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與夜晚的交界，天色將黑未黑，一道隱秘的人影翻上屋頂，又旋即落下去——就在人影達到最高點的一瞬間，一支袖箭從他手中脫出，飛速射入屋外院子裏一棵樹的樹幹上，發出一聲悶響。這聲響隨著變暗的天色一起隱入夜色當中，無人發覺。
    一隻手將樹上的袖箭拔出，取下了袖箭上攜帶的信息——微卷的紙條上，隻寫著三個字。
    人已死。
    玄淵閣所在的鶴棲山深處，常年繚繞著朦朧的霧氣，氣溫也普遍比京城內低。
    一陣爽朗的笑聲衝出霧氣，幾乎突破雲霄，秦賦問：“他真的這麼說？”
    “是，”秦岑略帶無奈地搖搖頭，“瑾琛就是太較真了，但我們都是一家人，他原不用在意這些。”
    “你這小崽子還好意思說玦兒，”秦賦站起來，理了理衣擺，“你當年還不是求著我讓我趕緊讓你接下客人的委托，一哭二鬧三上吊似的。”
    “哈哈，”秦岑笑了笑，被親爹揭開了黑曆史也不尷尬，反而說，“要是瑾琛願意一哭二鬧三上吊我還放心些，可他就是一個人憋著，明明誰都能看出他在想什麼，就是不說。”
    “越看他這樣，我還真想多逗他一段日子。”
    秦岑對自己的父親十分憂慮：“父親，瑾琛不是小孩子，您也不年輕了。”
    “是是是，”秦賦看向窗外，“你怎麼變得跟玦兒似的較真，真不可愛。”
    秦岑：“……”
    就聽秦賦繼續說：“不過也差不多是時候了，再有客人造訪的時候，就交給他吧。”
    秦岑一愣，問道：“父親有要接待的客人了麼？”
    秦賦老頑童似的看了秦岑一眼，沒有正麵回答：“我想，會有一個玄淵閣願意接待的客人自己找上門來的。”
    相比起玄淵閣，京城內的氣氛就與往日不同。自從多了一具屍體，百姓們似乎意識到自己身邊的危險，許多人閉門不出，街道上突然有一種蕭瑟的味道。
    犬獄司內的氣氛更是堪稱沉重。
    王晚彙報的聲音有些萎靡：“排查了所有人家，別說丫鬟，就連一隻狗都沒有走失的。”
    “都沒有？難道屍體是憑空冒出來的？”路弛用手支著下巴，“還是說某戶人家知道什麼怕被牽連，故意隱瞞？”
    “不……”一直默默思索的程禦熙開了口，“還有一個可能。”
    “還有什……”路弛說了一半，突然理解了程禦熙的意思，“你是說……不會吧——那屍體不是京城人？！”
    “對，而且她死後沒有認識的人來報案，”程禦熙的臉色愈發凝重，“說明她有可能是隻身一人來京城，且剛進城就遭遇了如此禍事。”
    眾人都沉默下來。
    不是京城人，也就是說，屍體身份的尋找範圍至少擴大到了大徽所轄領土，但是不論時間還是搜索範圍都不太允許他們這麼做。可若是連屍體是誰都查不到……
    “……犬獄司雖然作為禦用機構，精挑細選了多位人才，但畢竟多年未用，不論手段還是消息網，都未必比得上玄淵閣。”
    程禦熙苦思冥想中，穆非的話清晰地浮現出來。
    不會吧……程禦熙糾結得整張臉都有些走樣。我說過什麼來著？若我真的求助玄淵閣，我的一世英名呢？更何況人家還不一定願意。
    眾人莫名其妙地看著程禦熙腳步略有虛浮地走出門去，互相對視了幾眼，又同時發現對方的眼裏和自已一樣除了不解什麼都沒有，就一同錯開了視線，望著他的背影搖頭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