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壹無眠懷抱已錯失幾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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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夢難
文禪時而
一
葉初焱命人打開水牢時,蕭韻已餓了整整五日。
他朝身後的人抬手,示意他們在外麵等候,自己親自下去水裏。
蕩漾的波紋一層一層浮動著,那些渾濁的水漸漸沒到他的腰間。葉初焱想,原來這水是這樣冰冷刺骨的。他才恍然記起,這才入冬沒幾日而已。
蕭韻似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沒有任何求生的意識。察覺到有人往她這邊靠近,也隻是抬了抬眼皮。
下一刻她的下巴被人粗魯抬起,眼前的人用了點勁力,迫使著她睜開雙眼,不得不與之對視。
“你再多等幾日,待我攻破相州後,我自會放了你。”他說著,伸手別開了她額前的碎發。
美人在骨不在皮。他的蕭韻,即便是這種情況下,也難以遮掩她的美。
蕭韻見他這樣說,神色冷了幾分下去,想起什麼,問道:“他怎麼樣了。”
“甚好。”知道她問的是誰,葉初焱雙眸一暗,鬆開手,“嗬。想見他,不也要活著才是。”
蕭韻記得自己被抓到令都時,才出門沒多久。她的手裏揣著娘親變賣了所有的首飾才得來的一些銀兩,在並州街道上的各店鋪處尋覓著一副上好的玉鐲。
那時她已準備許給田家的大公子,田言。
她的娘親本就是蕭府的一個奴婢而已,因為生得貌美,被蕭老爺看上,這才有了她。所以她蕭韻,不過是府邸裏最卑微的一名庶女罷,不予重視且被嫡母視為眼中釘。當知道蕭韻被並州首富第一的田家田大公子看上的時候,嫡母魏氏一臉難以置信。
當日魏氏便把她喊到前廳去,讓近身伺候的姚媽媽當眾上前教訓她,訓斥她與生母一般無二,骨子裏都是嫵媚惑主的東西。
她不再像往日那般忍氣吞聲,終是抬頭厲聲嗬道:“如今聘禮已被父親收下,不日田家便會登門八抬大轎迎娶我。這日後,恐怕蕭家還要韻兒費心照顧吧。”
自朝廷易主,蕭老爺便被打入大牢。沒有俸祿,蕭家手頭日漸緊缺。因此遣散了大半的奴仆,各房的日常需求也在逐漸減少,日子過得是越來越拘謹。倘若蕭韻嫁給首富第一的大公子,她少不了低頭去向她求助。魏氏這麼一想,也就不再甩臉色給蕭韻看。
就在蕭韻以為自己終是要熬出頭時,卻被人擄到一處地方。
她被人用黑布罩住頭帶到一處安靜的廂房裏,聽見有人說道:“殿下,人已帶到。”
幾日後,房外傳來一陣兵刃相見的聲音。她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隻得躲進角落裏。許久,直到她聞到一股濃鬱的血腥味,房門才被打開。
她望上前,猝不及防地看到一張麵部可憎的臉。那是一張被著似橘皮模樣般坑坑窪窪皮樣的臉龐,左臉更是有兩道十分觸目驚心的痕跡,如那些蚑行蠕動般似的蜈蚣從額頭處一直往下攀爬所留下的足跡。
這世上,怎能有如此醜陋的麵孔。
她沒忍住,下意識地捂住發悶的胸口,往後退幾步,身子不住地顫抖著。
旁邊,持刀的幾個侍衛把刀撥出,帶頭的那位更是直接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嗬斥道:“你什麼意思!”
“無礙。看看方才可還留下活口。另外,此人絕不可再留此地,帶她去水牢,嚴加看管。”那人摸了摸自己臉頰,看了眼蕭韻,思量著說道。
她便這樣被帶去了水牢。開始的時候,她還可以活動筋骨,並沒有被鐵鏈扣住。看守她的獄卒對她也是客客氣氣的。就連送進來的吃食也十分豐富,每一回都葷素均勻,不帶重樣。她不明白,她不是擄俘嗎?為什麼對她這般待遇?
