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29章 悲歡離合總無情(上)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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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一會兒也沒聽到他的聲音,我艱難叫道:“燕凜?”耳邊傳來他斷斷續續的聲音:“連……城,置……置之……死……地而後……生。”我強道:“燕凜,你看!”平平吹出一口氣,麵前幻化出深山老林,風將雪麵削的異常堅硬,一群粗獷漢子扛著獵物走來。他們栓了馬,就地攏起火,利落地將獵物除去皮毛,用鐵枝穿了,架在火上。幹枯的樹枝剝剝燃燒,野物的香氣讓人垂涎三尺。
    他們取出烈酒,呼喝共飲,全不畏懼刀子一般襲來的凜冽的風。取了拷物分食,他們放聲高歌,所謂歌,也不過是重複地吆喝幾個調子罷了,但那份豪邁與血氣撲麵而來,襲天而去!震得樹上的雪簇簇落下。睫毛上的冰越結越密,眼前越來越模糊,終是支撐不住,合上雙眸,恍惚中有人在我麵前連連大喝。
    再醒來,周身都暖洋洋的,身上是一重錦被,繡著富貴牡丹,床頂掛了玉石,瓔珞,華美至極。靜靜地躺了一會兒,偏首望過去,窗子半開,滑進一縷冷清月光。合上眼,再睜開,仍覺得一切都那麼不真實。起身,穿上衣服,簡單梳洗一番,見桌上置有食盒,熱茶。打開盒蓋,飯菜的熱氣襲麵而來,仍覺恍然若夢。
    倚窗望月,隱約聽得笛聲,推門出去循著笛聲尋去。這院子頗大,亭台樓閣錯落有致,小徑上鋪就碎石,幾片蒼黃的葉子斷續相連。笛聲越來越近,攥緊雙手,無意識地咬著下唇,轉過假山,正見著吹笛之人。他背對我立於小橋之上,風吹動他的衣擺,映在月色沉浮的水麵,有如幻境。
    終於又見著了嗎?我小聲地問自己,不意嘴角澀澀的,原來早已淚流滿麵。笛聲歇,他回轉身來,銀質麵具下嘴角勾起了淺淺的弧度:“連城!”他走過來,驚見我臉上淚水,一向不帶任何情緒的雙眸跟著染上一抹微慍與憐惜,他伸出手來,擦去我眼角的淚。貪戀他掌心的溫暖,我的淚落得更凶,他輕歎一聲,飽含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刹時將我的整顆心都揉碎,他終於攬我入懷。我死死抓著他身前衣襟,眼淚砸在指間,迅速地滲到衣襟裏,無端地讓人覺得空落落的。
    他侯了好一會,見我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有些苦惱地說道:“還要哭嗎?”我頓破涕為笑,鬆開手,退開一步,垂首,輕笑一聲道:“連城一向運城不錯,難得兩次落難,居然都讓大公子撞見了!”洛大公子的聲音跟著冷清下來:“是嗎?”收斂情緒,我抬頭溫婉一笑,道:“不知跟我在一起的那位公子怎麼樣了?”
    洛大公子聲音愈冷:“去了大半條性命。”我笑應道:“是嗎,他也在這莊子裏嗎?連城想去瞧瞧他。”他嘴角泛出淡漠笑意:“燕凜與我前世有仇,今生結怨,他的人怎麼敢放在我莊子裏。”我笑意不改,一福身道:“如此是連城唐突了,大公子莫怪!”一時相對無言。
    “大哥!”“連城!”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小山後轉出洛寒川與驚寒。驚寒先一步奔到我麵前,搭上我的手腕,半晌一笑道:“總算沒什麼大礙了!”那廂,洛寒川拱手道:“玉莊主!”我還禮道:“二公子!”轉向驚寒,問道:“我睡了幾天?”她道:“三日!”我道:“那處機關還在嗎?”“在。”驚寒不解,“怎麼了?”
