是知道我問的是什麼的,隻是不怎麼想回答我,可是我是很堅定地想要知道天微的答案的。
    “以你陰陽師的角度來看,離焰他真的是被所謂的惡鬼上身麼?”
    我很認真地看著天微,想從他每一個細微的動作中看出他真實所想,然而他隻是這麼悠閑地坐在那裏,用一手支著下巴,安詳而寧靜。
    半晌,天微終於緩緩啟口回答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沒想到竟然是這種不負責任的答案,我大失所望。
    “我隻見過離焰幾次,是覺得他暴躁了點,陰沉了點,有時身上還會帶著一絲血腥氣,但是我從未感到他身上帶有魔的氣息。”
    “那算是信還是不信?”
    我不自覺中急了起來,不知道為何,我及其在意天微的判斷。
    天微斜眼看了我一眼,狹長的眸子裏有了笑意
    “小嫣為何如此關心離焰?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如此在意他的事情的人。”
    被天微這麼一說,我先是一愣,既而狹促起來,連忙答
    “我畢竟也和離焰相處了一段時間,對於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說好奇也不為過吧?”
    現在我雖不能說不信鬼神,卻也不免好奇所謂鬼神到底是何種東西,我也很想知道,作為陰陽師的天微他是否真的親眼看到過這些東西,還是也不過是故弄玄虛而已?
    對於離焰,我基本上還是覺得他是個很正常的人,隻不過太過壓抑自己的情緒不善表達出來,在和離焰接觸的這段時間確實也是看過離焰用過一些非人道手段,不過不是形勢所迫,就是懲以罪有應得之人,如果換作是我,大概也會這麼做。
    天微這次又是沉默了半晌,好似在揣測我話中的真實性,片刻之後他才用有些縹緲的聲音給了我四個字。
    “魔由心生。”
    我一愣,這應該做什麼解釋呢?是理解成所有魔其實都是惡人所為?還是理解成心念不正的人會成魔?或是天微故意回答這種摩臨兩可的答案讓我自己慢慢去揣測?我最厭煩這些類啞謎,於是幹脆接著上麵的問題問下去
    “齊國上下都知道宮裏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麼?”
    “原本齊陽公視為珍寶的離焰一下子轉變成魔,這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所以宮裏是盡量封鎖消息的,可是人多眼雜,終究有一些風聲透露出去。當時反對齊陽公的一派抓住這個機會加以利用,大肆宣揚齊陽公隱瞞了祈求下一個惡鬼而不是聖嬰的事情,於是外頭就什麼傳言都有了。”
    聽到這裏我漸漸有了些頭緒,不禁替離焰覺得悲哀。
    “既然離焰的事情隱瞞不了了,那為何他還能安然做他的候爺?”
    天微抬起眼簾看了我一眼,較好地唇勾出的弧度有些泛冷
    “你以為他是安然在做候爺麼?”
    “這話怎麼說?”
    天微柔和的眸子裏有了些許嘲弄,他繼續道
    “發生這樣的事情齊陽公雖然也覺得臉上很掛不住,但他畢竟寵愛了離焰這麼多年,生出了感情,真的要齊陽公把離焰處置掉他也很不願下手,另則當時的國師張太公力保離焰,連薑小白也替離焰說情,所離焰才得以留下來。”
    我心中不免吃驚,薑小白念及兄弟之情可以理解,但沒想到張太公那老頭竟也有心腸好的時候。
    不過天微的後半句話讓我打消了疑雲。
    “他們保下離焰也是有目的的。”
    “什麼樣的目的?”
