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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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不不,她是要準備回家的。她返身要走,一個小兵靠過來,眼一瞪,她立刻縮了回去。
“小娘子,就去王府吧,我們也是逃難出來無家可歸的,在王府裏幹活總好過外麵的顛簸吧!”
是嗎?不是的。
這應該是一個新的牢籠。
趙茗兒剛進府,就被安排到了府中的後院幹雜役。她本抽空到了後門要溜出去,沒想到門口站兩個橫眉怒目的仆役,一見她就問:“去哪兒?腰牌拿來看看!”
趙茗兒沒有腰牌,一時愣了,其中一人說:“看你是新來的吧,不懂規矩!沒腰牌就不能出門,進去老老實實幹活!”
人出不去,書信自然也捎不出去,而且在舉目無親的長安城,外麵有誰會給她捎信?而圍牆對她來說太高了,這條出去的路堵死了。
趙茗兒怏怏的回去了。
這裏是端王府,府裏的人告訴她,端王就是當今聖上的十五弟,因為輔助聖上平藩有功,聖上賞他房屋良田,所以王府上下都在忙著修葺整飭,缺人手,那官軍首領很聰明的把他們幾個難民送進了王府幫忙。
趙茗兒在廚房給一個胖胖的老媽媽打雜。老媽媽看起來一臉的菩薩像,可是第一天就給了趙茗兒永生難忘的教訓。
她端給趙茗兒一籃子胡豆,要她剝,趙茗兒乖乖照做了。剝了一陣,老媽媽轉過頭來一看,大聲說道:“你怎麼剝的?你竟然把胡豆放進嘴裏去咬?這王府上下要吃的胡豆居然全是你咬過的?”她的眼睛瞪著趙茗兒,趙茗兒害怕地站起來說道:“老媽媽,茗兒不會剝胡豆,以為……以為用嘴咬,那胡豆皮會……會好剝一點。”
“什麼!你說你不會剝胡豆皮?”老媽媽看似在問,但眼裏冒出的火真是恨不得把趙茗兒燒焦。
趙茗兒嚇得後退幾步,又說:“茗兒以前從未剝過胡豆,真的……真的……”
老媽媽眼睛一眯,好似一道精光閃過,冷笑著說:“看來是哪家的千金跑這裏落難來了。哼,現在隻好來教教你怎麼做下人,讓你們這些使喚慣了丫鬟的千金,嚐嚐什麼是苦頭!”
話音一落,她就從灶台上抓起一把竹刷把劈頭蓋臉地打過來,趙茗兒懵了,直到臉上、身上挨了好幾下,她才反應過來,連忙跑出廚房,跑到院子裏去,邊跑邊喊:“老媽媽別打我,茗兒知錯了!老媽媽教教我……教教我……我會好好剝胡豆的……”
“你還敢跑?”老媽媽追出來,“給我站住!你越跑我就越打!”才跑了這兩步,那老媽媽已經開始喘了,胖胖的身子顯出十足的笨拙。她朝著趙茗兒扔出那竹刷把,正好打到趙茗兒的頭,掛在發髻上,用手一扯,發髻也散了,趙茗兒現在披頭散發,十分狼狽。
“聽到沒有?給我站住!”
趙茗兒乖乖地停下了,膽戰心驚地看著老媽媽朝她走過來。
老媽媽走過來以後,一伸手死命揪住她的耳朵往回拖,趙茗兒忍著疼乖乖跟著她走,兩個人又回到了廚房門口。
“跪下!”她喝道。
趙茗兒順從地跪下,然後聽到老媽媽說:“現在告訴你第一個規矩,打你的時候不許跑,聽到沒有?”
“聽到了。”
“你要是敢跑,我就叫李總管來,用鞭子抽死你!”聽著這惡狠狠的話,趙茗兒不禁打了個哆嗦。
老媽媽說完,坐到了凳子上,說道:“現在,就要再來試試,再打你幾下,看你還跑不跑!”
“啊?”趙茗兒驚恐地抬起頭,看見老媽媽舉起一根擀麵杖朝著自己打過來,她連忙抱住自己的頭,護著自己的臉,隨即,感到手臂、肩膀、腰上一陣陣疼痛襲來,她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不敢呼喊出聲,害怕這會引起更多的毒打。可是,這是她平生第一次挨打,她卻不會不恐懼,她的身體隨著每一次重擊而瑟縮一下,也不能不悲傷,淚水不可遏止的湧了出來……
老媽媽打了一陣,自己累了,便坐到凳子上,說:“哼,現在老實了!接著幹活!”
說完,她把那一籃子胡豆嘩啦一下倒在地上,對趙茗兒說:“撿!一顆顆撿起來,用手剝,不許用嘴咬!”
直到她進廚房後,趙茗兒才敢伸出手去拿地上的竹籃,這時她看到了自己的手臂,剛才護住頭部,所以承受了最多的痛打,現在竟腫了起來,兩條手臂上密密地排開紅紫的傷痕,有些地方紅腫得竟像馬上就要破開來一般,趙茗兒的淚又湧了上來,忍不住啜泣。老媽媽聽見了,冷冷地說:“怎麼?還在傻愣著嗎?”