後來她才知道,她被擄到了南疆國。擄她的人,正是讓北疆國聞風喪膽的大將軍——葉初焱。
她那個時候不明白,兩國戰亂,他一個大將軍擄她作甚。左思右想得不到一個像樣的答案,她也不再猜測。對於她來說,該擔心的,是怎樣逃出去。
算起來,她被擄去也不過三日。距離田家登門迎娶的日子也隻剩兩日時間。想必,她失蹤的消息已傳到嫡母魏氏耳中。以她對魏氏的了解,必然會親自堵住眾多口舌,遮掩住事實。以此來個狸貓換太子,設計把蕭家的長女蕭玉嫁過去。
到那時,若田言娶了蕭玉。她與田言之間,就再無可能了。
第二日一早,獄卒來送早膳,蕭韻趁其轉身不備時將藏在袖口中的發簪揚起刺去。那一下過去,刺中了獄卒的脖頸,入眼即是噴薄而出的鮮紅血液。蕭韻第一次殺了人。她看著那獄卒在自己眼前倒地,慌得連連踉蹌幾步,跌坐在地。
她想起彼時在旋山的場景,田言也是這樣子,拔了她那別在青絲裏的銀簪,幹脆利落地往對方的脖頸上刺去,一樣的被染一身紅。
原來是這種感覺,當日,他為她殺人時,竟是如此驚心動魄。
蕭韻擦去額前沁出的一層汗,餘驚未定地扶著支柱慢慢站起來。她剛把頭抬起,一股涼意撲麵直來,有人把劍擱在她的脖頸上。
“戰事吃緊,無論如何你都不能走。”葉初焱毫無表情,但在黑暗之中的他卻顯得猙獰恐怖,蕭韻被驚得險先站不住腳。
知道她要逃跑後,葉初焱便命人用鐵索扣住她的手腕,將她困在一米深的水池中央上,日夜吊著。起初一日還有兩頓吃食送進來,她還能得些溫飽。到了後來,一頓吃食也沒有了。葉初焱再進來時,她才覺得,自己有好些時日沒見到太陽了。
“田言已得知你失蹤的消息,正四處尋你。”葉初焱說完這句話,見她愣住沒半分反應,他又說道:“你以為就算逃了出去又如何。一個姑娘家被人擄走過再回去,蕭家豈能容你?”
“我們見過嗎?閣下為何難為我一個弱女子,將我囚於此地?”見他這麼一說,蕭韻忍不住氣湧上心頭,直接將心中所想全盤托出。
“姑娘以為如何呢?那田言的身份,你可曾知曉?”他提示,然後帶起一片水花拂袖而去。
她愣住,田言的身份?她被擄來這裏,都是因為田言嗎?
“閣下什麼意思?”
聞言,葉初焱回頭,沒有回應她。他看了看蕭韻的模樣,依舊是那纖細的柳葉眉,似笑非笑樣含水的桃花眼,挺拔的鼻子,和飽滿得恰好的朱唇。她生有一張極好看的皮囊,本該是一名玉軟花柔的女子,卻被他生生餓了些時日。再細看時已是一副麵黃肌瘦的模樣。
他的心鈍痛了一下。他拔出了劍,就著鐵鏈,砍下去的那一霎理智卻將他拉了回去。他煩躁地把劍往回收起,鋥亮的劍身就著窗欞透過的微亮月色晃了他一臉,他看著自己,心一陣刺痛,這張臉,竟已難看至此。
二
幾個月前,南疆國的朝廷突然生變,翻雲覆雨變了天,又恰逢饑荒。國庫因幾次易主,讓一些居心叵測者有機可乘,致使賬目冊上的數字一片混淆。賑災的銀兩便遲遲拔不下去,各地開始人心惶惶,各有議論。北疆國便是在這時乘機而入,舉兵三萬進犯吳州。將鎮守的將領拿下後,士兵因此士氣懈怠,軍心渙散。南疆國又接二連三的失去慶州連州等地。
葉初焱當即向皇上提議,自己願親征奪回失地,以示南疆國國威。
朝廷的官員就北疆國進犯一事推脫得一個比一個有模樣。郾帝正犯愁尋思著到底是該派誰去攻打。葉初焱此舉無疑正中他下懷。雖說他已坐上了皇帝這個位置,但畢竟在位不久,根基不穩。朝中覬覦他這位置的幾位皇子當中葉初焱這二皇子當屬威脅最大。若此時能夠派葉初焱出征,就解決了當下無人敢出征的困局。葉初焱打了勝仗,解決了當下的戰亂,他便在其班師回朝的路上想辦法動手將其除去。若是打了敗仗,便是當場喪命的結果。一舉兩得,何樂不為?皇帝二話不說,直接應允。親封葉初焱為大將軍,並為其指派了五萬軍隊。
葉初焱記得出征那日,額娘高氏將他擁進懷裏,兩行落淚將他的衣襟打濕:“炎兒,此去凶險,你要多加小心。”
麵對高氏的關懷,他神色冷淡,眼神更是淡漠。無需她多加提醒,這些年他的小心,還少麼?
那之後葉初焱率軍一舉搗毀已駐紮進吳州的敵方營地。兵戎相見,鮮血頓灑寸土。很快吳州失地歸還,士兵因此一戰士氣大漲。葉初焱乘勝追擊,將丟失的慶州、連州等地也一並討了回來。
北疆國被打得落花流水,葉初焱從此名聲大噪。
葉初焱知道,明槍易防暗箭難躲。從他征戰那日開始,一日不結束這場兩國之戰,他便難有一日的安穩。
這暗箭在第三個夜晚來臨,他剛吹滅蠟燭的功夫,猛然察覺身後一陣涼意,他手疾地掏出匕首,將來者使出的致命一刀擋了下來。
作者閑話:
這篇就是短篇大概幾千字就完結皮囊重要嗎這真是個難題