    我頓時倍感興趣,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朝廷中的勾心鬥角?雖說抱著這種心態似乎對當事人會有些不公,不過也是確實不能怪我的。
    “殺人放火,燒殺擄掠,鏟除異己,隻要是他們想做但又不願意做的事情便都交給離焰去處理,離焰處事很有技巧又幹脆利落,明明做了是會得罪人的事情,他可以抓住對方的把柄讓對方忍氣吞聲;明明做了就是觸犯律法的事情,他卻每次都能巧妙地通過鑽律法的空子避過去。直到後來連齊陽公也看重離焰這方麵的利用價值,那些不好辦的,很難平衡的事情便都交給離焰去做了。離焰的名聲雖是越來越壞,但卻被很多人畏懼著。。。。。也被某些人尊敬著。”
    我終於了然,大概就是這樣的原因才造就了離焰殘暴的名聲在外,難怪離焰詳裝不在乎地說自己有傷害過多少多少的人,也難怪我在離焰身邊時感受到的那種有些格格不入的不協調感,殘虐的恐怕隻是那個被逼得不得不去做的離焰,這應該並不是離焰的本意。
    對於離焰來說,這樣的命運可能是很不公的,他傷的人越多,也就傷得自己越深。璟封就是個典型,他是如此憎恨離焰,而卻不會去考慮這份憎恨到底應不應該針對離焰,這樣憎恨大概就會一直這樣延續下去,一點一滴積壓在離焰身上。
    “離焰他活得這樣累,難道就沒有想過要反抗麼?”
    我對這種‘假他人之手逞一己之功’的做法很厭惡,不過喜歡這樣做的人確實不在少數,畢竟省力的事情誰都愛幹,而離焰也是表現得懦弱了點,徒有一番氣勢。
    “小嫣不是官場的人,自然不會明白人處官場事不由己的苦衷,我不知道他們到底是用什麼手段逼迫離焰的,但如果有第二條出路,我相信離焰定不會選擇現在這條路。”
    “可既然離焰的手段如此高明,真要反抗怎會做不到?”我拔高了點音調說道。
    “小嫣,有很多事情不是想做就做的,離焰他……可能活得比誰都辛苦,他不反抗並不是放棄,而是為了守著某些東西,對於一個不了解的人,我們並沒有下定論的資格。”
    天微說得很慢,如整個人的氣質一般柔柔軟軟的,但話中的意思卻已經表達得很明確了。其實我明白天微說的一番話是理在其中的,我雖未體會過‘身處官場身不由己’,但我卻經曆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無奈。所以,我明白這個問題已經沒有討論下去的價值了
    “可是……你前麵不是說離焰被有些人所畏懼,卻也是有人敬畏他的麼?那為什麼他不可以做國君?”
    搞不好天微這樣的人也就是離焰的敬佩者之一了,兜了一個圈子,問題又繞了回來。
    然而天微用一種‘你很笨’的眼神看著我,頓時讓我很是惱火。
    “第一,離焰手中沒有實權。第二,離焰他得罪的人太多。第三,離焰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太差。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不管離焰到底是不是,但現在他被認定是妖魔上身的不祥之人,論百姓,論官臣都不會願意讓這樣的人當國君。”
    “天微你方才不就說希望離焰成為國君麼?”
    我悶悶地問。
    “我隻是說我希望,但這個希望不會成真,即使我敬佩離焰,但也不願不祥之人給國家帶來災難。”
    我一時語塞,在古人腦子裏根深蒂固的迷信思想確實很是個問題,所謂天之驕子,龍的替身,難道那些皇帝還真的把自己當成龍仔不成了?就因為離焰這樣的傳言在外,所以無論忠臣奸臣都會反對他,這要怪也隻能怪他命不好吧。
    如此看來,也難怪離焰脾氣會如此陰蟄了,還真難為他能在這樣的環境裏頂著如此的壓力生存下來,如果換了別人說不定就是一發瘋二抹脖子三上吊。我猜想離焰一定也努力過試圖改變自己的命運,但結果都應該是以失敗告終,所以現在的離焰也就認命了。
    離焰實則是很不幸地成為了宮廷鬥爭的犧牲品,或許他本來該出生再一個很平凡的家庭,或許他一身就可以這麼平平淡淡毫無懸念地度過;或許他可以通過某種途徑尋官然後慢慢往上爬,直到謀到一官半職;或許他獨有練武天賦,練就一身武藝行走江湖。
    但是現在他偏偏就這樣莫明其妙地出現在祭壇之上,從此他注定要經曆鳳凰變成麻雀的演變;天鵝變成蛤蟆的突變;也注定他要被人鄙夷,被人侮辱,被人仇視被人恨,被人利用被人逼。。。。
    忽然間,我有種很強烈的熟悉感——背負著被強加的東西存活下來的生命,即使再苟且,卻也要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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