    我一笑,道:“沒什麼。不過在徹底昏過去之前聽到晴嵐的聲音,她似乎說了一句,這石室從裏麵也是能打開的。我想著過去看一下。”驚寒嗤笑一聲:“閣內燭火一滅,就再沒人見過晴嵐與風遲遲,洛大公子打開機關時,你和那人幾乎都凍僵了,怎麼可能會聽到晴嵐的聲音。”我盯著她看,她麵色越發不自然,頭顱一揚,偏向一邊。
    掐掐她的臉頰,我眼波流轉低聲笑道:“驚寒你怎忘了,這世上連城想做的事,還沒有人能攔著!”不再看他三人一眼,我拂袖便走,這莊子與草色山莊格局相似,很快走到大門處,身後傳來衣袂聲,果,驚寒與洛氏兄弟都跟過來了。驚寒鐵青著臉道:“我帶你去。”我一笑嫣然:“不麻煩了。”不理會她瞬時蒼白的臉,我出了莊門,略一打量,此身還在橫波鎮中。
    閉目細思,微雨樓中閱過的書卷一一浮現,一念之間憶起鎮之全圖,揀了最近的一條路直奔風煙閣。月夜之火焚了大半屋子,灰燼猶溫,參雜了血腥味,攪得人五髒六腑不得安寧。以袖掩麵穿過幾重院落,見到竹林。半塌牆壁與竹林之間赫然橫陳幾丈寬的一道河流,河底的鵝卵石被打磨的異常光滑,似乎千百年來它一直就如此靜謐地臥在這。設這風煙閣機關之人果真是天縱其才。
    拎起裙角,一人拉著我的衣袖,我輕笑一聲,道:“驚寒你還記得嗎,料峭她們每次向我撒嬌或做錯事向我討饒時,都會扯著我的衣袖不停地搖晃,連聲叫小姐,一直叫到我心軟,可若是被你撞見,隻會換來你一聲譏笑。”話音方落,扯住我衣袖的手如同被毒蛇咬到,“嗖”地縮了回去。丈寬的河流,不過幾步就過去了,倚著竹子坐下,倒出鞋裏的溪水,抬眼之際,驚寒一臉怔仲之態。
    轉身去尋那塊石頭,驚寒,十年了,你終於觸到我的忌諱。站在矮幾大小的石頭旁,旁邊地麵裂出一道大口,如同巨獸咧開大嘴。那晚未得細察,眼下一見,這石室深得很,依我之能跳下去未必爬的上來。從靴中拔出匕首,割了裙角,係成一條繩子,一端係在前麵並肩的兩根柱子上,一端係在腰間。背對著石室,緩緩順下去,腳下踩實,從腰間取出一枚夜明珠,沿著那晚燕凜拍打的方向細細摸索,果然尋到一塊突出石壁,手指輕撫,燕凜啊,連城當否信你?
    拋幾顆夜明珠在地,一段一段地收緊繩子,用了盞茶工夫才爬上來,雙膝,腳踝都隱隱作痛,手掌邊緣有淤青和紅腫痕跡。我無謂笑笑,三次爬到一半都滑了下去又如何,我還不是上來了。解開繩子,去一邊尋了一根韌性十足的竹子,削下一段,擬作弓,又砍下兩截竹子,削尖一端,擬作箭,將繩子解下一端,係在長竹兩端,擬作弦。
    雙箭搭弦,瞄準石室,以前也玩過搭弓射鳥的遊戲,每每驚走了一樹的鳥,空手而回,今次卻要借力使力,賭上一把。一箭先發,疾射室內,一箭後發先至,擊在第一支箭箭尾,迫使它調轉方向,奔向室內左壁。第二支箭射在地麵,左壁也傳來“啵”的一聲,無數火龍從四壁躥向中間,地麵忽地滾出一層黑色油漬,青石板轟然合攏,饒是我退得快,那猛然躥起的火舌仍噬向我的麵,飄落幾根燒焦頭發。
    石板合死,遮住了下麵的烈火地獄,身後冷月如霜,我控製不住地歡笑,燕凜,連城沒有看錯你。擲弓與地,我回身,揚聲叫道:“齊朔!”一襲黑衣掠進,我笑道:“四郎安好?”他道:“四郎在鎮外恭候。”我點點頭,朝洛大公子薄涼一笑,道:“大恩不言謝,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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