聞言,趙茗兒趕緊跪在地上,忍著疼,一顆豆子一顆豆子的撿起來……
廚房裏的事情她總是越幫越忙,所以她天天挨打:掃地慢了,被揪過耳朵;提水弄灑了,全身幹脆被涼水澆透;不會擇菜,被罰跪過炭灰……唉,當初雙親隻教她怎樣做掌上明珠,沒有教她如何做粗重的活,所以她隻有被打,要想不被打,她隻有一條路,盡快學會做這些事情。
她的手磨出了繭皮,會做的事情慢慢多起來,眼淚卻越來越少,她吃得比以前多,睡得比以前香,因為太累,有時候沾到榻邊,她就能睡過去,連夢都不會有!
這天晚上,她沒有睡覺,因為老媽媽說鍋沒洗幹淨,不給她飯吃,她餓得睡不著,隻好起身來到門外的台階上坐著,把肚子壓著,好像就沒有那麼餓了。
搓著雙手,眼睛無意地看向不遠處的圓門,那木門從裏麵關著,木門的後麵就是前院,那裏是端王和侍妾、高等的丫鬟們住的地方,這裏是後院,幹雜役、粗活的都在這裏,但是都不準踏進前院一步。看那緊閉的門,很冷很硬,她才不想過去呢,在這邊,隻要不做錯事,就有吃有睡,而且是一個人睡的房子,這王府還是不錯的。
“咚!”不遠處傳來一聲悶響。
“誰?”她驚了一下,望向發出聲音的院牆方向,看了看,沒有動靜,她聽錯了?緩緩站起來,貓著腰小心的朝院牆方向挪動著步子,那裏有一叢花草,但是今晚看起來好像變高了一點。正奇怪間,有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腳踝,猛地一拖,她一下子倒在地上,還未喊出來,一隻手已經捂上了她的嘴,黑夜裏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對上她,“別喊!”山賊進王府了嗎?她心裏好慌,嘴被捂著,隻好拚命點頭。
那人見她聽話,便把手拿開,又倒在地上躺著,她不敢動。
“扶我起來,”那人又說話了。她伸出手去扶他,天,好重!那人以手撐地,再加上她使出全身力氣,才讓那人站了起來。
“扶到哪裏?”
“沒人的房裏。”那隻有她房裏了。
剛點上燭,那人就在她的床上半躺下了,還脫出一隻衣袖,趙茗兒一看,是血!左臂上有一道刀口,血還在從傷口冒出來。
“過來!”那人叫著縮到門邊的她,她哆嗦著上前。
遞到她手裏一個白瓷瓶子:“這是金創藥,給我敷上。”
她不懂:“怎麼敷?”
“藥粉抖出來。”那人沒好氣地說。
她一抖,很多藥粉撒出來,連床上都有,“不要這麼多啦!”
“那要裝回去嗎?”她小心地問到,她感覺這個人在強壓怒氣,千萬不要因為發怒而打她,那麼重的人,一拳會打死她的。
“不要了!給我,給我包一下。”
“怎麼包?”她還是沒動。
“哪裏來的笨丫頭!”那人的眼睛快冒出火來了。
“我才來的。”聲音裏已經帶了哭腔了。
那人歎了口氣,把臉轉開,說:“撕塊裙子給我包。”
“我隻有這一身衣服。”她手摸到衣襟,遲疑著,看見那人狠狠的瞪她,她趕緊動手撕了一塊裙邊。
“鬆了……噝……輕點!……那裏沒紮到……”
“好了,你看,可以了吧?”包了這一陣,她額上汗都出來了,給他打上個結以後,她馬上退到一邊。
“你包得可是……”那人看著手臂上包得鬆鬆垮垮,歪歪扭扭的布條,發出一聲歎息。
“我是王府裏的人,你別怕,讓我休息一會。”那人說著,給她看了看腰牌,躺好了,閉上了眼睛。
她這才有機會看清楚他的樣子。
他是趙茗兒長這麼大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插向鬢邊的黑眉,眉頭微微皺著,那雙黑夜裏亮晶晶的眼睛現在閉上了,被濃密彎翹的睫毛所覆蓋,高挺的鼻子已經呼出均勻的鼻息,白皙的皮膚襯著豐潤的嘴唇,唇色泛著粉紅。
她吞了吞口水,還是餓,那就蹲下吧。
“你怎麼不睡?”不知什麼時候,他醒了。
“我餓。”
“看你笨手笨腳的樣子,一定是被罰了。”他的聲音裏透出了笑。
她埋頭,不理他。
“給,隻有一點點。”
她抬頭,不知道他從哪裏變出來半塊餅子,她接過,大口吃起來,幾口,隻有幾口,她吃完了。看著他,他攤開手:“我真的沒有了。”
“謝謝你。”她笑了。
“謝謝你。”他坐起來,“我叫李玉,是前院給大王跑腿的,我走了。”
幾步到門邊,他轉過身來,看著她,慢慢說:“今晚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她用力點頭。
他走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像來時一樣,消失了。
她低頭看著自己撕破的裙邊,才相信這不是夢,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